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代和宋(3)

当时有个大臣鲁宗道，以耿直着称。一次，刘太后和鲁宗道聊天，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唐武后是个怎样的太后？”不料鲁宗道的脾气好比茅坑里的石头，是又臭又硬，一听这话，就像被人骂了娘一样，怒道：“唐朝的大罪人，险些没有把李唐王朝灭掉！”刘太后见话不投机，只好以沉默结束了这次聊天。

还有一次，刘太后准备穿着天子衮冕谒见太庙，一位副宰相问她：“大谒之日，您是以男人身份拜，还是以女人身份拜？”

刘太后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脱了天子服装，但也没有直接穿太后服，而是把太后服装改进了一下，弄得跟天子服装差不多。

她遇到的麻烦还有很多。

有讨好的臣僚建议她先仿武后故事立刘氏七庙，她就这事咨询鲁宗道，鲁这块臭石头立即反问，赵氏子孙怎么办？刘太后碰了两次石头，老实了很多。有人把《武后临朝图》献给她，刘太后已经被石头碰得心惊胆战，居然把图画像狗屎一样扔在地上，说：“我不做这种有负祖宗的事！”

在大臣眼中，刘太后遇到的很多麻烦都是她自找的。倘若不提母鸡打鸣的事，刘太后的政治能力很受众臣的赞赏。她垂帘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宋真宗的天书随同真宗一起葬入永定陵，下令禁止兴建宫观，废除宫观使，有力地遏制了这一时期弥漫朝野的迷信狂热。

在具体的施政上，刘太后创设了解下情的谏院，并严惩贪官污吏、重视水利、发行交子（纸币）、完善科举、兴办地方学校。注意第四个政绩，发行交子，这是宋朝乃至世界史上具有重大意义的一件事，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女人统治时做出来的。

晚年，她召见早年曾反对她预政的宰相李迪，问道：“我今日保护天子至此，你以为如何？”李迪心悦诚服，很为自己当年的行为而羞愧：当初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于此。

据说，刘太后临死前对着仁宗拉拉自己的天子衮冕，似乎欲有所言。大臣薛奎认为，太后是在示意穿着天子衮冕不能见先帝于地下，于是，仁宗命改用皇后冠服入殓。——谁知道呢，活着的时候没能做成“天子”，对此一直耿耿于怀的刘太后，也许临死前最大的心愿，正是希望能穿着天子衮冕入葬，以偿夙愿呢！

刘太后执政11年，是一位有功于宋朝统治的女政治家，正是她的垂帘，才为仁宗的庆历盛世奠定了基础。

【读懂历史】

中国2000多年的男权帝制史中，偶尔有巾帼的影子，不过除了唐朝武则天名至实归地做了皇帝外，很多巾帼，无论有多杰出，对当皇帝这件事，都只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虽有天子之实，也不敢有天子之名。即使她们的政治才干比男人超出千百倍，也很难有勇气和能力走到历史的最前台。

然而，历史的诡异也在这里。一方面，很多奇女子，像北宋刘太后这样，被男权社会这块大毛巾包裹起来，只见其影，不露其人；另一方面，女人一旦有勇气和机会撕破这块大毛巾，展露真人，往往就会比疯狂更疯狂，疯狂得令最有想象力的作家都黯然失色、苍白无力，比如以前北魏的胡太后。

个性名片

姓名：刘娥

生卒年：968-1033

所处时代：宋真宗、仁宗时期

出身：街头流浪艺人

职业：皇后、皇太后

评价：与汉朝吕后、唐朝武则天并称“三大女主”，史评她“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功德圆满，可得“德艺双馨女王”奖

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尚书·牧誓》。牝鸡，即母鸡；索，穷、尽。清晨时，公鸡会打鸣，而母鸡是不会打鸣的。古人说，老母鸡一打鸣，这一家就要衰落了。这是古人对女人当家的批评。

宋祁：寒窗苦读到底为了啥

不知某年吃虀饭，是为甚底？

——（北宋）宋祁。宋祁与哥哥宋郊同为宰相时，生活作风截然不同。节俭的老哥宋郊就问弟弟，还记得当初吃冷饭的日子吗？宋祁立即针锋相对地做了回答：当年吃冷饭为的啥，为的正是当官后好好享乐呀！

