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看着她发红的耳根，点了点头：“没关系，让我来猜猜，如果我说得不对，你就打断我。嗯，我想每个少女都希望有一个'长腿叔叔'吧？温文尔雅，高尚富有，会无条件地付出，能从他那里得到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自己的成长路一帆风顺。虽然见不到他，却可以从他那里持续地获得温暖、希望、勇气、快乐与感动，当然还有，最初关于爱情的梦想。所以在你的心底深处，是否一直期待那样一种可能，就像《长腿叔叔》那本书中所写一样……”
“不，他是我的救星，是我最尊重和敬爱的人！而且，他有自己深爱的女人，我是不会有那种念想的！”姚菁菁打断罗辑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哦，他有自己深爱的女人？你怎么知道？”罗辑盯着她，“你找到他了？见到他了？”
“我……”姚菁菁扭捏了一会儿，“我还没找到他，只是他的孪生哥哥，正巧是我现在的老板。”
“这样啊……”罗辑摸了摸他的小胡子，颇为玩味地看了姚菁菁一眼，“既然是孪生兄弟，你怎么能确认你梦里的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姚菁菁立刻就急了：“当然是弟弟，不可能是霍子非那个欠扁的家伙！”
“霍子非？”罗辑一挑眉，“你老板？你跟他有仇？”
“没……没仇。但他那个人就是毒舌，就是讨人厌。而且有洁癖，又挑剔，又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姚菁菁撇嘴。
“这么差的人？可他是你恩人的亲哥哥呀！”罗辑的声音仍然平和，但目光中隐隐透出笑意。
“这么算起来我跟他就有仇了！他们兄弟不和，他还抢自己亲弟弟的女人！”姚菁菁忿忿道。
罗辑微一扬唇，小胡子翘了起来：“那你把他抢过来不就得了？”
“啊？”姚菁菁嘴巴张成“O”形，愣住。
罗辑摆摆手：“别紧张，我开玩笑的。其实你今天找错人了，你没有心理问题，你的梦也很正常，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都做过这种梦。这种梦有个别名，叫做——春梦。”
“罗医生，你说什么嘛！”姚菁菁顿时大囧。
“姑娘，你也不小了，是该去好好谈场恋爱了。”罗辑笑吟吟地看着她，“正经交个男朋友，我保证你就不会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看来我今天的确来错地方了！”姚菁菁站起来，红着脸跑掉。
罗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起身关好门，走到靠墙那一排铁质档案柜前，掏出钥匙打开最下面一层。那都是十年前的病历，他翻出最底下的一份打开来：
“霍子，男，22岁，滨海市公安局巡特警总队特勤一支队刑警，执行任务时发生晕血症，呼吸困难、呕吐。继发性强迫症状，表现为失眠、频繁洗手、过敏反应……”
“老罗，看来你的记性还是不错的呀。”罗辑笑眯眯地自语着，合上病历放好，坐回到桌边，打开互联网搜索页面，敲下“滨海霍子”几个字。
铺天盖地的新闻条目涌出来，罗辑点开了其中一个。
“霍子非，华强安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资深律师，毕业于政法大学，有多年法律经验，擅长减刑辩护、融资并购、合同纠纷、债务争议、知识产权诉讼……”
网页上还配了照片，方寸之间的那个人五官深邃，眉眼冷峻，目光坚定，双手环抱胸前，透着傲视一切的无比自信。
“果然你最后还是转行了。”罗辑摸着小胡子，缓缓勾起了唇角，“看起来不错嘛。有意思，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从心理医生那里回去后，这一晚，姚菁菁没有做噩梦。因为她根本就没睡着。她，失眠了！
在这无比漫长的一夜中，她除了继续胡思乱想，也有足够的时间考虑罗辑的提议。嗯，她似乎真该交个男朋友，不然恐怕要内分泌失调了。
找杜晓蔷介绍个人？上婚介网相亲？周围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呢？小光头吴迪？可他的光头是显摆个性呢，还是真的年纪轻轻就谢顶了？还有，他有女朋友了吗……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姚菁菁疲惫的大脑终于停止了运转，睡着了。所以，当她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不可避免地迟到了！
