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深秋,为了参加边区参议会,八路军炮兵团团长武亭从前线赶回延安。武亭是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红军,是幸存下来的为数不多的朝鲜同志,他又是八路军第一个炮兵团的团长,作战勇敢、炮兵业务精通,深得军委领导器重,党中央也非常信任他。武亭的归来,成了郑律成和丁雪松关系的转折点。
武亭是位热心人,他又特别喜欢郑律成。郑律成见到武亭,就像小弟弟见到了大哥,把自己满腔冤情和苦恼一股脑地倾诉了出来。武亭二话不说,拉着郑律成立刻找到丁雪松,拍胸脯作保证:
“郑律成没有问题。他的家庭是革命的家庭。我和他二哥在一个党支部过过组织生活,我可以为他作保证。”武亭大包大揽地告诉丁雪松,完全可以和郑律成好下去,最好马上结婚,这么好的小伙子哪里找去,还犹豫什么?
这热情的话语,真像严冬里的暖阳,夏日里的清风,那股寒气和迷雾一下子吹散了!丁雪松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可她一想起组织上那一系列的劝告,心里还是不能踏实。听着武亭大哥哥式的劝导话语,她还是满脸笑容;可当武亭热情地拉着郑律成和丁雪松一道合影拍照时,她又有些害怕,急忙推脱回避了。
边区参议会闭幕了,丁雪松遇到了一个重要的工作变动:新选举出来的边区政府副主席、著名的民主人士李鼎铭先生指名要她去当秘书。丁雪松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正式向党中央提出和郑律成结婚的问题。
这是一次验证,也是一次决定两人一生命运的重要选择。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清晨,丁雪松来到中央组织部所在的窑洞,很巧的是正好碰到了组织部部长陈云。丁雪松大胆地向这位可敬的领导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我有一个私人问题请示一下组织的意见。郑律成在政治上有没有问题?”
“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材料说明他有问题,但是也没有任何材料证明他没有问题。”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在当时不具备调查条件的战争年代,也许是最合适的回答。可这种回答对丁雪松来说却没有任何意义,组织上无法同意她和一个“没有任何材料证明他没有问题”的同志去结婚呀!于是她很不甘心地提出了第二个问题:
“在边区参议会上,我遇到武亭同志。听他说,他熟悉郑律成的家庭,他可以保证郑律成没有问题。”
“哦,是这样。”
陈云同志未置可否。对于这一新的情况,他可能还在思考,但起码是没有否定,那就说明紧闭的大门还有一道缝隙。丁雪松毫不犹豫地挤了进来,提出第三个问题,这是决定一生感情生活命运的大问题:
“我和郑律成交往已有三年,彼此感情很好。请示组织我是否可以和他结婚?”
陈云同志还是那样沉稳老练,看不出他心里的喜怒哀乐和任何倾向性的表情。也许是武亭同志的证明起了作用,也许是丁雪松的执著感动了陈云这位老革命。他抬头看了一眼丁雪松这位年轻的女干部,笑笑说:
“你们自己决定,组织上不予干涉。”
丁雪松兴奋异常,她的眼里满含泪水,她要把这一喜讯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苦苦等待的心上人。
“不予干涉”!这就是同意啦!“不予干涉”就是由两个年轻人自己去决定啦!在一对相恋的青年人看来,还有什么比婚姻自由更重要呢?还有什么比一对青年男女能够无拘无束地和自己心爱的人结合在一起更幸福呢?
丁雪松疾步来到郑律成身边,把这迟到三年的好消息告诉他。此时郑律成已患肺结核,正在山里休养。本来就消瘦的他,变得更加形销骨立,这个年轻人几乎垮掉!在那种受审查、不被信任的环境里,丁雪松一撇怜悯的眼神,一个同情的抚摸,都令这个倔强的“大男孩”心潮涌动。这个天外飞来的喜讯,让郑律成一下子站了起来,泪水溢满眼眶。
他不知道哪来那么一股劲,眼里射出火热的光芒,一把拉住丁雪松的手说道:“走,跟我一块打猎去!”总算盼到了这幸福的一天。郑律成手提着朱德总司令送给他的那支猎枪,与丁雪松携手走进白雪茫茫的深山,在这里他曾打过不少的黄羊、野鸡、野兔,为鲁艺师生改善生活。
俩人走进一片童话般银白的世界,这是他们两人的水晶宫,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银白色的环境是那样的圣洁。郑律成搂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心爱的女友,像在梦境中一样幸福无比,他用诗一般的语言去表达自己的爱恋:
“你的心就像这白雪一样纯净,又像水晶一样透亮,能赢得你的心,我要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啦!”
一会儿,他用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他发现了雪地上黄羊的足迹,拉着丁雪松的手蹑手蹑脚地跟踪了过去。远远地见到了黄羊,他手疾眼快,“砰”的一枪,将那只黄羊打倒在地。丁雪松急忙要跑过去,他很有经验地拽住丁雪松说:“别急,这是一只母黄羊,一定还有一只公羊在附近。”果真如此,随后跑来的黄羊也被打中了。
两只黄羊办了一个丰盛而热闹的婚礼。一只黄羊和老乡换来黄米和红枣,做成年糕;另一只黄羊烤了一堆羊肉串。婚礼在鲁迅文学艺术学院的一间大平房举行,周扬同志主持,老大哥武亭也高兴地赶了过来。大家为举行婚礼的房间装饰了松柏树枝,扎上五彩的纸条。这简朴而喜庆的场面来之不易。1941年12月,郑律成和自己心爱的姑娘丁雪松完婚,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们为郑律成庆幸。在他被组织怀疑,人们都不敢和他接触的时候,他心爱的姑娘丁雪松顶着巨大的压力在默默地等着他!
一旦事情稍有转机,丁雪松马上靠上前去找领导说明和解决郑律成的问题。这不仅为了自己的婚姻有个圆满的结局,而是对一个有才华的艺术家的巨大肯定和支持啊!在那种关键时刻,敏感而又脆弱的心能够被人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幸福!对郑律成来说,丁雪松是爱的化身!人的一生能遇到一个知己,这是真爱,这种爱能够读得懂“高雅”的旷世真情。这是创作的动力,是生命的支撑!人生的乐趣也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