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d you have been gone five months.
The monkeys make sorrowful noise overhead.
You dragged your feet when you went out.
By theg ate now,the moss is grown,the different mosses.
Too deep to clear them away!
The leaves fall early this autumn,in wind,
The paired butterflies are already yello wwith August.
Over the grass in the West garden;
They hurt me.I grow older.
If you are coming down through the narrows of the river Kiang,Please let me know beforehand,And I will come out to meet you As far as Cho—fu—sa.
诗中的地名,如长千里、瞿塘滟滪堆、长风沙等,用的是日文拼读。另有几处疏误,明显是因文化的隔阂造成的。一是器物方面的。诗中作为成语“青梅竹马”的出处的两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涉及实际的生活经验。竹马,本来是中国孩童游戏时放在胯下当马骑的竹竿,既是中国特有的物产,也代表了儿童想象性的思维。而译文不了解这种风俗习惯,想象性和象征性的竹马在他笔下变成了一匹真实的马,那根竹竿也摇身一变,成了竹子做的高跷。所以“郎骑竹马来”一句他译为“你踩着竹高跷走来,追戏着马儿”(You came by on bamboo stilts,playing horse)。二是典故方面的。译诗在“十五始展眉”后省略了“常存抱柱信”这一句,这当然是不懂李白诗中用典的缘故。《庄子·盗bw》篇讲了个故事:“尾生与女子期于梁(桥)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以后尾生抱柱就成了忠诚于爱情的著名典故,后世甚至有敷演为戏曲作品的。小夫妻俩但愿爱情不渝,所以不会有上望夫台的一天。回避了此句后,译文就转而强调“愿同尘与灰”的意思:“我但愿把遗骸埋于你身旁/永远,永远,直到永远。”(I desired my dust to be mingled with yours\Forever and forever and forever.)三是地理方面的。长江瞿塘峡的滟滪堆水急流深,经过的船只往往触礁沉没,尤以五月春汛期间水势暴涨而变得险恶,所以李白诗中有“五月不可触”之句。这一点在译诗中完全没体现出来,我们读到的是:“你经由翻卷的漩涡之河,远远去了瞿塘峡、一去就是五个月。”(You went into far Ku—to—en,bythe river of swirling eddies\And you have been gone five months.)其中,表示时序的“五月”(应为May)也错成了“五个月”(five months).
不过,除开少数这类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因文化距离导致的误读误译(且想一想我们翻译外国文学作品时是否也有类似情况?),读者可以感觉到,庞德的译诗总体上是忠实于原著的,畅达无碍,明快如画,传神又传情地再现了一幅幅意象鲜明的动人场景。也许,最成功的要数“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苔深不能扫”这几句了:
离家出门时,你一步步走得迟缓,
就在大门边,现在长出了青苔,不同那时的青苔,
长得这么深,没法扫干净!
在庞德诗意洋溢的谛视中,古老而又永远青春的中国诗,就这样奇妙地印证了他的诗的美学:剥去一连串累赘、拖沓的修饰语,脱开层层杂色的羽毛的包裹,也拆除凌虚蹈空的抽象的铁丝架,让诗灵的鲜活内核,直接可感地呈出。在他心目中,那一首首中国诗的奇妙意象,就像一团团云锦霞彩,构成的不止是诗的梦境,更是画的仙苑。
《诗章》和古典的文化中国
然而,作为富有创造才能的诗人,庞德并不满足于翻译中国诗,或按照中国诗的风格写诗;同时中国之所以吸引他,也不仅仅是意象主义所向往的那种紧拘住目光的图像的蛊惑,在其背后还有更坚实、更博大的底蕴。
于是庞德就有了史诗式作品《诗章》(The Cantos)的写作。这乃是所有伟大诗人的抱负——终其毕生精力,写一部名垂青史、足以不朽的巨著。《诗章》正是这样的传世之作,它体制浩大,视野开阔,思想深邃,学识广博,主题深刻,是庞德一生心血的结晶和最重要的代表作,也是西方20世纪现代诗歌的里程碑之一。
