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律在李陵的婚帐处等了很久,远远看见李陵、蓝珠和於靬王骑马而来,他笑迎上去,一手抚胸,说:“於靬王早上好!恭喜右校王和公主!”
他们三人下马,於靬王对卫律说:“有劳丁零王久等了!本王硬留右校王和蓝珠喝了杯早茶,蓝珠直嚷嚷来晚了!”
“公主和右校王情投意合,想早点对婚帐一睹为快,也是情理之中的。”卫律说。
蓝珠摇了一下於靬王的胳膊,说:“叔王,我们还是进去看吧!”
“好,好,好!”於靬王对蓝珠说完,对李陵和卫律说,“右校王和丁零王请!”
这儿离王廷较远,开工这么些日子,主要由於靬王和卫律督察监看,来的最勤的是蓝珠,李陵这是第一次来。他打眼望去,一溜帐篷大小总共十座,依草地缓缓的坡势而建,卫律边走边介绍着:“这东南的四个帐篷,两座是供单身男女奴才仆人们住的,靠主帐最近的是王府管家的帐篷以及有身份的王府侍卫住的;西南的四个帐篷两座较大的是库房帐篷,储存日用物资和必要的器物;其他的一座是供右校王和公主的贴身奴才使女住宿传唤的,一座是专为右校王和公主预备饭食的膳帐。”
蓝珠见李陵随卫律的介绍脚步向边帐移去,她连忙拉住於靬王说:“奴才的帐篷是胡乱对凑的,有什么可看的,我们还是去看右校王的书房和婚帐,好吗?”
於靬王点头答应一声,卫律指着坡势最高处的两顶帐篷,说:“左边的帐篷是右校王的书房,可做读书和接待客人之用;右边的是公主和右校王的婚帐卧房。”
“这两个帐篷是蓝珠亲自参与规划设计,并且督察监工,可辛苦我们的蓝珠了。修建使用的大部分工匠都是汉人,想来右校王肯定会非常满意的。”於靬王说。
卫律点头表示认同。
“主要是叔王和丁零王在劳苦,我能做什么?”蓝珠歪着头说。
“是啊,为我李陵的这一点微末小事,劳动於靬王和丁零王,实在是惶恐得很。”李陵虽然语言客气,但面色淡淡的。
“哎,怎么能够说是小事情呢?”於靬王不以为然地说,“这是封号最尊贵的蓝珠公主和大英雄匈奴王爷的婚礼,怎么可能是小事情?而且在我匈奴,能够做此大典的总负责人,那是单于的最大信任,是无上的荣耀和荣誉,谈何劳烦啊!你说呢,丁零王?”
“於靬王说得对,能够奉单于之命,和德高望重的於靬王共同担任这次大典的总监,那是我卫律的荣幸。更何况单于早有圣意,右校王和公主的这次婚事是我匈奴在金秋之喜上的又一大喜,是千载难遇的三喜齐临,我和於靬王无所谓烦劳不烦劳,只要能够让右校王和公主满意,让单于满意,就算是尽了一个臣子的心了!”卫律手抚披散的头发,看了李陵一眼,侃侃而谈,他故意把三个“喜”字咬得特别重。
李陵的心里一沉,唉,这单于的喜事其实就是他李陵的悲哀啊!李陵沉默着看看卫律,没有说话。
“右校王你看,这帐的外观你是否中意?”蓝珠等卫律说完,连忙插话。
李陵早就注意到外观的独特之处了:这帐篷顶部虽然也和其他帐篷一样是苍穹似的圆形,但是在大帐的四周竖着六根红色的柱子,既显得高贵典雅,又华丽大方,而且使得帐篷更加坚固;外壁上彩绘着汉地长安的林苑图,以及李陵着匈奴装束骑马射箭的图画;在帐门的上端挂着四个硕大的红灯笼,上面都有一个描金的隶书“李”字,由于怕风大,几个灯笼全都是固定住的;在帐顶上面竖着的旗杆顶部,飘着一面巨大的旗帜,旗帜的面上是用深褐色的丝线刺绣而成的一个硕大的龇牙咧嘴的狼头,狼头下是篆体的“李”字和匈奴文“拓拔”二字,象征着主人身份的高贵无比。
他们说着来到了左帐门前,早已有奴仆打起帘子,他们依次而进。
