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以用这般傻乎乎的单纯表情,做出这样妩媚惑人的动作?霍子非暗自后悔,他怎么会一时头脑发热,放她在家里,无时无刻挑战自己忍耐的极限?
姚菁菁感觉到了低气压,麻利地起身收拾碗筷,然后向霍子非告了假,溜出门去。她死乞白赖地把正在午睡的杜晓蔷拖出来一起逛街,一个下午走到筋疲力尽,依旧是只看不买。
“小妖,咱歇歇吧。”杜晓蔷拎着大包小包停住了脚。
“前面的商场在做活动哎,今天最后一天了。”姚菁菁眨巴眨巴眼睛。
“那又怎么样?你会买吗?”杜晓蔷瞪她,把自己手中的两个购物袋塞给她,“帮我拎着!”
姚菁菁弱弱地笑笑:“我也想买啊,可是我欠了一屁股债……”
“那你非拽我出来,就是打算一路帮我拎包的?”杜晓蔷疑惑地看着她。
姚菁菁扁了扁嘴,万分无奈地道:“你以为我想啊?可我不能待在家里,家里有会吃人的妖怪。”
“妖怪?”杜晓蔷一把拽住她,眼珠转了转,“你说的是你老板吧?我还真是奇怪,你俩都同居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没把你给吃掉?”
“谁同居啦?我是租客!真是胳膊肘往外拐,我被他吃掉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姚菁菁眼睛溜圆地瞪回她,却是色厉内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嘴唇,那热辣辣的感觉仿佛仍在。
“好处太多啦!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不用再来烦我了。”杜晓蔷说到一半,突然向姚菁菁递了个眼色。
“怎么了?”姚菁菁不解,松开手。
杜晓蔷朝她身后扬了扬下巴,用嘴型道:“霍子非!”
姚菁菁大惊跳开,回头一看,身后来来往往的人群,那里有霍子非的影子。
“哈哈哈!”杜晓蔷扶着膝盖大笑。
“敢骗我——”姚菁菁咬牙瞪眼,挽袖子准备动手。
“你心里没鬼我骗得到你?”杜晓蔷伸手点了点她脑门,“我看你这小妖是被那大妖孽勾了魂了!”
姚菁菁一愣,竟然没有反驳。
“哎呀,我们小妖也开始思春了。”杜晓蔷拍拍她的脸。
姚菁菁眨巴眨巴眼睛,脸一下子红了。
唉,太丢人了,竟然因为一句玩笑话就脸红了。晚上躺在床上,姚菁菁左思右想,痛定思痛,决定再去找一趟罗辑咨询一下。
当她隔了几天向霍子非请半天假的时候,霍子非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问就应允了。
只怕这个月的工资又要被狠扣一笔吧?姚菁菁总觉得霍子非不会那么好心,不笑的老虎才咬人。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到了诊所,讲述了困扰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希望能有个办法可以让她睡得安稳,谁知罗辑几句话就把她给打发了:“小姑娘,我是心理医生,不是爱情顾问。当然,我也可以凭我丰富的人生阅历给你点建议,需要吗?”
“当然需要。”姚菁菁使劲点头。
罗辑看着她,转了一下手里的笔:“有些事,做了,将来可能会后悔;不做,将来一定后悔!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所以,别那么多顾忌,顺从自己的心,想做就做吧!”
由于连着几天睡得不好,姚菁菁大脑有些反应迟钝,她眨了眨眼:“做?做什么?”
“爱呀!”罗辑用笔头敲了敲桌面。
“什么嘛,你还是医生呢,为老不尊!”姚菁菁跳起来,脸红红地逃走了。
“唉,误会、误会了!我是说,想爱就去爱嘛!”罗辑摇摇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左看右看,自语道:“我很显老吗?不会啊,明明是英俊儒雅、气质非凡嘛……”
因为回家得早,所以姚菁菁早早就做好了晚饭,等霍子非回来时,三菜一汤已经摆上了餐桌:凉拌海蜇丝、糖醋小排、地三鲜、芙蓉枸杞汤。
姚菁菁低头扒着白饭,不知怎的,心头乱跳,有点不敢看他。
“怎么不吃菜?”霍子非的声音低沉。
姚菁菁深吸一口气,抬头白他一眼:“放心,菜里没毒!”说着把筷子伸向海蜇丝。
谁知霍子非的手更快,抢在她前面把盘子端到了自己面前。
什么意思,到底是让她吃菜还是不给她吃菜?玩她呢?不过就是请了半天假,虽然现在霍子非手头上有好几个案子,忙得很,但也不至于这么打击报复的,真是没见过更小气的了,还是不是男人呀?
