“你说,我在听着。”
项凤英不耐烦,“听你的头!暑假快过完了,这个小的(江怀安)也要上学了,那个姓肖的女人把孩子扔这就什么也不管了,他们倒过得逍遥自在,把包袱都扔给我们,话也没有,钱也不寄过来?天地下哪有这么狠心的女人,他们在外面过得舒舒服服的,想不想让他们的小孩上学啊?是我们老江家上辈子欠他们似的,这年头好事就做不得!”
江福贵抬起头,“小声点啊,别让孩子听着,孩子不是跟着咱姓江,又不姓肖,不吃亏,不吃亏!孩子他们不要,我们养,不就是多双筷子吗,再说孩子将来要是有出息,那才是我们老江家上辈子积德呢。”
“猴年马月才能享到他的福,如果养的要是个白眼狼,不后悔死才怪呢。”
“不会的,你看这孩子多懂事,不皮不闹的,真要是养个白眼狼,我江福贵也认了,绝不后悔!”
“你看嘛胳膊肘往外拐啊,那野种的父亲是不是你啊?老实说!”
“什么野种不野种的!”
“那这野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真是妇道人家,胡搅蛮缠。”
“你以为养个孩子那么轻松,给他吃吃穿穿就行了,养子得需要用钱堆,你钱呢?”
“年前不是寄过来了五十多块吗?你还要她寄钱来?”
项凤英把毛衣往桌子上一摔,“小孩过年不花钱了?这里里外外新衣服、大鱼大肉,天掉下来的?”
“那上下一身衣服要多少钱?你又给了孩子多少鱼肉吃,你心里没有数吗?”
项凤英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什么意思啊?江福贵,你跟我顶撞是不是?你逼急了老娘我,我现在就要你把这个野种给我送走!”
江怀安吓得慌忙跑到灶膛里去了。
江福贵低下头不敢吱声,继续忙他的活儿……
想到这,江怀安闭住眼睛抽动着两片嘴唇……“爸,儿子对不住呢,儿子欠您的太多,太多……”他用微弱的声音悲观地自语,“爸,您还记得小的时候,您教我学画画;背我去上学;田间地头,你给我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夏日蚊子多,晚上睡觉的时候,你摇着芭蕉扇替我驱赶蚊子;冬天冷的时候,你帮我焐手暖脚……,还有……”他幸福地睁开眼睛,一股温热的暖流漫上了他的心头,向周身散布开来。每每想到小时候的那些心酸往事,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江福贵蹲在锅灶后面发呆,他看到江怀安跑进来了,便轻轻坐起身,朝他打手势不让他吭声。
江怀安轻声:“爸,我怕!”
江福贵把江怀安搂在怀里,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不要怕,不要怕,有爸在呢,妈妈不是说你的,她是在说你的亲生妈妈!”
“亲生妈妈怎么还不接我走,是不是不要我了?”
江福贵轻声道:“儿子,乖,让你妈听到了,她会生气的!”
“爸,我肚子饿了。”
江福贵忙摆手不让他大声,“我藏有半块烙饼在锅里,等你妈去睡觉了,我拿给你吃。”
就在这时,项凤英忽然进了厨房,可能是想烧水洗脚,一边说着,一边揭开了锅盖。
“还不快去睡?明天起早去田里帮割猪草……”项凤英大声对江怀安正说着,发现锅里面有半块烙饼,她一把拿出来就扔在地上,又跺上几脚,“江福贵!这怎么回事!你说啊!”
江福贵急忙急忙起身,“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项凤英指着江怀安,“你看这小王八羔子!竟然背着我把饼藏在灶膛里!”
江福贵不高兴地说:“不就是半块饼吗,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江怀阳和江怀英听到母亲在吵江怀安,急忙从门外跑进来看热闹。
江怀阳见状,“跺得好!我妈跺得好!”
江怀英拍着手,“来,让这臭小子捡起来吃掉,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藏东西。”
”你们两个混出去!”
江怀英看着父亲板着脸,瞪着她,赶紧跑到哥哥身后躲起来。
江怀阳两手把妹妹挡在身后,“爸,你为什么偏护着他?他又不是你生的孩子?”
江福贵阻止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去去去!小孩子家的,哪有你们这样对待弟弟的!”
“他又不是我亲弟弟!”
项凤英对着江怀阳、江怀英说:“看到了吧,你们有这么个好爸爸,竟然替别人的孩子说话。”
“我偏要他捡起来吃了!”江怀阳逼迫着江怀安,“还不给我快点,你是想我打你吗?”说着,竟然真的举起了拳头。
江福贵急了,“住手,你这个畜生!你想干什么?再胡闹我打死你!”
江怀阳听他爸说要打他,吓破了胆,“哇”哭了起来。
项凤英暴跳如雷,“福贵!老娘我已经忍无可忍了,你再这样对待我的孩子,不要怪我没给你面子!”
江福贵蹲下去,边捡着饼边说:“不要为难怀安了,他从小就没父母疼,实在是太可怜了。这么脏的东西,叫他怎么吃呢?”
江怀安边哭,边蹲下去,“爸爸,是我不好,我吃……”
项凤英发狂了,摸起一把笤帚就打向江怀安,“我打死你!野种!”
江福贵连忙扑上去用身体护着江怀安,任凭笤帚抽打。就这样,一场家庭大战爆发了。
在一阵混乱中,江怀安不知如何是好,觉得自己很委屈,他慌慌张张挣脱父亲的手逃了出去。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村口的夜晚鸦雀无声。
吴国平家门口麦草堆下,江怀安一个人卷缩着身子,盈盈哭泣着。
就在这时,吴国平起床出来上厕所,发现前面稻草堆旁的哭声,急忙跑去看。
“哎呦呦!怀安是你小子呀,在这里干啥?这么热的天,是不是你妈又打你了?快!快跟我一起到我家里去,不要怕,有我,你不要怕!”
吴国平拉着江怀安去了他的家。
“大头哥哥,我饿了!”
“到了我家,我给你找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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