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回去做好了给你送来。”姚菁菁又在床边坐下,声音出奇的轻软,说完了不由鄙视自己,怎么就这么一副百依百顺的小媳妇样呢?
“我们一起走。”霍子非掀开被子下床,“明天开始就是元旦假期了,留在这估计会有不少人来,烦。还是回去在浴缸里舒舒服服洗个澡,然后好好吃一顿。”
食色,性也。姚菁菁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句话,脸上又是一热,连忙拎过自己的背包:“正好,我给你带了衣服来。”
她知道霍子非有洁癖,所以中午回去时特地拿了他的洗漱用品,还有备无患地带了件外套。
“上衣呢?裤子呢?”霍子非拿起风衣,扭头打量她,“这就是传说中一百五的智商、二百五的行为?你打算让我里面穿什么?”
终于正常了!姚菁菁暗暗呼出一口气,这才是一贯毒舌又挑剔的霍子非啊,刚才他那温柔多情的样子还真让她不太习惯。
“这件风衣足够长,都快到膝盖了。”姚菁菁面不改色地把风衣拎起来,然后一本正经地建议,“你里面完全可以什么都不穿。”
好了,现在两个人都恢复正常了。
几分钟之后,一身病号服,脚上却穿着正装黑皮鞋的霍子非不紧不慢地向外走去,路过护士站时,小护士热情地招呼了一声:“霍律师,晚饭吃了吗?我这儿有炸鸡腿,要不要来一个?”
霍子非摆摆手:“谢谢,我吃饱了,出去散散步。”
“您不添件衣服?外面风大,小心着凉啊!”小护士担心地说。
“有的有的。”跟在后面的姚菁菁抖开手里的风衣给霍子非披上。
两人一路出了大门,拦了辆的士坐进去。
“看,我没给你带其他衣服是正确的,不然可能就溜不出来了。”姚菁菁面有得色。
霍子非对这一身有损他形象的“混搭”相当之不满,哼了一声,伸臂扣住姚菁菁的后脑,低头堵住了那张说个不停的小嘴。
呃?姚菁菁瞬间睁大了眼睛。
鉴于是在的士里,霍子非只是浅尝辄止:“狡辩!小小惩罚,以儆效尤。”
霸道的男人,凭什么总是他说了算?姚菁菁正待反击,忽然传来一阵咕咕的声音。
是她的肚子在叫!姚菁菁顿时偃旗息鼓,不好意思地按住腹部,缩回了座位。
霍子非瞥了她一眼,探身对司机道:“师傅,前面右拐。”
前面右拐?那不是回去的路。
霍子非像是知道她的疑惑,解释道:“先吃了晚饭再回去,不然我怕你饿晕了。”
姚菁菁心头一暖,紧接着又听霍子非道:“按照你的计划,我空着手出来了,钱包还锁在医院的柜子里,所以这一餐你请吧。”
“我也没带多少钱。”姚菁菁紧张地护着怀里的背包,以一种看吃软饭小白脸的目光瞪着他。
“放心,最后一顿,以后,我就是你的长期饭票。”霍子非大度地笑了。
车子在一家著名的西餐厅前停下,付完车钱,姚菁菁数了数所剩无几的钞票,真急了:“只剩七十多块钱了,我也没有卡……”
“没关系,大不了你留下来洗碗还债。”霍子非淡定地牵了她的手下车。
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姚菁菁眼里,即便是手臂上打着石膏,条纹病号服加风衣的混搭,霍子非仍旧穿出了别样的风格。
直到在座位上坐下,她还有一丝恍惚。
“还要甜点吗?”霍子非拿着菜单问她。
姚菁菁回过神来,见他已经点好了头盘和主菜,想必他另有办法,绝不会让她留下来洗碗的,便也放心地又加了一个提拉米苏。
提拉米苏——请带我走。
蔬菜吞拿鱼沙拉开胃,接下来是牛尾汤,清澈的汤不见一丝肉,味道却极其浓郁鲜美。中间小小的一份鲜果冰淇淋吃完,侍应生适时端上一个盘子,打开罩子,里面是香煎银鳕鱼伴芦笋。
“你的。”霍子非扬了扬下巴,“你先吃。”
姚菁菁是真的饿了,也不客气,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大半。这时霍子非的主菜才上来——安格拉斯肉眼牛排。
吃牛排要左手刀右手叉,姚菁菁缓缓抬头,她终于明白霍子非带她到这儿来的险恶用心了,他这是——要她喂他!
