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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只爱艺术,不爱官

丁雪松不爱官、爱艺术。经历波折的跨国恋情,终于孕育成一对天才:震天动地的音乐大师,才貌双全的新中国第一位女大使。爱情生发出奇异的力量:恋爱高峰也是一生创作的高峰,《延安颂》和《进行曲》都诞生在郑律成与丁雪松热恋期间!是偶然巧合,还是必然规律?

延安云集了众多的知识女性和名媛。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能够冲破旧封建礼教的束缚,跑到延安去参加革命,这本身就惊世骇俗,更何况其中绝大多数为高中生、大学生或历经艰难、九死一生的红军女战士。她们都是文化精英或女中豪杰,在这男多女少的世界里,相当一批女性都嫁得好,成为党政军中高级干部的夫人。

丁雪松却是一个特例,她没有嫁给领导干部,而是交了一个艺术家的朋友——郑律成。

丁雪松1918年5月27日出生于重庆木洞镇,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川妹子。木洞镇是长江边上的一个码头,童年时代的丁雪松,站在山坡上,每天看着长江上过往的船只,心中向往着山外的大世界。在青年时期,她就有远大的志向,1938年抗日战争的关键时刻,丁雪松在重庆《商务日报》发表多篇文章,发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宁为玉碎,勿为瓦全”的呼声。19岁时她就成为重庆市妇女救国会的常委。受大革命时期老共产党员漆鲁鱼的影响,她奔赴延安,立志做一名以解放全民族为己任的革命者。

在延安抗大,她是众多女学生中的佼佼者,20岁时就被提升为抗大五大队女生队长,显示了她较强的领导才干和组织能力。当年的一些老同志回忆:丁雪松在抗大当队长屡受表扬,喊操带队很有气魄,在她的带领下,女生队纪律严明,队列整齐,轮到她值日带大队出操时,她能把千把人的队伍操练得井井有条、有声有色。她出色的组织能力和良好的文字功底,被边区政府主席李鼎铭相中,并被点名要去当了秘书。

长期革命斗争的锤炼,养成了丁雪松干练、智慧、锋芒内敛、待人诚恳、很有魅力的个性。艰苦战争岁月使她迅速成长,多次入学深造和多个岗位锻炼,使她学识和经验更加丰富。她进步很快,以至后来曾任朝鲜劳动党中央侨务委员会秘书长,新华社驻平壤分社社长,新中国的第一位女大使,曾出使荷兰、丹麦(兼冰岛大使)。

当时这样一位人品好、能力强、聪颖漂亮的女军官,自然引起了富有诗人气质、感情丰富的艺术家郑律成的关注。丁雪松那白皙的脸颊,精致的五官,配上一双上翘的凤眼,在女生队里很引人注目。

那是1938年春天的一个傍晚,清凉山下,万物萌动,杨柳依依,解冻的延河水哗哗地流淌。丁雪松与抗大的几位女同学到延安北门外散步,在夕阳辉映的延河畔,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了郑律成。

郑律成披着一件褐色的夹克,他嘴唇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身材消瘦,腰杆笔直,儒雅的外表中透出几分英武和坚毅,可能是因为这位朝鲜青年汉语讲得不熟练,显得很腼腆,言语很少。

丁雪松在晚会上曾远远地瞄过这位知名度很高的男高音。当时延安不仅是革命之城,也是领风气之先的文化精英的汇聚之地。长征过来的官兵,农民出身的占了大多数;而从国统区来的知识分子,文化素质高,引领生活潮流,文娱活动广泛开展,经常参加演出和舞会,为这荒凉的山城带来了时尚和优雅。郑律成当时在鲁艺音乐系学习,晚会上他嘴里吹着口琴,手里弹着曼陀铃,脚上踏着打击乐器,一身三任,融洽和谐地演奏着动人的旋律。他还是洪亮、抒情的男高音,经常在晚会上演唱冼星海、聂耳的歌,有时也会唱一些外国名曲。尤其是当他演唱自己刚刚谱写的《延安颂》时,那辽阔、优美的旋律从他高亢的歌喉中涌出,在丁雪松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动人心魄的魅力。

晚霞映照着哗哗流淌的延河水,这对青年男女四目相接,那磁石一般的吸引,撞击出耀眼的火花,他们一下子惊呆了,互相惊异于对方的魅力。造物主真是这样神奇吗?怎能把一个人由内到外制造得这样精致、完美!即使到了晚年,丁雪松说起自己心爱的郑律成,也毫不吝惜赞美之词:“郑律成才华出众,相貌出众,英俊潇洒,不仅会作曲,歌也唱得非常好!”那种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在那个落叶缤纷的秋季,丁雪松来到清凉山,任抗大女生八大队一队队长,又有机会密切接触郑律成了。郑律成鲁艺毕业后分配到抗大政治部宣传科担任音乐指导,任务就是到抗大各大队教歌,培训歌咏骨干。也许是偶然,也许是有意,郑律成到丁雪松所在的女生队越来越勤,次数越来越多,有时教歌来不及走了,还经常与丁雪松这些队领导在队部用餐。