北宋时有一对兄弟，分别叫宋郊和宋祁，在文坛上并称为“二宋”，在政坛上更是成绩斐然，居然都做到宰相。

哥俩年轻时在老家读书，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所以吃了不少苦。后来去考公务员，路费都是四处借来的。据说在路上，两人遇到了一件奇异的事。

一位老和尚从对面走来，仔细盯着哥俩看。看了一会，就大声称奇，并且希望免费为二人算上一卦。哥俩见老和尚不像是骗子，就报了生辰八字，老和尚对二人端详了半天，说：你哥俩如果是去进京考公务员（进士），那就恭喜了，都能中；而且，弟弟会中第一。

哥俩很高兴，考试结束后，两兄弟在等成绩时，老和尚又出现了。他审视了哥哥宋郊的脸半天，说：不好啦，上次算的有点问题，还得重新来。

哥俩大惊，和尚又说：不过这次要给钱。

哥俩再次大惊，因为身上没有多少钱了。但为了预见未来，豁出一天的伙食费了。老和尚收了钱，对哥哥宋郊说：其实也没什么，你哥俩还是能考上，但你的排名在你弟弟前面了。

宋郊很不理解，老和尚解释说：世俗的看法是，人的命运无法改变，但是，如果有人做了好事，命运就会出现拐点。

宋郊思来想去，自己最近没有做过好事。和尚指点他，你曾经救过好几百条生命。

宋郊说：这怎么可能，我一个穷书生，无权无钱也无力气，怎么可能解救那么多人！

和尚掐指一算，说：前不久，天降大雨，你出门看雨，发现一个蚂蚁窝困在水中，所以就用竹子把蚂蚁窝救到干地上了。那就是几百条生命啊！

和尚云山雾罩，哥俩半信半疑。可当发榜的时候，果然如和尚所说，宋郊是状元，而宋祁远在宋郊之后。

原来，当时的皇帝宋仁宗只是个影子皇帝，真正主政的是宋仁宗的老娘刘太后。刘女士看到弟弟宋祁的排名居然在哥哥宋郊之前，就说，咱们大宋一直讲究孝悌，怎么可以让弟弟排到哥哥前面去呢，给我把位置调换了。

于是就出现了这种戏剧性的结局。按照北宋官场惯例，兄弟俩先进皇家图书馆（三馆）校对三年，开始出来做地方官，由于两人政绩斐然，很快被调入中央担任司级干部。然后是官场上的不断升迁，最后，两人同时做到了副宰相（参知政事）。

做上宰相后，兄弟俩的生活作风截然相反。宋郊依旧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工作闲暇就是读书，特别喜欢读《周易》。而弟弟宋祁生活开始腐化，整天邀朋唤友，家里总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由于哥俩是邻居，宋郊对老弟的腐败生活很看不过去。终于有一天，宋郊在读书时被隔壁的猜拳声吵得烦闷，就写了一张字条，让人送给弟弟宋祁。

字条是：我想问老弟，还记得某年在某山某庵子里读书到夜半，肚子饿了喝冷粥的事吗？

宋祁正在专心喝酒，不能马上回复。所以，宋郊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宋祁酒醒，看到那张字条，一笑，叫来下人，写了一张回条。

宋郊收到回条，赶紧打开，只见上面写道：我想问老哥，当年夜半喝冷粥，为的是什么？

宋郊默然。

【读懂历史】

哥俩的字条，为中国古代官场演出了一回“拍案惊奇”。

宋郊认为，当官即使不为民做主，也应该洁身自好，不能玷污自己的品德。宋郊的字条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不要得意忘形，万一从巅峰摔下来，还得去喝冷粥。

而弟弟宋祁很现实：当年辛苦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的花天酒地，脱贫致富。

你会觉得，谁的道理更得人心呢？

【延伸阅读】

严世蕃当官

给出“当官到底为了啥”最丑恶人性答案的，是明朝的严世蕃。

严世蕃能有完成这一答卷的机会，是因为他的老爹。他老爹严嵩是明代奸臣的头牌，不过严嵩最初通过公务员考试后，一直就在南京坐冷板凳。直到40多岁时，严嵩才靠着“乡谊”攀上当时的首席大学士（宰相）夏言，从而进入北京决策层，但还是熬了20多年，才当上首席大学士。

