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味道曾负责案件审理工作,但有人来找他分析案子时,他总是把手放在桌棱上摸来摸去,迟迟不下结论。实在被逼无奈,他只好作些表态,但这种表态如梦如烟,如老子的《道德经》,怎么理解都可以。
——模棱,实际上是“摸棱”一词的演化。棱是物体(特别是桌子)不同方向的两个平面连接的部分,一根方柱有四棱,故用手摸四棱中的任何一棱,都会同时摸到方柱的两个面,要问手摸到的到底是哪个面,A或B,A和B,既不是A也不是B,每一种答案都是对的。
后来,苏味道即将退休时,对他的门生们说:我做官这么多年,当然是有点经验之谈的。我现在说出来,你们可听可不听。过来人的经验未必都是智慧,它跟个人的性格和机遇有很大联系。他说:“处事不欲决断明白,不能有‘非黑即白’的错误思想。你想想,你一旦确立立场,对了还好,万一错了呢,必有灾难。”
门生问苏老师:那该怎么办?
苏味道摸着桌子角,回答说:“但模棱以持两端,可矣。”含糊一点就行了,到底你是什么态度,让别人猜去吧。
正是这句话,让苏味道得了个“苏模棱”、“模棱宰相”的绰号。
【读懂历史】
高尚有高尚的道理,卑鄙有卑鄙的理由。苏味道的做法,也实在是现实逼出来的,让人读了之后,既叹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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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苏味道
绰号:苏模棱
生卒年:648-705
所处时代:唐朝武则天时期
职业:宰相
特长:遇事从不说明白,喜欢摩挲椅角
张昌宗:官位好不好,全是靠领导
丈夫当如此:今时千人推我不能倒;及其败也,万人擎我不能起。
——(唐)张昌宗。张昌宗靠着男色而升到云上,说了这番悚然的话,使人生出太多的惊叹与感想。
擅权大佬并不奢望所有的人都遵循“仪仗马”法则,但有一点是他们的权力生涯的座右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浏览那些擅权大佬们的权力生涯,都会发现这一点。明朝的刘瑾对顺己者照顾有加,而对违逆者,则是棍棒相加;即使是诸葛亮这样有着道德光辉的权臣,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也会对于他有威胁的人痛下杀手。
值得注意的是,有些擅权大佬仿佛不明白手中权力的来源,他们以为权力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得的。唐朝的李辅国,让唐代宗老实坐着就行,不必行使皇权;还是唐朝的鱼朝恩,居然在皇帝面前说,天下事还有不让我知道的吗?结果,两人横死。
两人的擅权并没有被后人引以为戒,横死的擅权大佬车载斗量。只有与武三思同时代的张昌宗悟出了权力源泉的奥秘,那就是:权力大佬的权力都是皇上给的,所以,顺皇上者昌,逆皇帝者亡。
张昌宗是河北人,兄弟中排行老六,因为英俊潇洒,所以人赞誉他美如莲花。后来张昌宗和兄弟张易之都因美貌获得了武则天的宠幸,从此飞黄腾达。要说张昌宗在朝中有多炙手可热,只举一例,连武三思都要写诗拍他的马屁,说六郎的容貌只能是天上有,人间根本不能见到。
不过,张昌宗可不仅仅是空有一副好皮囊。有一次,一群马屁分子围着他使劲拍,并且要他传授点升官之道。张昌宗看着这群歪瓜裂枣,摇头,说:在今天这样的形势下(女人当政),各位除非去找神仙换副相貌来,否则,空费心机!
——可惜呀,唐朝的整容医学为什么就不能发达点呢,像今天的韩国那样多好啊!
然后,不知是哪根筋突然在张昌宗身体里一跳,他就说出了一段千古名言:“大丈夫就应该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时,成千的人想推倒我,我就是不倒;失败失势时,上万的人想扶起我,我就是起不来。”
这话翻译成今天的流行体,就是——
领导喜欢我的时候,
你骂,或者你推,
我就在这里,纹丝不动;
领导不喜欢我的时候,
你捧,或者你扶,
我都不在这里,滚得远远的。
可以说,得民心者未必得富贵,但得“上”心者必然得富贵。
武三思:对我好的就是好人,对我不好的就是坏人
我不知世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
——(唐)武三思。这很可能是武三思躺在三米的正方形大床上,看着歌舞说出来的混账话:对我好的就是善人,对我不好的就是恶人!