黄土高原是一片荒草萋萋的不毛之地,秋去冬来、寒风潇飒,万木凋零,可青年人的心是热的。这一天,当丁雪松回到自己住的窑洞时,她感觉屋子里发生了些变化:靠近窗户的桌子收拾得井井有条,窗台上摆放了几枝野花,沾满红印泥的图章也被擦洗得很干净。又过了一天,她桌子上出现了两本书:《安那·卡列尼娜》和《茶花女》。还有一张字条:“送给小鬼女军官——郑律成”。

丁雪松胸中一热,心跳快了起来:原来窑洞里的变化,都是这位“大音乐家”花心思做的。叫她“小鬼女军官”,当时郑律成24岁,只不过比丁雪松大4岁。

这两本书都是写爱情的,茶花女玛格丽特和贵妇人安娜·卡列尼娜的命运深深地打动了丁雪松。当时延安青年正风行看文学名著,为什么一个男青年送给女青年两部描写爱情的名著呢?敏感漂亮的女才子,既不安,又惊喜。书很快看完了,恰在此时,郑律成如期而至。

还是在延河边上,还是晚饭后映着夕阳的余晖,一对男女青年见面了,陕北的冬季是荒凉而又寒冷的,可青年人的内心却是燥动而又热烈。一冷一热,是要发生化学反应的,丁雪松既期盼又不安,静静地期待着这位话语不多的朝鲜青年讲点什么。

郑律成很害羞,喃喃地说:很早就注意到她了。他曾远远地看着丁雪松这位年轻的女军官,腰扎皮带,打着绑腿,在操场上威风八面地指挥队伍训练。姑娘强烈地吸引着他,可在公开的场合见面时,丁雪松又不苟言笑,态度严肃,让郑律成又爱又怕,不敢表白,生怕惊跑了这位让他敬重的女同志。

其实这就是爱呀!你“爱”一个人才会“怕”一个人。郑律成对丁雪松是真爱,真喜欢,所以才像接触珍宝一样,生怕伤着她,吓着她,碰坏她,小心翼翼地送些野花、书籍去投石问路。他发自内心地在示爱,当然这是他慎重地选择,是他多日内心的焦虑:

“我们交个朋友吧?在女孩子中,你很突出,精明干练。你不是那种轻浮的人,很有分量。”

丁雪松是怎么回应的?在她的回忆录中没有详细说。看来这位“不苟言笑”、“十分严肃”而高傲的川妹子是同意了,因为她说过:“我们的交往就这样开始了。”

共同的经历让这对男女青年的感情迅速进入快车道。他们有一样的抗日救亡热情,都热爱自己伟大的祖国,都痛恨日本侵略者,又都喜欢文学和音乐艺术。有许许多多谈不完的话题,而许多见解又一拍即合。郑律成把在上海参加演唱世界名曲的舞台照片给丁雪松看。那笔挺的黑色西装,那秀气的领结,在丁雪松眼里,有一种很强的吸引力。郑律成说丁雪松有女中音的嗓子,要把他介绍给鲁艺音乐系教员杜矢甲,好好培养一番。也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明智的丁雪松感到这不是自己的特长,找了个理由推脱了。

其实她早在重庆的教会中学时期就很喜欢音乐,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吹洞箫和横笛,会弹风琴。被吸收进了唱诗班,对西方宗教音乐有了接触。共同的爱好,让他们有了许多共同的话题。

丁雪松是幸运的,她的如意郎君不仅是儒雅的,艺术气质浓郁的,而且是正直真诚的,热情厚道的。郑律成也收获了爱情的甜蜜,丁雪松不仅有一种高傲的、空谷幽兰般的美,而且富有才华,庄重智慧,这样的女人太少太少。

爱情能焕发出对方巨大的展示自己的动力。郑律成与丁雪松热恋的时期,正是他一生创作的高峰。

1938年春天他们在延河边相识,这年春天郑律成写出了《延安颂》,轰动延安城。

1939年元旦,丁雪松送给郑律成一张印有雪松图案的贺年卡,郑律成欣喜异常地告诉伙伴们:“我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伴侣了!”就在这年一月,他创作了《八路军大合唱》,之后,被广泛传唱,成为不朽的音乐作品。这期间郑律成还以喷涌而出的创作热情写出了《十月革命进行曲》、《抗战突击运动歌》、《延水谣》、《生产谣》、《寄语阿郎》、《在森林中》等一大批作品。

这不能说是简单的巧合,这是激情燃烧的结晶。一个优秀的男人,总要把自己一生积累的最美好的一面奉献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从这个意义上说,丁雪松对军歌的贡献,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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