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鹿姑骑马去找於靬王。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碌很紧张,这会儿才有心情仔细看看草原。
打眼望去,广阔无垠的草原漫无边际地自由舒展开去,与天际相接。天是瓦蓝瓦蓝的,草原是墨绿墨绿的,在草原与天际相交相接之处,绿和蓝相融相合,仿佛是随风而动的绿色波浪在冲撞着,要流进那湛蓝的神秘之地。头顶的天空高远明净,这是只有在秋天才会有的,也只有草原的秋天才可以用“秋高气爽”来赞美。看着如此美丽的草原,狐鹿姑禁不住对着远方的牧人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紧跟着就有高亢而悠绵的歌声从看不见的远处回应着响起。狐鹿姑勒马站住,嘴角含笑听了一会,猛地一夹马肚,打马飞奔而去。
於靬王刚刚进帐,狐鹿姑就掀帘子进来了,互相寒暄过后,狐鹿姑才认真地说:“我来叔叔这里,就是想听听您对祭拜天地的祭祀活动还有什么建议和意见?还有十天就是大婚庆典,时间很紧了!”
於靬王一听,就明白狐鹿姑是奉单于之命来督察祭祀活动的准备情况。他指着使女送上来的奶茶向狐鹿姑示意,并说:“请太子用茶!”
狐鹿姑确实也觉得有点饥渴,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并赞叹着:“叔叔,你这奶茶真香啊!”
“这是王妃专门调制配方熬成的,喜欢就多喝一点。”於靬王高兴地说,“祭祀活动基本准备就绪,所有随行的仪仗和法器全部安排妥当,马匹和祭祀用的物品也都备办齐全,由于这次祭祀是把秋季祭祀天地和公主大婚的祭拜活动合而为一,所以有些程序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想等下午送单于过目后,把一些细节和单于合议一下,就可以最后敲定了。”
“想必这次的娱神活动也一定很热闹很气派了?”
“这次的娱神活动除了动用王廷的巫师和降神师、跳神师之外,还从有些辖地精选了部分优异的娱神项目,应该是很不错的。相信一定能够取悦鬼神,使娱神活动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可是别具一格哦!原来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尝试,想必一定会使鬼神非常高兴满意,降福我们匈奴的。” 狐鹿姑高兴地说。
“这一点也还得请示单于后才最后确定。”
“既然这样,那我就走了。”
狐鹿姑说完后,谢绝了於靬王的留饭,匆匆向卫律的住处赶去。
狐鹿姑刚到卫律的大帐门口,卫律和丹珠雅已经站在外面迎接了,可能是仆人看见通报的。狐鹿姑下马后和卫律互相以手抚胸见礼,互相谦让着进了大帐。丹珠雅对送奶茶的使女吩咐:“太子要在这里吃饭,让厨子用最嫩的羊羔肉,做太子爱吃的手抓,其余的菜叫他配最好的。”
狐鹿姑推辞着:“怎么好意思叨扰王爷和丹珠雅呢?”
“太子这是什么话?难道妹妹请你吃一顿便饭,你都不给妹妹这个面子吗?兄妹之间就生分成这个样子了吗?” 丹珠雅装作生气的样子,嗔怪地说。
狐鹿姑哈哈大笑:“丹珠雅,那我这顿饭就吃定了。丁零王,拿出你们的看家菜哦,我可是真饿了。”
卫律儒雅而得体地微笑着,示意丹珠雅去督促做准备。丹珠雅笑着说:“有如此贵人,我肯定得亲自去厨房。太子,你和王爷聊着,马上就好。”
丹珠雅刚出去一会,就有使女送上滚烫的奶茶、一盘凉肉、一盘干炸牛里脊和两份干果,丹珠雅用描金镶玉的托盘端着一壶烈酒随后袅娜而进。丹珠雅亲自为狐鹿姑和卫律都斟上一杯酒,说:“太子,妹妹先敬你一杯酒,希望这杯酒能够洗去草原上最高贵最强悍的雄鹰这么多日子的忙碌和疲惫。”
狐鹿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丹珠雅,依哥哥看,你是越来越迷人,越来越温顺可人了。丁零王,用汉人的话说,你们这就叫才子佳人,夫唱妇随,对吗?”
“太子取笑了!不过,丹珠雅公主的温柔贤惠在草原上恐怕是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拥有了。”卫律说完后看了一眼丹珠雅,丹珠雅就很识趣地说:“你们边喝边聊,要不然无趣的很。我去看看饭菜!”
丹珠雅出去后,卫律和狐鹿姑共同喝了一口酒,卫律说:“太子来是否有单于的圣谕要传达?”
“丁零王,你太客气了!我这次来,谈不上有什么圣谕,只是奉命来看看大婚时的礼仪和一切事项的准备情况是否安排妥当!”