大帐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底纯羊毛地毯,踩上去很柔软,很有弹性,中间的图案是一朵巨大的圆形团花,围绕花朵的是展翅飞翔的一只凤凰和一条腾空的游龙,周围是首尾相连、连绵不断的篆体“卍”字形花纹。在花朵和其他的图案边沿,全部用亮闪闪的金线进行勾勒,这完全是汉地的宫廷风格。在匈奴,龙和凤只是装饰图案,并不是帝王和皇妃专有,所以,有身份的匈奴贵族家都有仿制这些美丽图案的地毯和挂毯。但如这块地毯一样图案如此华美,色彩如此协调,风格如此高雅,做工如此考究的却不多见,这是去年苏武来匈奴时,汉武帝送给单于的礼物之一。单于赏给了蓝珠和李陵。但在汉人的心目中,对龙和凤凰的图案总存有敬畏之心,李陵在图案前驻足停步,说:“这地毯太华贵了,恐怕不适合放在这个帐中。”
其他人都以为李陵是在客气,只有卫律明白李陵心里的想法,他笑了笑:“右校王,这是在匈奴,不存在越制的问题,更何况这是单于赏赐之物,你就安心享用吧!”
“右校王,你看这书桌和条几摆放的位置怎么样?”蓝珠问。
李陵也不得不佩服设计得合理而大气。在大帐的北边放着一张坐榻,但又比匈奴一般的坐榻要高一点,离开地面有七八寸的距离,在厚厚的毛褥上面铺着图案精致的红底丝绸罩单,这其实就是汉地的卧榻。靠近卧榻是一张气派的条几形书桌,它为了和卧榻协调,比两边的条几都要高,既显得有层次感,又显示着主人身份的高贵。在书桌前面有一道垂地的丝绸隔帘,帘子上的流苏装饰软软的、袅娜地垂吊着,这帘子在主人休息时可以拉开,如同一个床帏。
这样的设计既显得华丽无比,又高雅典洁,在匈奴是很少见到的。帐壁上挂着单于赏赐给李陵的那把宝剑,旁边是专门为李陵做的镶金嵌玉的一把牛角弓。还挂着一幅装裱好的条幅,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淡薄致远。这是李陵在蓝珠征求他的意见时提的唯一要求。还有蓝珠让汉人画师画的李陵的一幅画像,以及自己的画像,也悬挂在帐壁上。用这么多的丝绸,并且装裱字画,这在匈奴是从来都没有的。
卫律的眼睛里不时闪烁着嫉妒的光芒,尽管他来过多次了,但每次都无法拂去这种感觉。於靬王则是一直都赞叹不已,李陵也觉得无可挑剔。蓝珠见李陵的眼里不时闪过惊喜和诧异,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右校王,这是你的书房,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让丁零王去办。”於靬王问李陵。
“这就已经很奢侈、很越制了,让李陵惶恐得很。实在是太劳烦丁零王了!”李陵客气地说。
“只要右校王满意,那我们就没有白忙活,可以向单于交差了。”卫律看着蓝珠说,“我倒没有什么,只是太辛苦蓝珠公主了,她可是事必躬亲啊!”
“主要是丁零王在安排布置,以后我和右校王一定去丁零王的大帐,向丁零王和姐姐表示感谢。”蓝珠说。
“我的大帐寒酸的很,会让公主和右校王笑话的。”
“丁零王不要客气了,蓝珠也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於靬王接过话说,“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卧房婚帐吧!”
“卧房婚帐布置得别具一格,会更加让人耳目一新的。”卫律说。
“是吗?那就快请!”
於靬王说着就率先出了帐门,向百米开外的卧房婚帐走去。其他人也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