1915年,就在《中国诗抄》问世的当年,也是他开始系统学习儒家经典的同一年(早在1907年庞德刚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时,就初步接触过孔子的著作),庞德动手开始了《诗章》的写作。他写信告诉别人:“我也在为一首硕大丰富、其长度无法计量的诗歌做工作,如果它不会变成一个令人生厌的东西,它将占去我今后四十年光阴。”事实上,从1917年发表《诗章》最初篇章起,到1969一1970年所有未完成的诗稿和片断的问世,时间跨度超过了整整半个世纪。这部长诗累计有120章,分别作于不同的时间、地点和境况,却伴随着庞德一生的遭遇和思虑。
《诗章》虽然缺乏一般史诗所具有的历史性情节,但无疑是对人类文明进程的一次严格的全面审视,也是作者个人心灵颠沛流离、跋涉彷徨的一个实录。《诗章》开头部分就出现了荷马史诗《奥德修纪》一个片断的译文,表明作者继承的不仅是中世纪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的行吟诗人(troubadour)的传统,也有志追随史前更古老的希腊的漫游歌者,同时也暗示,史诗的主人公(即庞德自己)是一位现代的奥德修斯,他处在文明的欲海横流中迫切需要回归家园,当然是精神的家园。
不管应该如何评价庞德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亲墨索里尼的法西斯言论,本质上他属于西方20世纪初那一代反叛的青年,对畸形发展的工商业文明和市民社会采取抵制和批判的立场,尖锐揭示隐藏在物质繁荣底下的精神荒芜,与此同时又致力于重构已在市场经济的恶性膨胀中受到侵蚀而颓圯废败的艺术文化和精英传统。构成《诗章》第二部分的第8至11章“文艺复兴篇”,就通过对威尼斯一位艺术庇护者的赞颂,表现了和人文主义传统的认同。第14至17的三个诗章仿佛是但丁《神曲》的小型仿作,其中一部分也有个叫“地狱篇”的标题,其中的地狱是现代工业国家首府的伦敦,而天堂则是中世纪晚期的威尼斯。选择威尼斯这个海上商业都市而不是佛罗伦萨这个艺术名城,乃是因为庞德并不绝对地否定经济生活。相反,他主张民主制度和现代经济生活的必然联系,主张城市文明和乡村文明的协调发展。
在这方面,《诗章》里不少篇章是表达庞德的政治经济学思想的。通过对杰弗逊、亚当斯等美国历史上著名的政治家的事迹和思想的追忆和概述,表达了对真正的民主政治的向往,认为唯有他们这些民主主义者,才可能让实行的经济政策从民众的利益出发,为整个社会和广大人民,而不是为少数寡头谋福利。但遗憾的是,庞德在这里陷入了误区。他竟然认为,意大利的墨索里尼政权推行的一系列施政措施是符合杰弗逊的民主主义精神的,并因为历史上犹太人通过发放高利贷而聚敛财富,对反犹主义采取同情态度。问题涉及墨索里尼及希特勒上台伊始搞的国家社会主义的欺骗性。庞德作为一个真诚的诗人,毋宁说是受骗者,或狂热的迷信者。他有自己的观念和理想,却误把墨索里尼的法西斯统治当成了实现理想的可靠途径,那自然难免南辕北辙了。
《诗章》从第74章以后的各章,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这时候的庞德,成了接受惩罚的囚徒、精神病医院的住院患者、假释犯、退隐的老者,但同时又是位孜孜不倦的诗人、幽闭静思的反省者、潜心经典的学者、后现代诗坛的教父。其中第74至84章是著名的《比萨诗章》,以庞德战后被美军关押的监狱所在地比萨命名。这正是他从诗歌创新、文化批判和社会改革的急先锋,失足沦为法西斯帮凶的一段惨痛教训的自我剖析,是一次穿越灵魂黑夜的荆棘路上的滴血行程,真诚、剀切、痛心彻肺而坦荡磊落。1948年问世后,于当年获得美国国会图书馆首次颁发的博林根文学奖。一名候审犯人的作品竟然荣膺大奖,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今天公正地看却并不偶然。
经历了所有这一切的荣辱得失,穿过了漫漫长夜的内心炼狱,历史沧桑的皱纹深深镌刻在白发覆盖的前额上,诗人的目光变得平静澄澈,又遮上一层淡淡的忧伤。在最后的草稿和片断(第110至120章)中,庞德写下了这样的诗行——
我曾试图写出天堂
别动
让风说话
那就是天堂。
我做过的事
让众神原谅
我做过的事
让那些我爱的人设法原谅。
佛罗伦萨伟大诗人但丁的前导身影,又在这里隐约出现了。庞德追随着他,也试图写出自己的《天堂篇》,并曾一度把文艺复兴时期的威尼斯当做人类理想的天堂来向往。但他终究意识到,放弃了中世纪信仰所虚构的幻象,现代人无法达到那种充满了灵光的九重天。他不再奢望留下一个字,而只是告诫人们,“让风说话”。天堂属于上界;人类自身的局限,决定了他们永远将在尘世的过错和宽宥中挣扎。而这,就是庞德一生的绝唱。