急急忙忙赶到律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人，她在踏出电梯的那一刹那，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小妖，早！”新来的前台热情洋溢地冲她打招呼，“七夕快乐哦！”
今天竟然是七夕——中国的情人节？姚菁菁揉了揉发晕的脑袋。
早吗？都这么晚了。等等，前台今天为什么这么热情？冲她笑得这么暧昧？
姚菁菁狐疑地走进律所，立刻就发现了答案。远远地就看见她的桌上盛开着一大捧玫瑰花，鲜艳欲滴，看起来足有一百朵！
“小妖，七夕快乐呦！”伍家武冲她挤挤眼睛，夸张地张开臂膀，“九十九朵玫瑰，我愿做你心灵的永久栖息地！”
“做我的墓地吧！”姚菁菁没好气地推开他，三两步走到桌前，拿起玫瑰花上的卡片。
“七夕快乐！我愿做你心灵永久的栖息地。”
姚菁菁的脸都黑了。没有落款，但她也能猜到大概是谁送来的。
首先，她想知道，霍子非从她桌边走过的时候，这束花有没有摆在这里？还好，他办公室门关着，也没有传出打喷嚏声。
其次，她更想知道，如果真是罗辑送的，这九十九朵玫瑰的钱，是不是已经被罗辑打在她的治疗费里了？七夕的花，价格是平时的几倍啊！
她在自己座位上猫了好一会儿，才敢去找吴迪，偷偷问道：“老板今天没来？”
“没来，今天霍老师要上庭。不过，这儿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吴迪笑得一脸春光灿烂，把一张纸片往她手心里一拍。
姚菁菁拿起来一看，是个花店的地址、电话以及三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列了花的种类和地址，她不由瞥了眼吴迪：“我说吴师兄，这到底是老板给我的任务，还是您给我的任务？”
“你是女孩子嘛，你的眼光肯定比我好。”吴迪嘿嘿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这三个人可不是客户，都是对霍老师很重要的人。要不是霍老师对花粉过敏，肯定亲自选花送去了。”
对霍子非很重要的人？这活儿一定得接！姚菁菁拿着纸片回到座位上仔细研究。
第一个：贺茹云，玫瑰花。
第二个：周建华，康乃馨。
第三个：夏青，香水百合。
三个都没有要求附带卡片或留下赠送者名字。
到了花店，仔细选好花，姚菁菁眼珠一转，决定代替花店员工，亲自去送。
第一站，位于市郊的春晖雅苑，是个高级老年公寓，贺茹云竟然是个老奶奶，看起来得有八十岁了，精神矍铄，就是耳朵有点背，捧着花乐呵呵地对一起聊天的几个老太太说：“看，我小孙子又送花来了。今天是七夕哎，七夕你们知道吧？情人节！我老头子还在的时候，从来没送过我一枝花，还是我小孙子好……”
“你不是还有个大孙子吗？送你啥了？”一个老太太问。
“别提他，那个白眼狼！”贺奶奶的老脸皱起来，闻了闻花，皱纹又都舒展开来，“还是子高好，就是你什么时候才来看看奶奶呀？”
姚菁菁在旁边听着，弄明白了两件事：第一，贺茹云是霍家老奶奶；第二，老奶奶喜欢霍子高，不喜欢霍子非。看来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只是，霍子非为什么要让奶奶以为是子高送的花呢，是出于内疚吗？
姚菁菁本想多打探点消息出来，可是贺奶奶要去另一个老太太家看她养的兔子，只得暂时作罢。
第二站，滨海一中，滨海市最著名的重点中学。
正是上课时间，姚菁菁好说歹说，门卫都不肯放她进去，只好把花放下：“您一定得把花交给周先生，一定！”
“什么周先生？”门卫瞥了她一眼，“我们周副校长是女的！”
康乃馨一般都是送给女性长辈的，姚菁菁言语试探之下，果然对了。那么这个周副校长是霍子非什么人呢？难道是他妈妈？
想到这，姚菁菁又凑上去强调：“是霍子非霍律师送的花。”
“行了行了，知道了。”门卫不耐烦地冲她挥挥手，对霍子非这个名字没反应。
看来到此为止了，不过收获还是不小。姚菁菁又调头奔往最后一站：滨海市广播电台。
香水百合对霍子非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只是门卫也不让进，姚菁菁软磨硬泡：“一定得夏青本人签字，不然回去老板会炒我鱿鱼的！大爷，您就通融一下吧。”
背后突然有人笑了：“得了，别装了，小姑娘，你是夏青的粉丝吧？”
姚菁菁扭头一看，哟，眼熟，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霍子非时，刑警队的那个年轻警察吗？
