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尸笑了。
笑分很多种,有的痴有的傻,有欢愉也有嘲讽,但没有见过活尸笑的人,绝对想不到会有那样的笑容,把整张脸活活拉开,骨骼和肌肉几乎分离,只有在最恐怖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表情。
高开确定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站在他十五米外的那头血眼活尸,察觉到自己的怒意之后嘴角分明扯了扯,挑衅的意味赤裸裸地传达出来。
“放下他!”
高开止住了自己突进的步伐,面对一个未知的拥有智慧的对手,狂冲猛进的战斗方式就是自绝死路。
和这样的对手作战,身体发力的角度,攻击和闪避的方位,稍有差池那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这些道理都是高老头灌输给他的,冷静几乎已经成为高开的本能。
血尸喉间发出咯咯声,宽厚的肩膀轻轻一抖,高猛直接滚落在地。
轻微的呻吟传来,至少猛子还没死。
高开心下大定,全神贯注准备应付这头从未见过的血尸,看到血尸的身体他又是一愣,血尸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伤口,新鲜的肉芽缓慢蠕动,似乎和某种利牙野兽战斗过一般。
但是这里可是活尸的地盘,领域观念极强的活尸绝不允许外来物种,任何带血肉的生物都是它们的食物,就算真的有野兽靠近也会本能地远远逃开。
已经不容许高开思考过多,血尸张开双臂昂头一声长嘶,发力在大地上一蹬,它的脚下立时出现一个深坑。
好强的力量!
高开留意到这一脚的力量,瞳孔不由得一阵收缩,这血尸的攻击绝不能硬接。
十几米的距离瞬息即至,呼啸的拳风已经触及,高开额前短发纷飞,紧紧看着血尸张开的利齿,只来得及侧身跃开就感到肩头吃痛。
竟是已经挨了一爪!
高开看着自己左肩三道深可见骨的豁口,对血尸爪击的威力有了清晰的认识,这还仅仅是擦过一点边,如果被直接击中恐怕这胳膊会被直接扯下。
而且血尸身体的强韧也大出高开的意料之外,刚刚短暂的接触中他尝试用手术刀攻击,但就像切进坚韧厚实的橡胶里面一样,刀锋所及有一种说不出的生涩感。
高开凝目注视着血尸的伤口,那绵密细腻的肌肉和人类完全不同,而且类似他现在拥有的强体能力一样,那伤口已经开始缓缓收口。
倾倒区生物的生命力之顽强高开已经深有体会,而这血尸不单完美地拥有强韧的生命力,而且拥有极强的攻击力,虽然仅仅是简单的扑咬几个动作,但是那夸张的速度和几乎不可抵御的力量让这种攻击可怕无比。
血尸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右爪,血红的瞳孔露出迷惑的神色,然后就看到它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再伸出长长滑滑的舌头仔细舔净上面的血迹。
阴冷的感觉直窜高开的背脊,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那种感觉。
血尸侧过头看着高开,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爆竹声,然后发出似愉悦似解脱的舒畅,向着他迈开大步冲来。
返身冲刺!
直觉告诉高开,必须速战速决,看着体型增加的血尸,某些他难以理解的变化正在发生,再拖下去恐怕他们三人都无法离开。
一人一尸再次急速靠近,错身而过的一刹,左轮枪的准星牢牢对准血尸的头部,扳机扣下的一瞬,血尸怪叫一声拼命扭转身体。
嘭!
巨大的枪声响起,高开脸色发白地看着只有擦伤的血尸,那么近的距离竟然被躲开,有了防备的它显然更难命中。
子弹仅剩四发。
“等我回来!”高开远远地向颜飞飞吼一声,然后转身飞奔而去。
血尸似乎愣了愣,同样紧随而去。
颜飞飞完全没有听到高开的话,她眼中只有高猛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难以想象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失去一只眼又断了一条手臂的他,是怎么在这可怕的血尸下顽强坚持下来。
余光看到颜飞飞痴痴的模样,高开咬咬牙再次加快速度。
枪声,远远地响起。
穿过一片类似芦苇一般的长锯草,高开浑身上下被切割得血淋淋,但也成功的拉开和血尸的距离。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废弃的装载架,巨大的钢筋搭建成宏伟的塔吊,断掉的钢缆在阴冷的风中晃来荡去,层层叠叠的货柜条理清楚的罗列着,虽然现在已经是杂草丛生的荒野,但也能依稀看到当初此地的繁荣。
高开一把把校服撕开,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腹中的饥饿越来越强烈,几乎令他不能静静的思考。
不安的感觉陡然升起,高开奋力在铁柜上一蹬,还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背后咣当一声巨响,那是血尸直接破开金属铁柜袭来。
铁柜之间的道路曲折多变,血尸只知道眼前这个猎物越来越狡猾,只要走过一遍的地方,他似乎就不会再走多余的路,用最便捷的路径逃离,逐步失去耐心的血尸干脆直接用蛮力,不管前面出现什么打穿一个洞就是。
手枪还剩最后一发子弹。
在追击的过程中高开不得不使用子弹逼开血尸,而他一路狂奔过来就是为了寻找最后一线生机。
如果从远处看来,高开身后好似升起一道烟龙,以碾压的姿态冲过来,但凡阻拦在它前面的东西,能摧毁的直接变成碎片,无法打碎的则直接洞开一人高的大洞。
不论材质是木头、金属还是岩石,在血尸狂暴的力量下,统统变成一地的碎渣。
“该死!”
