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坐直身子,对狐鹿姑说:“太子,你可理解父汗这样安排的一片苦心?”
“儿子知道父汗是为匈奴和儿子考虑……”
“不,你并不清楚!参加廷会的匈奴诸王,有很多人自恃功高,目无尊上,拥兵自重,存不可告人之心者大有人在。我重用右校王和丁零王,一则是因为他们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文臣武将,对我匈奴确有大用,一则也是想压制、削弱一下匈奴各贵族的势力。辅臣选不好,就会大权旁落,后患无穷,而他们是汉人,绝对不会和有些匈奴权贵一样生其他的妄心,这也是我打算任用右校王和丁零王做辅臣的原因之一。”
“父汗,您安排右校王和丁零王做辅臣的确英明,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的叔叔於靬王也做辅臣呢?” 狐鹿姑有点疑惑。
“你看,你还是不明白。除了父汗我,你的叔叔是老单于在世的唯一的儿子,你掌管匈奴之后,即使不任命,难道还有谁敢不尊他的旨意。我在廷会上这样宣布,就是要敲山震虎,让有些人明白我的意图,不敢轻举妄动。”
“可是,丁零王确实是对我匈奴和父汗忠心耿耿,右校王虽然神勇非凡,但毕竟来我匈奴时间不长,这样安排,会不会……”
“这就是你政治阅历太浅!丁零王确实对匈奴忠心耿耿,而且有才华,但与李陵相比,他的功利心太重,这就是用人的一大忌,如果没有人制约,很有可能独断专行,甚至拉帮结派,培植私人势力,成为匈奴的祸害。右校王虽然来匈奴不久,但你的父汗对他的人品早就有所了解,再加之他在匈奴的日子,我仔细观察琢磨,他绝对不是趋炎附势、阿谀奉承、朝三暮四之人,这样的人,绝不随意给人承诺,但只要示诺于人,那绝对是一诺千金。有他和卫律一起来主政,就能够很好制约卫律,不至于发生其他变故。而且据我观察,丁零王和右校王并不是很志趣相投,这也就避免了他们专权擅政。”单于觉得有必要培养培养他的太子的政治眼光,所以分析得很透彻。
狐鹿姑一直认真倾听完单于的分析,恍然大悟,他顿觉神清心明。他佩服地说:“怪不得父汗要对李陵那么厚待,原来是在为以后的安排蓄势啊!”
“这就对了!况且,你也应该很清楚,不说长远,仅仅从眼前考虑,只要李陵愿意训练军队,十个黎旭也及不上他呀!但和卫律相比,他在匈奴的根基太浅,只有提高他的待遇和地位,在将来才能够很好地节制匈奴贵族和卫律。”
狐鹿姑心悦诚服地赞叹着:“父汗真是太英明了!”说完后又低下头对单于说,“儿子多谢父汗为我想得这么周全!”
“儿子,你的父汗是为你,更是为了匈奴啊!”单于长出了一口气,和蔼而略带责怪和调侃地说,“太子不再因为李陵的事情而犯什么嘀咕了吧?!”
“父汗放心,儿子永远不会!”
“好,去吧!一定要把蓝珠和李陵的结婚大典办得隆重、喜庆、圆满!再去督促一下黎旭,让他抓紧训兵!”
“是!儿子告退!”
“去吧,我还要去见见大阏氏她老人家!”
单于看着狐鹿姑退出帐外,疲乏地闭上了眼睛。
狐鹿姑下马进到自己的帐中,他的妻子绿月太子妃连忙迎上前去,见他一脸的喜色,知道廷会很顺利,就很高兴地吩咐使女给太子上奶茶和油酥果,并且一连声地安排饭食,狐鹿姑拦住她说:“绿月,你不要忙了。我是回来换件衣服,还得出去,有很多的公务要办。因为出去一大会子了,怕你担心,回来告诉你一声。”
绿月有点嗔怪地说:“王爷,那你打发个奴才来说一声不就完了,倒跑出了这一身的汗。”
狐鹿姑抓住绿月的手,用下巴磨蹭着,说:“我也是有点想你,想回来看你一眼再去忙。”
绿月娇羞地微笑着。她和狐鹿姑虽然结婚将近十年了,但感情一直很好。
忽然帘子一掀,随着一声童稚而亲热的“父王”,一个小小的人儿已经扑进狐鹿姑的怀里,撒娇地说:“我要你带我去射大雁。”
他是狐鹿姑和绿月的儿子,也是狐鹿姑的长子,今年已经六岁了,被封为太子的世子,是匈奴身份最尊贵的孩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名字叫东歌,最近一直在绿月的娘家月氏国,由绿月的母亲抚养。绿月的母亲是和亲来的汉朝郡主,通晓文学音律,是在匈奴难得一见的才女。狐鹿姑和绿月把东歌交给她抚养,是想让这位长郡主从小能够接受很好的教育熏陶,与众不同,将来成为最优秀的匈奴公主。
狐鹿姑用手抚着他的儿子的头发,说:“等我忙完就带你去打大雁,好吗?”
“父王骗人!”他噘着小嘴。
绿月连忙把他从狐鹿姑的怀里拉出,抱在怀里,安慰着:“你的父王还有事情。你要听话,好好跟默门图练习射箭,只有箭法准了,父王才会高兴,才会带你去射大雁,知道吗?”
默门图上次协助蓝珠攻破殄北城之后,单于把他晋封为郡王,亲自命他教授狐鹿姑世子的骑射。
“知道了!”
“那就去吧!”
“是!”他慢吞吞地答应着出去了。
绿月找出衣服帮狐鹿姑更衣,眼睛里有点忧伤,说:“王爷总是在外面忙,世子又有人专门教育……”
“你要是寂寞,就到丁零王处找丹珠雅聊聊天;也可以到大阏氏跟前多走动走动;或者去找蓝珠,不要总这么闷着。” 狐鹿姑认真地看了看绿月的脸色,关心地建议。
“是!”绿月温顺地答应着,顿了顿,又说,“也不知道东歌在那边怎么样?”
“你看你,又想东歌了吧!”狐鹿姑笑了,“你还不放心你的母亲?”
“不是,王爷。”
“我知道,你是想她了。等蓝珠和右校王的结婚大典完毕,我就禀明父汗,我们去看她。” 狐鹿姑用手拍拍她的脸,“这总行了吧!”见绿月点头,他说一句“那我走了!”就掀起帘子匆匆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