今天他穿了便装，牛仔裤T恤，加上清秀白皙的娃娃脸，看起来就像个邻家大男孩。他见了她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才笑道：“是你呀，差点认不出来了，去韩国整容回来啦？”
“你才整容了呢，我就是减肥了。”姚菁菁把花束往他面前晃了晃，“你说对了，我就是夏主播的粉丝，我特别喜欢她的节目，尤其是晚上十点档。”
“是啊，明星们变漂亮了也都说是因为自己减肥了。”他笑着走过去对门卫说了句什么，大爷就摆摆手放行了。
姚菁菁也不理会他的揶揄，兴高采烈地跟上去：“行啊，还是你们警察有特权……”
“别乱说，这可不是警察的特权！非要说是特权，那也是我夏鸥本人的特权。”他扭过头，颇有些得意地嘿嘿一笑，“夏青，是我姐姐！”
夏青的弟弟？姚菁菁愣了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来不及细想，赶紧快步跟上。
夏青还在录音，录音室外面已经放着七八束玫瑰花，红玫瑰都是男粉丝送的，粉玫瑰和黄玫瑰则是女粉丝送的。
夏鸥看了眼姚菁菁捧着的香水百合，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除了他和父母之外，知道夏青最喜欢香水百合的只有两个人，就是霍家兄弟。前阵子霍子非让他帮忙查姚菁菁的底，看来这丫头果然不一般。
姚菁菁没注意到他的眼光，正伸长脖子往里看。隔音玻璃后面，一个头上戴着耳机的白裙女孩，正对着话筒说着什么，应该就是夏青了，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美。
那种美，不娇艳、不抢眼，而是清秀脱俗，仿佛燥热的夏日那碧水中一朵亭亭玉立的荷花，让人看后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
姚菁菁记得她的声音，不媚、不嗲、不脆，就是很柔、很甜、很动听。这样的人，这样的声音，难怪不露面也粉丝众多，难怪霍子非那样挑剔又毒舌的人也会为她倾心。还有霍子高，兄弟俩同时爱上一个女孩，悲剧呀。可是这个女孩，值得。
“我老姐漂亮吧？”夏鸥从后面拍了拍姚菁菁的肩头。
“你们俩长得挺像的。”姚菁菁扭头，把脸往花束后面藏了藏。她有一种丑小鸭见到白天鹅，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夏鸥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和夏青长得像了。
这时录音室顶上的绿灯亮了，夏青摘下耳机，扶着墙缓缓走了出来。姚菁菁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个夏青，似乎眼睛有问题？
夏鸥大步走过去，亲密地揽住夏青的肩头，笑嘻嘻道：“姐，你这里都快成花海了！噢，还有个粉丝等着你签名哪！”
“夏主播，我最喜欢听你的节目啦！今天是七夕，祝你节日快乐！”姚菁菁把花递过去。
夏鸥一把把花接过去，塞到夏青怀里。夏青深深嗅了嗅，有些奇怪，又有些惊喜：“香水百合？”
“夏主播，能给我签个名吗？”姚菁菁从包里掏出中午特地买的一件白T恤，又递上一支油性笔，指了指T恤左胸那个心形的图案，“就签这里吧，行吗？”
夏青冲姚菁菁的方向笑了笑，很美的剪水双瞳，只是却没有焦点，显得空洞而茫然。
夏鸥把笔塞到夏青手中，又带着她的手放到心形图案的上面：“这里。”
夏青虽然看不见，但显然是签得多了，几笔写就。她的字如其人，清秀而有风骨，不偏不倚，正在心形图案的中间。
姚菁菁连忙道谢。夏鸥冲她挥挥手：“行了行了，人也见了，字也签了，可以撤了。你先走吧。”
等到姚菁菁拐出了走廊，夏鸥才对夏青道：“花是霍老大送的，小姑娘是霍老大手下打工的，是你的粉丝，顺便来蹭个签名。”那丫头古灵精怪，他只能暂时这么理解了。
夏青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知道了。今晚咱们去哪儿吃饭？”
一提吃，夏鸥立刻来了精神：“去绿池，我前天就订好位了！”
夏青叹了口气：“唉，小鸥，希望明年情人节你能和你的女朋友一起过……”
“我女朋友还没出生呢！”夏鸥挽起她的胳膊，“走吧，去晚了路上又要塞车。”
电梯刚好下去了，姚菁菁干脆走楼梯。推开一楼通道侧门时，隔着玻璃幕墙，一眼瞥见院子里停着辆车，眼熟。深灰色的凯迪拉克，好像是霍子非的？她一闪身就躲到了旁边一副展示牌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