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妮亚·唐恩仙妮亚·唐恩是加拿大著名女歌手,当今乡村流行乐坛的实力派天后。的《你仍是我的唯一》这首歌让卡丽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1998年,她在普林斯顿大学上大三,这一年有《拯救大兵瑞安》和《莎翁情史》两部大片上映,她自己也第一次有了一段实实在在的性关系——不是读高中时,趁父母姐姐不在家,自己偷着摸着,搞得自己两腿湿漉漉的——她迷上了她的政治学教授、高大又极其聪明的约翰,是他让她知道了龙舌兰酒、口交和爵士乐。
“小时候,我听的都是麦当娜、玛丽亚、路德·范德鲁斯路德·范德鲁斯是美国节奏蓝调和灵魂音乐创作歌手,音乐制作人,八次荣获格莱美音乐奖。和男孩男人乐队男孩男人乐队是美国著名的R&B演唱组合,成立于1988年。的歌。我父亲偶尔也许会听听戴夫·布鲁贝克戴夫·布鲁贝克是美国著名钢琴家和作曲家。 的曲子,这就是我和爵士乐最近距离的接触了。”
“你开玩笑吧?你连爵士乐都不知道?迈尔斯·戴维斯、绰号‘新兵’的查理·帕克、迪兹·吉莱斯皮、科尔特兰、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这可是有史以来创造出来的最优秀的音乐,以后也是如此。我们美国人贡献给世界唯一真正新颖的东西,这你都不知道?从某个方面来说,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
“一个全新的大陆等待你去探索,它比你想象的任何东西都要好。”
“比做爱还好吗?”
“妙就妙在这里,亲爱的。两件事我们可以一起做。”
1998年:那是她最后一次跑1500米。很久很久以前了,卡丽想。
卡丽坐在乔治城M街上的一间酒吧里,灌下了第三杯培根银龙舌兰玛格丽塔鸡尾酒,这时吧台后面吊挂的电视上开始播放仙妮亚的音乐。
“记得这首歌吗?1998年,当时我在读大学。”她指着这首歌,向坐在自己旁边吧台高凳上啜饮着一瓶喜力啤酒的戴夫说道。戴夫四十出头,卷卷的头发,在司法部做律师,穿一套成衣西服,有意露出手上戴着的劳力士表。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卡丽的前臂,好像双方都不知道卡丽的胳膊放在那里,或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他的无名指留有一圈白色的皮肤印记,他取下了自己的婚戒,所以他要么离了婚,要么在猎艳,卡丽想。
“那时我是法律实习生,我听的是吹牛老爹。走遍了世界,啊哈,啊哈。”他半说半唱,扭动着肩膀,样子像那么回事,又还有那么点性感。他长得也不难看。至于要不要和他上床,卡丽还没打定主意。
她必须逼着自己不要去想工作的事,这也是她出来的原因。她的调查毫无头绪。要说有发现,也不是找到了答案,反而是问题成倍增加,让她更加头疼。
一连三天,她都在电脑前埋头工作,一直都没停过,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觉,饿了就吃自动售卖机卖的饼干。她翻看了反恐中心关于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和黎巴嫩真主党之间接触的全部资料,报道过的接头、照片、手机和电子邮件记录。绝大部分都是纯粹的数据,情报工作每日常见的垃圾。索尔以前把这比作开采钻石。“你得翻找数以吨计的沙砾,偶尔才能发现点闪光的东西,可能真正有用的东西。”
有趣的是,里面不少好东西都是她自己提供的情报,由她的线人朱莉亚告诉她的。
除了迪玛的线索,有关代号夜莺的塔哈·阿尔多尼的资料并不多。阿尔多尼毕业于大马士革大学机械工程专业,九年前曾试图和大型军火公司俄罗斯国防出口公司做生意,引起了莫斯科分站的注意。卡丽仔细察看着那张监视照片。照片摄于莫斯科积雪覆盖的宽敞马路上,路上车很多。可能是特维尔街,她想。虽然照片中的人更年轻更瘦,还穿着大衣,戴着毛皮帽子,帽子的耳朵还耷拉着,但毫无疑问他就是夜莺,在贝鲁特街对面那家咖啡馆向她示意的男人。
他的住处、妻子、孩子和在叙利亚国家安全局的工作,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告诉我,夜莺,她想。你在哪工作?官有多大?在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和黎巴嫩真主党之间,你扮演什么角色?你关心谁?你跟谁上床?可是,翻遍了反恐中心的全部资料,就只找到这张莫斯科的监视照片。
针对可能在美国发起的大型恐怖袭击,什么相关信息都没查到。朱莉亚告诉她的情报就像一个孤立的指标,根本无从证实。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难怪没人给她任何回音。
之后在第三天,时间很晚了,她发现了一些东西。根据美国国家安全局从以色列间谍卫星下载数据流中截获的一张照片,夜莺坐在一家水烟咖啡馆的桌边。图片中的墙壁上是瓷砖堆砌而成的残缺不全的阿拉伯语标志。她在电脑屏幕上放大图片,又导入Photoshop软件,试着让标志上的文字变清楚。照片看起来不是在安曼就在开罗拍摄的,她想。可能是一个露天市场。
照片在哪照的,这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和夜莺坐在一起的那个人。卡丽都用不着相片上的身份鉴定来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谁。他就是贝鲁特站人人都留意了很久,却又几乎从未发现的艾哈迈德·海德尔,黎巴嫩真主党中央委员会的委员,核心集团的成员之一。
那么,代号夜莺的塔哈·阿尔多尼是真有其人。至少迪玛提供的情报是可靠的,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和黎巴嫩真主党之间确实存有联系。她真希望自己回到贝鲁特,好跟朱莉亚聊聊夜莺的情况。她的丈夫阿巴斯有没有见过夜莺?他知道夜莺的情况吗?夜莺是不是也参与了哈里里刺杀行动?