705年,唐朝宰相张柬之发动宫廷军事政变,把大周皇帝武则天的两个宠臣(张易之和张昌宗)杀掉,逼迫武则天退位,还政于大唐李家。这就是“神龙政变”。
武则天退位后,太子李显登基,是为唐中宗。李显作为武则天和唐高宗的亲儿子,没有继承到母亲的一丁点魄力,却全盘接受了父亲的懦弱。他当年被武则天从皇帝龙椅上拉下来,扔到偏远地区独自生活,武则天对他动过好多次杀机,但老天保佑,他幸免于难。在长期的流放生活中,老婆韦氏寸步不离,体贴入微,极大地温暖了李显那颗寂苦的心。李显因此发誓说:如果将来还能侥幸坐上龙椅,我一定要一千倍一万倍地补偿你,老婆,我听你的!
如今,李显即位了,当年的承诺要兑现,对老婆韦氏真是百依百顺。张柬之提议,斩草要除根,对武氏余孽武三思,一定不能姑息,杀了他,正好可以来树立皇帝的权威。
武三思是武则天的侄子,唐高宗死后,武则天专政,武三思就一直给姑姑排忧解难。他越热情,官职就越大,权倾天下。武则天末期,武三思甚至动过要姑姑立自己为太子的想法。站在李唐王室角度来看,武三思是李家不共戴天的仇人,武则天当初对李氏皇族大开杀戒,几千条性命的血债,找武则天偿还是不可能了,拿武三思的人头来抵消一二,倒是个好主意。
对此提议,李显是无可无不可,但韦氏发话了:武三思同志,我喜欢,得好好保护!李显听老婆的,不但不杀武三思,还重用,拿他当好朋友。
于是,武三思非但毫发无损,而且仍然大权在握,不可一世。
既然武三思没事,那么“神龙政变”中以张柬之为首的五大功臣,就难保没事了。在武三思紧锣密鼓的设计下,五大功臣先是被解除实权,然后赶出中央,最后一一被杀。
除掉了五大功臣,武三思权焰熏天,那些刚刚从武则天统治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大臣们,不禁又忧心忡忡,怀疑起自己的眼神来:怎么一晃又回到了革命前?这天下,难道还是老武家的天下?
不过,武氏权势虽然很大,但大臣们的担忧显然还是过了。武三思有他姑姑的野心,却远没有他姑姑的权谋,跟姑姑武则天比起来,武三思就像是个跑江湖卖艺的。有一位头脑清醒的幕僚提醒武三思,说:武大人,可一定要低调呀,低调!咱们刚从危机之中过来,侥幸碰到贵人(韦皇后),才有今天,我们应该谨小慎微,去恶从善。五大功臣对皇室忠心耿耿,是大大的善人,您现在把他们一窝端了,朝中那些正直人士都憋着怒火,等着跟您决斗呢。
武三思很鄙夷地看了看幕僚,大大咧咧地说:去恶从善?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标准,我这个人很直接,我对善恶的标准就是:对我好的人就善,对我不好的人就是恶。
目光短视的人,必将付出代价。
代价很快就来了。唐中宗的太子李重俊,因为不是韦氏的亲生儿子,所以韦氏和武三思把他当成眼中钉,总在唐中宗面前诋毁他。说的次数多了,李重俊也害怕了,707年阴历七月,李重俊带领东宫卫士,冲进玄武门,把武三思乱刀砍死。这位傲慢的人,只能去地狱跟阎王爷谈善恶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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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善恶,留给别人去评说,眼下里,利害才是最要紧的。恐怕这是很多名利场中人的心理。武三思的这句话,赤裸裸,却特别真实。
历史上有一类人就是以武三思的宣言为行为准则,从来不计较是非善恶,只锱铢必较于利害。只要事关利害,他们寸步不让,据“利”力争,顺我者是朋友,逆我者是敌人,有时疯狂得好笑,有时痴迷得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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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武三思
所处时代:唐朝武则天时期
出身:武则天的侄子
职业:丞相
特长:寡廉鲜耻
热点事件:曾给姑姑武则天的情夫牵马,并不断提醒骑马人:“您小心,您小心!”