高开努力寻找着记忆中的地点,虽然那时一处被蒿草淹没的弃堆,但是那东西绝对应该还在,看到数吨重的铁柜像稻草一样飞起,左轮枪哪怕直接命中它的脑袋也未必可以一枪毙命。
找到了!
在血尸独特的嗅觉中,高开的气味被牢牢锁定,气味的浓淡显示距离的远近,就在刚刚开始似乎对方就没有移动,或许是没有力气逃命了吧……
嘶哑难听的低吼中,血尸径直从铁柜中横穿而出,然后就看到了高开,还有枪口明亮的火花。
躲避已经来不及,血尸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要害,就算身体被射中那又怎么样?短暂的一瞬后预期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珍贵的子弹并不是射向它的,而是进入一堆毫不起眼的油桶。
在血尸惊骇的目光中,一团猛烈的火光乍亮,汹涌的火焰翻滚着扑来,对于高温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但是已经身在半空的血尸毫无办法,直接被火焰整个吞噬。
高开把自己死死地埋进泥土之中,只能用最粗浅的坑道削减爆炸的威力。
黑红的小型蘑菇云伴随着轰隆巨响腾起。
这一堆废弃的油桶是高爆燃料,也是推动这些吊臂的动力源,高开在过来的途中就发现这个地方存放存有相当的数量,费劲心力把那东西引到这里才有一线希望。
高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飓风在背后碾压,可怕的声响让耳膜几乎破裂,等到余爆散尽他抬起头时,丝丝血线从他的双目和两耳流下,巨大的眩晕令他一时站立不稳。
可血尸还活着!
当视线不再模糊,高开惊骇地看着前方的身体,尽管表皮全部烧成焦炭,甚至胸腔也被炸开,但是里面鲜红的脏器仍然有力的跳动着,伤口更是急速的恢复着,无数的新鲜的触角在皮肉下蠕动,企图修复血尸本来的身躯。
高开踉跄地走到血尸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双血红的双目,眼皮已经化作灰飞,裸露的眼眶里面是两颗残破的眼球。
高开不知道这怪物现在能不能看见东西,但是他却从那对眼睛中看到迷茫、失落和恐惧,还有和一切生命同样对生存的渴望。
噗呲……
手术刀的锋利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抗的,高开一手捂住血尸的双眼,另一只手直接切割了了它所有的器官,尽可能地给予敌人以宁静的死亡。
接受过高老头的教导,死不闭目意味着不甘,尽管只是一头变异活尸,高开还是决定像对待一个人类,替它准备一个安详的长眠。
处理好血尸后高开才来得及处理自己的伤,胸口隐隐作痛意味着肋骨的断裂,而体内巨大的饥饿感更几乎令他发疯。
不过现在可没有修整的时间,拖着疲累的身体高开往回赶。
回到颜飞飞所在的集装箱,剩余的活尸闻到高开的味道,竟然直接四散而逃,倒让已经准备好清剿的他呆了一呆。
高猛全身上下看不到半点健全的皮肉,气若游丝的呼吸更是显示他面临濒死的危机,颜飞飞跪在他身边无助地啜泣。
粗略看起来,大部分都是抓扯出来的外伤,不知道是不是血尸喜欢新鲜肉食,似乎没有致命的伤口,但是血尸自带的病毒却足以致命。高开立刻打开铁盒把蓝色针剂注射进去,虽然不知道针剂是否有用,但是当务之急是把他带回G区的诊所,至少那里还有高老头这个医生。
“猛子还他妈活着!别哭了!”高开把颜飞飞从地上粗暴地提起来,“把他背上跟我走。”
“我来背?”
颜飞飞只是愣了下,咬咬牙将高猛背起,紧跟着高开的步伐,在没人看到的大腿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仍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