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有厮杀声传进李陵的耳朵,他心里一惊,抬目远眺,已经望见殄北城了,远远看去,殄北城灯火通明,这更加增加了李陵的担心。他顾不得多想,只是狠狠抽马,恨不得插翅飞到殄北城。
终于到殄北城下了,抬头一看,城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匈奴兵,匈奴军的狼头军旗在夜风中猎猎飘舞,看来殄北城已经被蓝珠这个刁蛮的公主攻破了。
李陵心里一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从马上栽下来。他咬了咬牙,正要打马闯进,突然传来一声断喝:“城下何人?站住!要不然,就要放箭了!”城墙上的士兵握弓搭箭,对准城下,时刻准备射击。
追随李陵而来的两个王廷护卫也已经来到城下,看见这种情形,连忙对城头的士兵喝道:“大胆!这是右校王,还不赶快开城迎接?快快派人去禀报蓝珠公主,就说右校王已经来到殄北城!”
城上的匈奴军一听是右校王,连忙打开了城门,他们都知道单于对李陵的器重,更要命的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蓝珠公主对这位王爷的崇拜和痴迷,这在匈奴是人尽皆知,谁还敢得罪他呀!
李陵进了城门,看见到处都是汉军的尸身,他的心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想不通殄北城为什么这么快就会被攻破,即使蓝珠有默门图这位匈奴名将协助,也不可能这么快呀!李陵注意到,堆在城墙西北角的滚木礌石还原封不动地躺在那儿,为什么汉军没有使用这些防卫器械御敌守城呢?他来不及再深入地思索,也顾不得理会其他人,只顾打马朝着灯光最亮处向里走,他对这个城池实在是太熟悉了,几个月前他还在这里休整过数十天,他要尽快见到蓝珠。
李陵没有走多远,就听见一声脆亮而兴奋的喊声:“右校王!右校王!”
李陵定神一看,蓝珠已经骑着快马挟着一股凉风来到他的面前。蓝珠穿着一身淡红色的衣裤,足蹬深红色的中统皮靴,外罩一件纯白色马甲式的盔甲,骑一匹纯白色的宝马,英姿飒爽,脸颊由于运动和激动而略微发红,好像刚刚涂抹了一层胭脂,美丽得如同一朵盛开在野外的红玫瑰,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
李陵无暇去欣赏蓝珠的美丽,他刚要张嘴,蓝珠已经开口了,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李陵,嘴角含笑微微上翘,轻微地喘息着说:“右校王,你怎么来了?”
李陵顾不得和蓝珠寒暄,只是在马上拱拱手,草草一点头,沉沉地说:“我来,是因为公主您来了。李陵见过公主!”
蓝珠听李陵说来殄北城是因为自己,脸上顿时荡漾着幸福的笑容,她有点娇羞地说:“右校王不必多礼!我也是为右校王而来此。右校王您是怎么知道蓝珠来殄北城的?不过请右校王放心,我蓝珠上有神灵的庇护,下有父汗、右校王的荫佑关爱,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蓝珠根本没有意识到李陵焦躁的神情,她既有出兵成功的兴奋,也有好斗的野性得到释放后的满足,眉里眼里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对李陵的无限缠绵,她为了打消李陵的担心,也想让心高气傲的李陵对她刮目相看,又补充了一句:“有默门图的指挥有方以及我匈奴军的英勇骠悍,殄北城实在是不堪一击,一切都很顺利。”
“战况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李陵问。
“汉军的大部分主力士卒已经被我匈奴军全部消灭,现在正打算进行全城清剿。”蓝珠掩饰不住由衷的兴奋。
所谓的清剿其实就是残酷的屠城,这在匈奴军是司空见惯的事。李陵的心里一紧,他必须制止,他清楚,也只有他或许能够制止这场屠杀。
“是吗?那李陵恭贺公主了!”李陵冷冰冰地说,“不知能否恳请蓝珠公主手下留情,命令您的军卒停止清剿?”
“什么?”蓝珠本来以为李陵会褒奖她,会帮助她,没想到他竟然要自己下这样的命令,她诧异得睁大眼睛,“我这可都是为您右校王报仇啊!”