李林甫:做官要学立仗马
独不见立仗马乎,终日无声,而饫三品刍豆;一鸣,则黜之矣。
——(唐)李林甫。这是李林甫对那些喜欢在开会时发表自己的主张和意见的官员的警告,效果立竿见影,从此,朝堂之上只听得到李林甫一个人的声音。
李林甫是唐玄宗时的着名奸相,年轻时就机变百出,当面笑眯眯、背后搞飞机,所以,做他的朋友,普遍都感觉压力很大。后来进入官场,有着超人智慧的他发现想要升官,恪尽职守不如曲线思路,很快他就攀附上了宫中的宦官和唐玄宗宠爱的小老婆武惠妃,从而步步高升。734年,李林甫被越级提拔为教育部部长(礼部尚书)兼中书省宰相。从此后,李林甫大权在握,开始了长达19年的专权生涯。
在权力的占有上,李林甫可谓是贪得无厌,极端自私。最让人震惊的是,李林甫有能力满足自己的贪欲。李林甫玩弄起权术手段来,就跟魔术师变戏法一样,表面上跟你称兄道弟,甜言蜜语,背后却是匕首血滴子,无所不用其极。据说李林甫每次要整人时,都会跑进家中专设的小黑屋里静修,当他精神抖擞的出来时,基本上,他要整的那人的命运如何也就已经被决定了。官场上的人因此而送了他一个绰号:口蜜腹剑。
整人高手李林甫还是个心理大师,他能揣摩透唐玄宗的心理活动,唐玄宗的心思,他比唐玄宗自己还懂,像把脉一样,一清二楚。每当唐玄宗要提拔某个人到某个要害位置时,只要可能会对李林甫产生威胁,李林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和最诡谲的权术,让这人销声匿迹或是知难而退。
严挺之就吃过李林甫的亏。严挺之多年前被李林甫贬到外地做官,但有一天,唐玄宗突然想起了这位好干部,就问李林甫:严挺之还在吗?
李林甫当然不能说严挺之死了,那是低级权术家才玩的把戏。但他绝不可能让严挺之回到中央来,因为这个人太爱打抱不平,一身正气。
因此,李林甫回答唐玄宗说:这人就在基层,我去打听一下,很快就给您回复。
下班的路上,李林甫已经制定出完美的“狙击”严挺之的计划。他找到在京城做官的严的弟弟,先是嘘寒问暖,接着摆出很热情很关切的表情说:我看皇上对你哥哥还很惦记,如果他能回来一下,跟皇帝聊聊,说不定就能官复原职呢。
严的弟弟一听,大喜过望,但马上又有点担忧,说:我哥哥在地方任职,按制度,不能随便回来啊。
李林甫等到了猎物,下套子:“很简单,你打个报告,说你哥哥身体不好,风瘫了,需要回京治疗,这不就回来了嘛。”
严挺之的弟弟立即给哥哥去信,说了热心肠李相国的主意,结果,严挺之回京心切,没有时间想这里有什么问题,于是,一纸报告到了唐玄宗那里。唐玄宗一面看一面叹息:多好的人啊,我还想让他帮我多做点事呢,得了这种病,可惜!