人生已到60多岁的严嵩，千辛万苦爬到这个位置，肯定要品尝一下无限权力和无限欲望的滋味。而他的儿子严世蕃就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

严世蕃比他老子有才华，能把正在迷信神仙的嘉靖皇帝的“天书”指示，揣摩得一清二楚，严嵩正是凭借儿子的这种特异功能，受到嘉靖的无比喜爱。

领导的疼爱有加，就预示着荣华富贵的滚滚而来。严世蕃当年跟着老爹也受了不少苦，如今有了享受的机会，自然是当仁不让。

据说，严世蕃所用的尿壶，用纯金打造，辅以艺术装饰（尿壶的外形是一位标致的美人），使人叹为观止。还据说，严世蕃的“痰盂”是一群绝色美人，当严世蕃要咳痰时，立即就有美人张开红润的樱桃小口，承接严世蕃的痰液。还据说，严世蕃的性伴侣都必须要是处女，而且他只使用一次，严世蕃把这些处女精血用手帕收藏，塞满床底。

这种对生活质量的变态性要求，当然需要极强大的财力来支持，严世蕃从开始贪污到后来事发，到底贪污了多少钱，根本计算不清。

至少有两件事可以证明，严世蕃把当官看做是发家致富的一条高速公路。他的老婆曾在房间里挖了一个深一丈、方五尺的地窖，一声令下，严府的家丁们用独轮车开始把金子向这个地窖里推，加班加点三天三夜，才把地窖填满，而且，还有许多金子填不进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要给地窖封闭时，严妻说，让老公公来看看，这也有他的功劳啊。严嵩颤巍巍地过来一看，黄灿灿的金子耀得他险些眼瞎，他转身就走，自言自语说：多积者必厚亡，奇祸奇祸！

严嵩也算是大贪官了，居然却被儿子的贪吓了一跳，大呼“奇祸”，可以想见，严世蕃有多贪。

另外一件事是，某次严嵩的干儿子从外地出差回来，送给严世蕃的礼物是一顶价值连城的金丝帐，还给了严世蕃的二十七个姬妾，每人一个珠宝髻。可就是这些礼物，严世蕃居然嫌弃太少，对干兄弟的吝啬气非常不满。一个人贪婪到这种程度，大概只有阎王爷治疗得了。

严氏父子后来倒台，被抄家，严嵩还算善终（贫困而死），而严世蕃则被处决。

海瑞当官

集权专制下，宋祁和严世蕃的做官目的，几乎是每位官员的本能。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有人对“做官到底为了啥”这个问题，给出了有如鹤立鸡群的答案。这些人肯为民请命，肯洁身自好，敢于刚直不阿，从而在很少清明的官员史上留下尊姓大名。明朝人海瑞，就是其中之一。

海瑞做官时，已经41岁，寒窗苦读了30多年，可以想见他当时的心情。倘若海瑞是庸俗者，自然会心花怒放，因为将来可以通过贪污而吃穿不愁了。但是，海瑞把从前刻苦读书时高尚的灵魂带进了官场。海瑞的第一份官职，是偏远地区的县教委主任（教谕），在任上，海瑞从不吃喝请送，而只尽心尽责地干好本职工作。有一次，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海瑞和两位同僚去接见，一见到上司，站在海瑞两边的两位同僚，以迅雷之势就跪倒地上，只有海瑞端着架子拱拱手而已。领导很生气，冷冷地说：“你们三个合在一起，还真像个笔架山（笔架山是古代文人桌上的必需品，中间高耸，两边低洼）。”

海瑞平静地回答：“依制度，我见您只拜不跪。”