喂就喂呗,她是小妖,别的没有,脸皮足够厚!何况他是伤员,她照顾他理所当然。
餐厅里飘荡着舒缓的钢琴曲,两人面对面坐着,姚菁菁把牛排切下一小块,蘸了酱汁,伸长手臂,送入他口中,打趣道:“怎么样,有你自己做的好吃吗?”
“差不多吧,我的厨艺可是一流的,所以万一哪一天失业了我还可以当厨师。”霍子非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姚菁菁撇撇嘴:“真这么牛?又不见你平时做饭煮菜。”
“平时太忙,而且我只愿意给喜欢的人做饭。”霍子非淡淡道。
只给喜欢的人做?姚菁菁想起那次他做的牛排,顿时激动了,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喜欢她了吗?
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其实霍子非自己也不太清楚,她是如何一点一滴地占据了他的心。那个当年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长大了,变得美丽迷人。而他,却想再次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保护她,疼爱她,让她,做他的女人。
一切都脱离了应有的轨道,他觉得这样的念头很邪恶甚至有些龌龊,他不该对她动这样的心思。所以他一直在矛盾中犹豫,在彷徨中迟疑。
直到那天他又冷又饿地回到家,看到姚菁菁和卓扬围桌而坐,一边吃着喝着热气腾腾的食物,一边热烈地讨论着他听不懂的话题,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生气,继而发现那种情绪是嫉妒。
他竟然嫉妒自己的好朋友!只因为卓扬的年轻,因为卓扬的明朗,因为,他喜欢她,不想看见她对别的男人那样热情而恣意地笑。
想明白了,他也就释然了。如果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缘分,那么,他坦然接受,听从自己的心声,跟随心动的方向,去做他喜欢做的事,好好爱他喜欢的人。
钢琴声停了,霍子非拿餐巾抹了抹嘴,站起身来,走过去和弹琴的白裙女孩说了几句什么。
女孩笑了笑起身离开,霍子非又走回来:“好了,不用你洗碗了,我准备弹琴抵债。”
姚菁菁看了一眼他打着石膏的左臂:“独臂大侠,您准备用脚弹吗?”
“不相信?”霍子非扬眉一笑,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两人并排坐到琴凳上,霍子非偏头想了一下,流畅的琴音便响了起来。
几小节的前奏一过,姚菁菁不由愣住。这是……她的手机铃声!当然,手机铃声只是截取了歌曲高潮的部分,霍子非不但从头弹起,而且轻声唱了出来:
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留下了带不走的孤独?
漂亮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聪明的小孩,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日暮……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醇厚的陈酿,将她带进回忆。她也有被父母捧为掌上明珠的童年,她也曾是有父母呵护的小公主,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多年来的孤苦无依、四处飘零,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慰藉。
两道泪水无声地滑落,姚菁菁凝视着身边的人,他腰脊挺直,低眉敛目,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跳跃在黑白琴键上。两天没有刮胡子,青色的胡茬已经密密麻麻地蔓延到腮边,从额头到下巴,那道侧影,与记忆中那个遥远的影子渐渐重合,直至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仿佛感应到她的注视,霍子非扭过头,手指离开了琴键,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将泪水抹去。他的目光温暖,充满了极致的疼爱和宠溺,口中仍然没有停,继续以更加深情低柔的声音清唱:
我亲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走上回家的路……
一曲终了,他低头,温热的唇吻上她的额头:“宝贝,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