姚菁菁懒得去争,一边腹诽着,一边舀了两勺汤到碗里,拌了拌饭吃下去。
洗碗的时候霍子非又凑过来,面无表情地道:“我来吧。”
他又想玩什么花样?姚菁菁可不认为他是在怜香惜玉,再说她手指头上的那个小小的伤口早已经好了。她索性不理了,随他去,她奉陪到底,无非就是加班或扣工资,多少她都认了。
可她刚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霍子非又在楼下叫她:“给我泡杯咖啡,送来书房。”
姚菁菁只好认命地下楼。好吧,她就是个小保姆,主人说什么,她就得忙得团团转。
餐桌擦得干干净净,正中间摆着一杯茶,冒着热气。
霍子非要喝咖啡,那这杯是什么,难道是给她喝的?御赐毒酒一杯?
姚菁菁好奇地拿起来,闻了闻,一股混合着生姜味的奇异甜香。她抿了一小口,甜得有些发苦,还带着辛辣味,应该是生姜红糖水。
生姜红糖水?为什么?姚菁菁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
热辣辣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胃部,姚菁菁胸腹一暖的同时,仿佛有一道闪电照亮了脑海。
上一次请假去找罗医生时霍子非怎么说的?“今天是五号,或者每个月的五号你直接休息好了?”
今天又是五号,她又请了半天病假!看来霍子非认定了这是她的生理期,所以不让她吃凉菜、碰凉水,还给她冲生姜红糖水!
姚菁菁顿时窘了,她要怎么解释这个日子只是凑巧?不过霍子非也是的,就关心一下她又怎么了,至于做得那么别扭吗?矫情的男人!
装着热茶的杯子暖暖的,姚菁菁双手捧着送到唇边,又喝了一小口。生姜放多了,有些辣,有些甜,有些苦,像是,他的味道。
虽然霍子非只是让她冲一杯咖啡,但所谓投桃报李,姚菁菁决定煮一杯手磨咖啡。
霍子非的咖啡机和他的人一样精致,姚菁菁把炒好的咖啡豆倒入那个精致的料斗,左手按住底座,右手摇起那个同样精致的把手。随着吱吱吱的声音,咖啡的清香也隐隐泄出。
姚菁菁仔细而耐心地做着这一切,第一次,心中有一种美好的宁静。
霍子非在书房里等了半个多小时,正以为姚菁菁生气了不肯下楼时,书房的门开了,随之涌进来的是浓郁的咖啡香气。
甚至不用去尝,只是闻一闻味道,他就辨别出这不是普通的速溶咖啡,而是手磨的。
姚菁菁把咖啡放到他的右手旁,什么也没说,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就转身出去了,低眉敛目,脚步轻盈,却再一次让他的心头泛起涟漪。
他端起咖啡杯,缓缓啜了一口。
入口苦,到喉醇,而后甘,像是,她的味道。
一个星期之后,王来顺的案子在龙岗中院复审,经过几轮激烈的辩论,最终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认定王来顺无罪,当庭释放。
这是霍子非创造的又一个奇迹,消息传来,律所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吴迪捅了捅姚菁菁:“小妖,有什么感觉?”
姚菁菁正随大家鼓着掌,看也不看他一眼地道:“高山仰止。”
——高山仰止,心悦诚服。
霍子非回来后,波澜不惊地在办公室低头看着一份新的案件卷宗。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姚菁菁站在文件柜前一边整理着文件,一边偷眼瞄着那张脸,又拽又臭,却又漂亮英俊;又冷又硬,却又性感魅惑。
陈茵粉面含笑走进来,将一张名片递给霍子非:“《都市精英》杂志想约您做个人物专访,您看什么时候有空?”
“他们的消息还真快,就说我没空。”霍子非头也不抬。
“《法制报》的记者在接待室等着您呢。”陈茵顿了顿,低声道,“是早上华律师答应了的,他还让我跟您说,这也是为了律所的宣传……”
“那就让邓律师去好了,这个案子从头到尾他都一直跟着的。”霍子非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
“还有,省电台新开了一个普法栏目,想请您去做下一期的特邀嘉宾。”
“省电台?”霍子非终于抬起头。
陈茵点头:“那个节目的主持人,是夏青。”
夏青?姚菁菁的手指停留在书柜门上,一时间竟是忐忑起来。他肯定会答应的吧?因为那是夏青的节目。
姚菁菁心头掠过一丝酸酸的感觉,关好柜门,低了头正往外走,却听霍子非说道:“让吴迪去好了,那小子一向能说会道,表演欲强。”
陈茵迟疑了一下:“可吴迪只不过是个实习律师,电台看中的是您这块金字招牌。”
“吴迪实习期已经满一年,下星期就转正了。再说我过几天又要出差,确实没空。”霍子非说完,又低下了头。
姚菁菁喜出望外,大步走到吴迪座位前,一把拽起他:“要转正了,吴律师,请客请客!”