正是这样的耿直和循规蹈矩，让海瑞很快被上司的上司赏识，把他调到浙江淳安县当县长。这是个不错的地方，用官场吃货们的表述方式来形容就是：这是一块肥肉。

不过，官场中那些世故佬，包括海瑞自己都知道，想要在这块肥肉上尽情地吃，就必须要打点好上司。但海瑞明知故犯。他上任的第10天，就把当地官场的陋习一一革除，一切不合理收费和不合理的接待费，全被他砍掉。一次，中央政府官员来视察，为了以示清廉，这位官员向所经各地的地方官提前发出通知，要求接待工作，一切从俭。不过，官场中，有些话是不能当真的。所以，所经之处，仍然是大鱼大肉、黄金白银。可到了海瑞的地界，就是四菜一汤。这位中央官员也不能拿海瑞怎么样，谁让他要摆姿态呢。

此次事件后，很多官员到浙江，即使经过海瑞的地界，也宁可饿着肚子绕道走，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官员海瑞太抠门。

海瑞对上司抠门，对自己的日常生活也是吝啬得要命。他自己种菜，一年到头，在他家的饭桌上很难见到肉。海瑞最奢侈的一顿饭是他老娘的庆生宴，他买了两斤上好的猪肉。这件事在当时官场被当成奇闻来传播，浙江总督居然大惊小怪地四处宣传：你们知道吗，海瑞买肉了，而且是上好的猪肉，两斤呢！

海瑞用身体力行证明了做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惜，海瑞的答案如同夜空的流星，绚烂固然绚烂，但却不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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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宋祁

绰号：红杏尚书

生卒年：998-1061

所处时代：宋朝中期

职业：宰相

特长：写词

代表作：东城渐觉春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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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严世蕃

生卒年：1513-1565

所处时代：明朝嘉靖时期

出身：高干子弟

职业：副部长

特长：善写青词。青词即道教信奉者献给天上神仙们的祝福或祈祷文字，用红笔写在青藤纸上，因而称“青词”，要求形式工整、文字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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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海瑞

绰号：笔架山

生卒年：1515-1587

所处时代：明朝嘉靖时期

职业：县令、部长

特长：极端的清廉

荣誉：史上杰出清官

宋仁宗：夏竦真的死了么

夏竦多诈，今亦死矣。

——（北宋）吴奎。吴奎这句话其实是告诉宋仁宗，以后不用担心夏竦玩花样了，可宋仁宗居然不信，非要去亲自查看夏竦是不是真的死了。

宋仁宗，中国历史上最受好评的皇帝之一。有人曾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仁宗什么都不会，但就是会做“官家”（宋代对皇帝的称呼）。

宋仁宗是个菩萨心肠的皇帝，自我控制力强大，从不让自己的欲望随便影响到老百姓。据说他经常批奏章批到深夜，有一天晚上加班时，仁宗很饿了，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但转念一想，忍住了，一直忍到第二天早上。皇后知道后，不理解，对他说：陛下富有四海，难道还吝惜这一碗羊肉汤吗？

仁宗回答说：我不是吝惜，而是想，如果昨天晚上我吩咐厨房做了羊肉汤，那么他们就会把这个当成定例，每天晚上都会宰一只羊给我做汤，这样一年下来，就是三百多只羊。太浪费了！

除了这种体贴外，宋仁宗还非常善于听取臣子的不同看法。正是在他手下，出现了封建时代最为百姓称道的好官包拯包青天。老包当御史的时候，软硬不吃，认定死理后一切都不管，甚至直接把唾沫喷到仁宗脸上。有一次，老包上书说担任三司使（中央财政最高长官）的张尧佐昏庸无能，不应该继续让他干下去。这让仁宗很为难，因为张尧佐是宠妃张贵妃的伯父。后来仁宗折中了一下，决定让张尧佐改做节度使（地方军政首长）。不料老包还是反对。仁宗怒了：节度使只是个武官，又不要舞文弄墨，张尧佐不能做三司使，做节度使总可以吧。

不料，老包回敬了一句：谁说做节度使没有技术含量，当年太祖、太宗都干过！

仁宗无语了，这件事只好作罢。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后宫，张贵妃在旁边哭哭啼啼，弄得他很心烦，便把她呵斥了一顿：你就知道节度使、节度使，你不知道包拯是御史？

正因为仁宗的宽厚，才成就了一大批名臣，晏殊、范仲淹、包拯、欧阳修，等等。不过，仁宗对臣子们的态度到底如何，恐怕死鬼夏竦知道得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