严挺之在地方等了半天,突然接到让他担任太子詹事(太子名誉老师)的调令,啥都明白了。但又不能说自己没有风瘫,欺君之罪,他可担当不起。所以,只好哑巴吃黄连,气得满脸通红,又说不出来。
在权术防范上,李林甫做的是滴水不漏;在权术管理上,他也是位独裁大亨。李林甫向来不允许有异己的声音,谁若不经他许可而在朝堂之上多说一句话,那就必然遭殃。这就是政治场上弄权大佬的共识:必须要堵塞言路,才能让自己的权威稳如泰山。某次,一位言官上书言事,称朝中有人擅权,作威作福。这可是打了李林甫一个措手不及,事后,李林甫在小黑屋里蹲了十几个时辰,才满面春风地出来。第二天,这位言官就被人弹劾有过失,下放到基层做秘书去了。李林甫借题发挥,对一众官员们说,“你们看见皇宫里的那些仪仗马了吗?每天吃的是上等的草料,有专人为它们洗澡,可如果它们在工作时叫唤上一声,就会被扔到军营里,充当军马。”
仪仗马,就是皇帝出行时的礼仪马队,好比现在的彩车。这个比喻的意思就是,大家如果想要坐稳自己的位置,吃好的喝好的,一家人生活得快乐幸福,那么,就乖乖地闭嘴吧,听李相国的话。
所以,李林甫在位19年,朝堂之上气氛融洽,唐玄宗听不到任何不同的声音。偶尔有,李林甫马上就按照“仪仗马”法则,将这种声音清出自己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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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的“仪仗马”法则在他之前,有;在他之后,常常借尸还魂。这是权力场中最基本的游戏规则之一,对权力贪得无厌的大亨们不喜欢别人多说话,如果你是话痨,就把力气用在谄媚大亨上,而不是做愤青或者是思想者。大多数伶俐的官员在淫威之下深刻地认识到,只要遵守“仪仗马”法则,就必然官运亨通。在这样一种歪风邪气下,封建官场只要出现一位欲望强大的大亨,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大群“随声附和”的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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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李林甫
生卒年:683-752
所处时代:唐朝玄宗时期
职业:宰相
标签:口蜜腹剑
特长:善音律,会机变,善钻营
最风光的事:当年安禄山到长安,仗着唐玄宗的宠爱,见到李林甫,还摆出一副骄傲的样子;李林甫当即把某部部长叫来,在安禄山面前,像训儿子一样猛训,安禄山吓出汗来,赶紧认错。据说他是安禄山的克星,他死了,安禄山才敢叛变
郭子仪自我检讨说:我家祖坟被挖,都是我的错
臣久主兵,不能禁士残人之墓,人今发先臣墓,此天谴,非人患也。
——(唐)郭子仪。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功臣郭子仪,祖宗坟墓被宦官鱼朝恩挖掘,连皇帝都替他愤怒,他却低调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太低调了!
郭子仪是唐朝历史上的光辉人物,他的发迹是从安史之乱开始的。如果没有安史之乱,郭子仪很可能和他的父亲郭敬之一样,只是帝国的普通地方官而已。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当时身为九原太守、朔方节度右兵马使的郭子仪开始大展拳脚。756年,郭子仪被任命为朔方节度使,对安史叛军作战。757年,郭子仪在潼关大破贼兵,又先后收复首都长安和东都洛阳。两京收复,郭子仪功勋卓着。
760年,唐肃宗临崩前,把郭子仪叫到床前,托付后事:“河东(安史余孽)之事,就全靠你了!”郭子仪呜咽流泪,誓以死报。763年,郭子仪把安史之乱的余孽史朝义打败,史朝义自杀,安史之乱宣告结束。同年,吐蕃大军攻进长安,皇帝唐代宗出逃陕州。郭子仪又披甲上阵,领军来到长安城下,把吐蕃人赶走。唐代宗回到长安后,哭着表扬了郭子仪:你真是社稷之臣啊!
765年,吐蕃、回纥、党项数十万军队南下,直逼长安,郭子仪受命率军抵御。他单骑跑到回纥军营,劝退回纥,又大破吐蕃军,保住了长安,也保住了唐朝的面子。郭子仪此时已身兼三镇节度使,并领太尉衔,可谓兵权在握,威震天下。
779年,唐德宗继位,召郭子仪还朝,进位太尉、尚书令,赐号“尚父”,其实是剥夺了他的兵权。781年,郭子仪病死,时年8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