卫律是汉人,他所受的教育和熏陶使他认为皇权、王权是世袭的,是父传子,子传孙的,而且是传嫡不传庶,在他的心目中,狐鹿姑就是未来的单于,而且他深受单于的宠爱和知遇之情,不愿意单于和匈奴有什么内乱和不测,一个王朝和政权,皇储和王储的变动往往是引发内乱的主要因素,所以,他一直对狐鹿姑非常尊崇,和他的关系很好,既是君臣,也如同朋友。听狐鹿姑这样问,他心里压制的牢骚和妒忌有点上窜,他说:“这蓝珠和李陵的婚事的确重要,但一直让太子这样忙碌,事事过问,也太辛苦委屈太子了。”
令卫律想不到的是,狐鹿姑马上正色道:“蓝珠和右校王的婚事绝非是一个公主和王爷的婚事那么简单,这点丁零王应该非常清楚,父汗也再三强调过。我作为左贤王,帮助父汗督促国事是不可推卸的分内之事,怎么敢谈辛苦呢?更不敢提‘委屈’二字。”
卫律吃惊之余,突然意识到狐鹿姑真的是成熟了,他绝对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看透,他已经时时把自己摆在最高的位置,尽管似乎很谦逊。卫律为自己没有定位准确自己和狐鹿姑的关系而暗吃一惊,按理说,他卫律是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唉,都怪那该死的李陵,他才来几天呀,单于就让他和自己一样平起平坐,这完全搅乱了他的心,他这几年在匈奴那种自得和自满的感觉都被这该死的李陵完全破坏了
卫律马上全方位调整自己,说:“太子真是勤劳自律啊!我只是担心太子太过于勤谨国事,身体吃不消。这不,该到吃饭的时间,别人都匆匆回帐,而太子你还在四处忙碌督察。这让我佩服太子的敬业,为我匈奴有这样的太子而庆幸之外,也是真诚地心疼太子,虽说国事重要,但太子的身体更得保重啊!”
“唉,这次结婚大典既和匈奴最重要的秋季祭祀相合,又是喜获名将李陵和攻破殄北城的喜庆之典,父汗特别重视,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
“这的确是匈奴的大事,请太子完全放心,前两天的祭祀是由於靬王主要负责的,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第三天的结婚礼仪和婚庆用品,一切都是再三咨询、征求蓝珠公主后,按她的意愿和要求办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
“那就好,丁零王,辛苦你了!来,我们共举一杯。等结婚大典以后,再让右校王请我们喝酒,让他好好感谢感谢你。”狐鹿姑举杯相邀卫律。
“这一切都是为单于而尽忠罢了,是我的分内之事,怎么敢提‘感谢’二字呢?”卫律的心里愤愤然,他最反感和不愿意做的事情就是为那李陵而忙活,要不是单于在前面挡着护着,自己哪里会去捧那李陵的臭脚。
狐鹿姑当然不了解卫律的心思,听了他的话,高兴地说:“丁零王,右校王来到我匈奴,我就可以经常和他在一起探讨军事,切磋骑射技艺了。你原先也一直说匈奴的诸王中真正懂军事的人太少,只知道硬拼蛮打,现在好了,他有的是实战经验和军事军法知识。那黎旭我实在是看不上眼,我看了他训兵的情况,我看他实在是对军队的阵形所知不多。”
卫律想到李陵和单于的约定,他的眼皮一低,想利用狐鹿姑给李陵点难受,哼,总不能让他李陵太舒心太得意了,这样想着,他说:“黎旭到底如何,我也不了解,但他肯定无法和右校王李陵相比,只要右校王去训练军队,破解汉军的弩阵自然是指日可待。他就是最擅长使用弩阵进攻对方的将军,据说弩阵就是右校王李陵的爷爷李广发明,由右校王发扬光大的。”
“父汗也是因为右校王初到,并且全家遭遇不幸,不好太劳累他,才暂时驱使黎旭的。我曾经向父汗建议让右校王去训兵,父汗的意思是再等等,等他大婚以后,心情好一点了,再安排他训练军队。”
狐鹿姑一直尚武好战,只要提起军队打仗,他的兴致就非常高。这也是让卫律担心的地方,卫律自从来匈奴之后,一直主张采取和亲的办法维持汉匈的关系,这样可以使得遭受了百年战争之苦的老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对匈奴的发展很有好处。匈奴的前几位单于都是在与汉朝互相攻伐时染疾而死的。
丹珠雅掀帘而进,随后几个使女端着盘子依次而进,一会儿,条桌上已经摆上了丰盛的一桌菜,主菜是手抓羊羔肉和烤乳牛排,其他的八个菜也都是独具风格,色香味俱全。狐鹿姑忙了大半天,也确实觉得饿了,就打住了话头。丹珠雅和卫律为狐鹿姑满上酒,互相礼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