然后,还有一个亟待回答的问题:迪玛在哪里?夜莺和艾哈迈德·海德尔之间的联系让这个问题变得更重要了。这真是荒唐。贝鲁特站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传来,菲尔丁只是给索尔写了一张暗语纸条,说他后续在跟进调查,但自阿喀琉斯遭强行闯入以来,没人见过迪玛。也没有关于在美国发动恐怖袭击的消息,目前还有没有展开进一步调查,菲尔丁也未就此说明。真是个混蛋,卡丽想。
她翻找起大马士革站关于叙利亚国家安全局的每一条记录,每一条附注。跟索尔说的一样,大部分都是垃圾。
后来,她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情况。20世纪90年代,中央情报局高级情报官员达尔·阿达勒管理过一个名叫纳比尔·阿卜杜勒阿米尔的间谍,代号凤梨,据说是叙利亚国家安全局的中层官员。阿达勒据说证实了他的诚心。凤梨是阿拉维派教徒,隶属复兴社会党,和阿萨德家族有亲戚关系。身为穆斯林什叶派分支阿拉维派教徒的阿萨德家族——父亲哈菲兹·阿萨德及其儿子巴沙尔——和泛阿拉伯国家复兴社会党强硬统治叙利亚长达四十余年。凤梨是阿萨德家族的远房表亲,也是阿拉维派教徒和复兴社会党人士,似乎是当间谍再好不过的人选。或许有点太理想了,她沉思自问。
阿达勒向凤梨提供了一鳞半爪关于以色列在戈兰高地的谈判立场方面的消息,情报来源于一个他以为的以色列间谍,两人约好在塞浦路斯密会,但其实这个人是个会讲希伯来语的纽约犹太人,全部工作是为了让凤梨在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内部得到提拔。当凤梨试图自行扩大自己的以色列线人网,即将把中情局的行动暴露给以色列安全总局辛贝特时,阿达勒显然——这里的记录有修改的痕迹,字迹变得模糊不清——故意将凤梨的信息透露给了摩萨德 摩萨德是以色列情报机构。或是外部的合约杀手,致使凤梨被暗杀,他的情人和情人的小孩也惨遭杀害。在塞浦路斯利马索尔游艇码头,遗弃在一艘游艇上的三个人的尸体被发现。
卡丽直挺挺地坐着,眼神空洞。谁改了这些记录?她想。怎么改的?为什么要改?这都是很久之前的情报了。是怎么回事?
如果跟这有关,为什么关于叙利亚国家安全局的情报这么少?大马士革站显然什么用都没有,可菲尔丁管理贝鲁特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至少从20世纪90年代初就接手了。而叙利亚国家安全局和黎巴嫩真主党相互勾结,这在黎巴嫩是个人都知道。去年的刺杀拉菲克·哈里里行动还有这张夜莺和艾哈迈德·海德尔在一起的照片就是证明。贝鲁特站究竟出了什么情况?没有道理这样啊。
天色已晚,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卡丽还在埋头研究着文件,这时反恐中心主管埃斯蒂斯从办公室出来,朝电梯走去。他看见卡丽格子间的灯还亮着,就走了过来。埃斯蒂斯是非裔美国人,身材高大。
“你在调查什么案子?”他问道。
“叙利亚国家安全局。九十年代之后的情报,我们好像并不多。”
“我还以为你在调查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埃斯蒂斯皱了皱眉。回到兰利总部后,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其实主要是也门基地组织,才是卡丽在反恐中心的正式任务。“有联系吗?”
“不敢肯定。”她说道,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不该有这样的反应。“只有一些模糊的情况。”
“不太可能。叙利亚阿拉维派和阿拉伯半岛基地组织吗?他们在逊尼派和什叶派的纷争上各站一边。你不是还在贝鲁特吧,卡丽?”埃斯蒂斯说道。
上帝啊,他真机智,她想。逊尼派教徒和什叶派教徒之间横亘着一条鸿沟,叙利亚阿拉维派是什叶派的分支,不可能跟逊尼派武装,极端萨拉菲派的基地组织结盟。斯坦福学士和哈佛大学MBA埃斯蒂斯马上就发现了问题。她要紧紧记住。我有点不行了,卡丽想。从贝鲁特回来之后就没有药了。今天一天她就只吃了一颗氯氮平片,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快失控了。振作起来,卡丽,她告诉自己。
“有时他们也会越界,前提是对他们有好处。”卡丽说。
埃斯蒂斯想了想:“没错。”
“针对美国可能发生的袭击呢?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卡丽,你的线人提供给你的情报,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可以佐证的内容。你得告诉我们更多情况。”
派我回贝鲁特,这句话都到了嘴边,但卡丽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还在找。”
“我明白了。有发现的话,通知我。”他说完朝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