令我们深为感动的是,在如此漫长的跨越半个多世纪的写作和思考过程里,中国的古典文化,尤其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始终在庞德丰富多元的视野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充当着批判的利器和理想的规范。因而《诗章》也贯穿着对孔子思想的肯定和赞颂,通过作者的想象,在现实的彼岸矗立着一个理想的古典中国的形象。
《诗章》的12至13章就提出,相对于现代商业文明和市场竞争的漫无尺度造成的社会混乱,孔子强调社会秩序、家庭伦理和个人自律的道德哲学是实现稳定、完善的民主社会的保证。其中第13章相当完备地概述了《论语》记载的孔子的言行。第52至61章专门题为“中国篇”,内容是儒家有关典章制度的重要著作《礼记》和中国从古至清代的历史。经过庞德理想化的繁荣昌盛的中国古代社会,既是孔子思想的成功体现,也是西方现代社会的学习样板。《诗章》第72至73章,又以意大利文概述了《礼记》和《论语》的思想内容。在《比萨诗章》中,还特别提到,“没有人比孔子对民族、做的贡献更大”。
很清楚,孔子的儒家思想,同文艺复兴人文主义、杰弗逊民主主义一起,构成了庞德社会理想的三大来源。他在儒学里看到一种充满和谐与秩序的美,这种美在中国悠久的历史和简朴的理念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这也是他不满意西方现代社会的现实,而回归传统的一个取向。早在1909年,年轻的庞德回答母亲写一部“西方史诗”的建议时,就反问道:“西方有何德何能,值得为其修写史诗?”这促使他转向东方寻找楷模。由此,在《诗章》中,呈现出一个文化的中国,一个古典文化的中国。那肯定不同于20世纪以来的现实的中国,也不同于诗歌世界里曾经吸引他的意象的中国。
然而,作为诗人,庞德仍然无法抗拒形象的魅力。《诗章》的第49章,在阐发各种西方政治理念之余,突然涌现了一段弥漫着东方神韵的插曲。请看——
献给太湖,不知是谁写的诗:
雨;空阔的河;远行,
冻结在云里的火,暮色中的大雨
茅屋檐下有一盏灯。
芦苇沉重,垂首;
竹林细语,如哭泣。
秋月,山从湖中升起
背倚着落日,
夜晚像一幅云幕,
抹去了轻波;而桂树
枝干尖细,刺穿夜幕,
芦获丛中一支凄凉的曲调。
风从山背后
吹来钟声。
帆船四月过去,十月可能归来
船消失于银光中;缓缓地;
只有太阳在河上燃烧。
在秋旗抓住落日的地方
只有几缕炊烟与阳光交叉。
然后,雪急落于河上
整个世界盖上白玉
小船像一盏灯在河上漂
流水似乎冻住了,而在山阴
却有人自在悠闲
雁扑向沙洲
云聚集在窗口
水面空阔;雁字与秋天并排
乌鸦在渔灯上喧噪
光亮移动于北方天际;
那是孩子们在翻石头抓虾。
由于诗中有“献给太湖”的字样,这一章通常被称为《太湖诗章》,是庞德以一本题为“潇湘八景”的诗画册为素材写成的。此画册每诗附有一幅中国画和一幅日本画,诗未署作者,据考可能是日本汉学家所作。和《诗章》其他一些晦涩朦胧,古奥难解的段落相比,《太湖诗章》以清新亮丽、浅显生动的诗风吹拂着读者的心扉,显然是一首意象并置、即景抒情、情景混融,通过画面的异国色彩吸引读者的诗篇。诗人面对《潇湘八景》发出由衷的感喟,他从诗画册中获得艺术的灵感,以传神之笔,精巧细腻地给人们描绘了一幅幅情景交织的风景图,达到了一种中国审美意识推崇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境界,在意象的捕捉和情调的敷设上酷似中国传统的题画诗,光、影、声、色跃然其间,历历可辨。但诗人的创造灵感并不满足于东方之美的美感享受和情感的共鸣,还在于唤起对西方现代经济社会的思考和批判。在这些纯真自然、生趣盎然的生活画面前,利欲熏心造成的虚假繁荣就像希腊神话中守卫地狱第八层的怪兽盖利翁(Geryon),人首兽身蛇尾,那是欺诈的化身。
孔子素王的乌托邦
在庞德钦仰的文化中国的理想图景里,孔子绝对占据了中心。《诗章》根据《论语》,精心摘引了孔子和他的学生的对话,编排得像是一幕幕小话剧,其中心是宣扬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王道思想。他对儒家的大同世界理想非常憧憬,对于儒家提倡的仁义礼智,及由自身修养开始而达到天下大治的做法也十分欣赏。他认为西方“需要孔子”,因为“需要的含义在于缺乏,患病需要求医,需要某种他不具备的东西。孔子是一剂良药”。由于孔子是医治资本主义顽症的一剂良药,按照他的一套去做,世界上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庞德对孔子的崇拜甚至走到了另一极端;以至他认为希特勒和墨索里尼执行的也是孔子的理论,他写道:“希特勒是一个圣人,他是一个烈士,像许多烈士一样,他持有极端的观点……他和墨索里尼在某种程度上是在追随孔夫子,他们的失败是由于追随他还不够紧。”这些言论是否在为法西斯涂脂抹粉暂且不论,但很显然是把孔子的学说当作了建设未来的公正乐园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