“哎,是我转正,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吴迪有点奇怪地看着她。
“有大餐吃我当然高兴啦!”姚菁菁掩饰地一笑。
“吃货,你不减肥啦?”吴迪抬手掐了掐她的脸蛋。
“好了,你们两个要打情骂俏,也别在办公场所。”邓宇施分开两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去。
打情骂俏?她和小光头?姚菁菁冲邓宇施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本以为霍子非说要去出差只是托词,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要去北京出差。他回来的那一天,正好是平安夜。
姚菁菁直等到快十点了,连消夜也吃过了,霍子非也没回来。她只得上了楼,靠在床头,拿着本波希格诺的《法律之门》,心不在焉地看着。
时针指向十二点,终于响起了开门声。姚菁菁手中的书都来不及放下就冲下楼。
“怎么你还没睡?”霍子非手扶着门把,扭头看她,视线掠过她手里的书,“这么晚了还在用功?”
姚菁菁盯着他,犹豫了一下,笑笑说道:“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
她浅浅的笑容像一朵花,白里透红的皮肤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尤其那翘起的嘴唇,仿佛带露珠的花瓣,丰润欲滴。
霍子非心头一荡,也冲她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早点休息吧。”说罢就大步进了主卧,关上了门。
姚菁菁沮丧地缓缓走回楼上,从口袋里拿出那个中国结。
这是她前两天学着编的,一粒带着“非”字的软陶珠子,下面一个红色的中国结,小巧精致。没送出去也好,霍子非肯定看不上这种小玩意,送给他多半也是随手丢了的下场。
姚菁菁正患得患失地想着,突然听见敲门声,赶紧跳起来去开门。
霍子非递给她一个小纸袋,“还好不算太迟。”
姚菁菁一怔,接了过来。
“早点休息,Merry Christmas!”霍子非低声说了一句,帮她把房门带上。
小巧的纸袋只有巴掌大小,打开来,里面是一支口红,修长精致的管身泛着淡淡的光泽,盖子顶端镌刻着一朵玫瑰。
姚菁菁攥着口红,呆了呆,突然一颗心就雀跃起来,她向上蹦了蹦,欢呼一声:“圣诞爷爷我爱你!”
然后她又沮丧地挠了挠脑袋,她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左思右想,犹豫了半天,她决定也下楼直接去敲门。
门敲了好一阵,就在她以为霍子非不在房间的时候,门开了。霍子非穿着浴袍,头发梢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刚沐浴出来,半敞的衣领处露着性感的锁骨。
妖孽,真是妖孽,连锁骨都长得比别人好看!姚菁菁想起杜晓蔷那句“扑倒”,脸上不由一热,把盒子往他手里一塞,故作随意地道:“礼尚往来,今天逛街时顺手买了个平安结,Merry Christmas!”
平安结?应该是平安夜的礼物吧?霍子非回到房间,拆开包装,拎起那条小巧的吊坠。
很普通的一个红绳中国结,手艺也不怎么样,不太平整,两边也有些不太对称,放在街边卖也就是几块钱的货色,不过却被放在这么精致的盒子里,好像很珍贵似的。
霍子非把吊坠转了转,发现那粒串在上面的软陶珠子的彩色花纹中隐藏着一个“非”字。
原来,如此。
霍子非缓缓扬起了唇角。
隔天去上班,姚菁菁见霍子非的车钥匙上挂着那个软陶珠子的中国结,心里不由像灌了蜜糖一般美滋滋的。
到律所后,吴迪盯着她的嘴唇左看右看。
“怎么了?”姚菁菁被他看得周身不自在。
“没什么,这回你终于买对颜色了,以前的口红涂得像吸血鬼似的。”吴迪咧嘴龇牙一笑,转身就跑。
“你才是吸血鬼呢!”姚菁菁随手抄起桌上一个文件夹,追着他打。
吴迪逃进了霍子非办公室,把门掩上,夸张地扶着膝盖大喘气。
“你又怎么惹着小妖了?”霍子非扬手把车钥匙扔给他,“车子空调不出暖气了,你中午开去修一修。”
“好嘞!”吴迪接过车钥匙,看了眼那红彤彤的中国结,笑道,“哟,同心结呀!”
“同心结?”霍子非挑眉,“不是平安结吗?”
吴迪又仔细看了看:“是同心结没错,我认得。”
同心结?霍子非看着吴迪手中摇晃的吊坠,心头也是随之一荡。
吴迪转正,姚菁菁闹着要他请客。霍子非的车子中午没修好,留在了4S店,于是大家下班后一起下楼,准备坐的士去,一路上招呼了七八个人,当然也少不了陈茵和伍家武,加上他们四个,刚好一大桌。
刚出电梯,姚菁菁突然觉得脑后一松,伸手一摸,原来是一边辫子上的皮筋断开了。她一边随着大家往外走,一边把另一条辫子也解开拆散,准备将头发扎到一起。
三元大厦建筑宏伟,正门外是长而宽阔的阶梯。姚菁菁下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喊:“霍律师,霍律师等一等!”
只见一个身着灰扑扑的旧棉袄、帽子遮了半边脸的男人快步向霍子非走去。
这人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姚菁菁微微蹙眉,就见那男人边走边从挎包里掏出一只玻璃瓶子,而楼梯下面的霍子非此刻也停住了脚步,正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