“既然是为了我李陵,那就请公主依李陵之言,先停止屠城!我李陵有话对公主说!”李陵听见从内城传来杂乱的鸡鸣狗叫声和女人孩子的惨烈哭喊声,他的心里一阵阵地发紧发急,他脸色阴沉地说。
“右校王!你?”蓝珠脸上的笑容早已荡然无存,只有疑惑和不解。
“如果公主能略顾李陵薄面,就请暂缓屠城,先借一步说话,李陵我将终生铭记公主之情。”
这是李陵自从来到匈奴后第一次对蓝珠提出请求,也是第一次对蓝珠这么专注、用心地说话,蓝珠的心里暖暖的软软的,她轻轻地闭住眼睛,想多体味一下这种感觉。李陵看蓝珠这样,以为她犹豫不决,暗暗下了下决心,说:“当然,如果公主已经不再在乎李陵,就当此话是擦耳而过之风吧!”
“右校王何出此言呢?你的话我怎么会不在乎呢!”蓝珠一听这话有点急了,急忙辩解,凝神一想,李陵的话似乎暗示着点什么,心里一喜,连忙对令兵挥手说,“快去传令,所有士兵整队听命,如有违抗命令擅自行动者,定斩不饶!”蓝珠说完之后,转过脸来,笑意盈盈,对李陵一摆手说,“右校王请到里城说话。”
李陵看着令兵骑马疾驰而去,说了声“多谢公主!”
不大一会,那令人心惊的惨烈声似乎慢慢弱了下去,李陵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问蓝珠:“这殄北城的候官冀虞现在何处?”
“哼!”蓝珠从鼻子里愤愤地冷哼着,“他身负重伤,我已经把他押在候官府里,正打算拿他祭天,为右校王您报仇!您来了正好,就由您来处置他吧!”
“公主,我们马上去候官府!”
“好!我和右校王有要事相商,所有随从人员原地听命。”蓝珠对众人说完后,对李陵一摆手说,“右校王请!”
李陵无心推让,他熟门熟路地向前奔去,蓝珠连忙打马相随。李陵注意观察四周,发现除了在城门与外城之间有好多汉军的尸身之外,在通向内城的这一路竟然很少看见死伤的汉军,他疑惑地问蓝珠:“公主既然说战事顺利,为何看不见死伤的汉军呢?”
蓝珠正在琢磨李陵为什么一直沉默不语,见他问话,就连忙打马更加靠近李陵,很高兴很得意地说:“内城的汉军还在睡觉就被我匈奴大军包围,他们就好像一群蠢笨糊涂的绵羊,还没来得及拿起兵器进行反抗,就被我狼一样凶猛的匈奴军士兵所斩杀。”说完之后,蓝珠偏头看着李陵,一脸像小孩一样的天真和期盼,似乎在等待着李陵对她的夸奖和赞扬。
蓝珠心里得意地想着,这次行动如此迅疾,干净利落,难道他还敢再小瞧我蓝珠吗?他还敢再说我蓝珠是不懂事的小姑娘吗?他刚才也说了要铭记我的情,看来这次是做对了,既为他复了仇,让他对我刮目相看,也替我匈奴除去了汉军的一个补给站,去了父汗的一块心病。
李陵听蓝珠这样说,心里一惊,匈奴军这么神速就进入了内城?而且,在外城与汉军的搏杀就那么迅疾?难道内城的值夜士兵没有觉察外城的异常动静?这怎么可能?!但是一路都有匈奴士兵在站岗值勤,这一切都不可辩驳地说明殄北城就是这么快便陷落了。李陵满腹的疑问,碍于人杂,不好开口,他装作没有看见蓝珠期待的目光,而且蓝珠那得意的神情让他心里一阵刺痛,他只想快点走进候官府,所以他只淡淡地不在意地说:“是吗?”然后两腿一夹马肚,急速向前跑去。
蓝珠有点失望地撅了撅嘴,连忙紧跟上去。
远远已经能够看见候官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