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这次出击汉朝河西四郡,攻城破池,杀了四郡的郡守,掳掠财物女人,大获全胜。在十月底各路人马都回到了匈奴。
哈尔邪护送娥媚到了匈奴。他在离匈奴王廷不远时,就打发快马给李陵和蓝珠送信,说有一位右校王的故人,一个叫娥媚的姑娘来到了匈奴,投奔李陵。并且告诉了大概到李陵封地神女湖的日期。
信使来时,李陵去神女湖边遛马了,只有蓝珠在家。
蓝珠乍听到这消息很吃惊,问:“就一个姑娘吗?”
“是!”
蓝珠想了想,和颜悦色地说:“我知道了!你现在马上去哈尔邪处,告诉娥媚姑娘,就说王爷和我说了,会立即派人去热情迎接她!也转告哈尔邪,千万不可让娥媚姑娘受牛毛尖大的委屈,差事办好了,本公主和王爷重重有赏!”
“是!”信使答应一声,打算退出。蓝珠说声“慢”,对使女卓妮亚说:“拿最厚的赏钱给他!”
卓妮亚递给信使一个红布小包,信使谢过蓝珠,退出大帐,飞马而去。
蓝珠对卓妮亚说:“去,告诉杰木忽,让他把王爷找回来,就说我有事情和他商议。你回来帮我收拾东西。”
李陵回帐时,蓝珠正指挥着使女卓妮亚和吉妮娜忙活。
李陵问蓝珠:“杰木忽说你有事情找我?”
“是的!”蓝珠接过李陵的外衣,递给他一件家居丝绸夹袍子,说:“是哈尔邪带来口信了。”
“是吗?”李陵喝了一口奶茶。
“哈尔邪说,有一位叫娥媚的姑娘和他随行,来匈奴投奔王爷。”蓝珠观察着李陵的神情。
“娥媚?”李陵一下子被奶茶呛得大声咳嗽,蓝珠连忙给他拍着脊背。
李陵咳了一阵,拨开蓝珠的手,问:“他真是这么说的?”
蓝珠点点头。
“和娥媚姑娘同来的还有什么人?”
“哈尔邪派来的信使再没有说有什么人,好象只有娥媚姑娘。”
“那信使呢?”
“我已经打发他赶回去向娥媚姑娘传话了。我想着,这娥媚姑娘千里投亲,一定是非常孤苦,心思如麻,我让信使替王爷带话给娥媚姑娘,表示王爷和我对她的热忱欢迎,让她心安,感受到亲人的温暖。”蓝珠解释。
李陵猜测着娥媚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匈奴,她的父亲娥笔簿呢?
蓝珠说:“王爷,我准备好了一些衣物和食品,你看一下,合适不合适?”
李陵这才注意到床上有两个敞开的包袱,蓝珠指着其中的一个说:“这里面是衣服,我怕娥媚姑娘一路风尘,不一定带有替换的衣物,就把我八月让汉人工匠缝下的几件夹衣和羔皮坎肩收拾起来了,还有一双袜子和新羊皮软靴子。噢,对了,还打进去了一个厚皮垫子,它又柔软又暖和,还隔潮,这漠北湿冷,娥媚姑娘从汉地初来,肯定不大习惯,不要让她受了风寒。我想等王爷验看过之后,派王府的人去迎哈尔邪,给娥媚姑娘送去,她来到神女湖还得好几天的行程。”蓝珠看李陵只是发呆,就问,“只是时间太紧,来不及给娥媚姑娘做新的。王爷,你看再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东西,如果需要,我让奴才去准备。”
“哦,公主已经想的很周到了,李陵先替娥媚谢谢公主!”李陵说着对蓝珠行了一礼。
“王爷,你这是什么话?”蓝珠嗔怪地瞪了李陵一眼,“你的亲人就是蓝珠的亲人。娥媚姑娘千里迢迢而来,王爷你终于有了汉地的亲人,蓝珠自然是要尽全力接待的,怎么能够冷落呢?”
李陵出了一口气,想说什么,蓝珠又指着另一个包袱说:“这两个皮囊,一个里面是最近新做的干果和上等肉干,哈尔邪毕竟是男人,心粗大意,而且行军途中的干粮饭食最是粗疏不讲究,我怕娥媚姑娘一个娇弱女子嫌不干净。这些食物都是我亲自督促奴才们为王爷你准备的,干净着了,想必娥媚姑娘可能会喜欢用一点的,只是不知道娥媚姑娘的口味,先将就着点吧!”
李陵说:“公主,你这样对待娥媚,不仅仅是娥媚会心存感激,婉心泉下有知,也会对公主感激不尽的。”
蓝珠点点头,继续指着另一个皮囊说:“娥媚姑娘这一路颠簸劳顿,肯定身体倦怠,精神困乏,这皮囊里面装的是用上等山参熬成的汤,用来给娥媚姑娘熬奶茶,可以好好给她补养补养。”蓝珠见李陵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问,“王爷,你看再需要什么吗?”
愣神的李陵连忙说:“没有,没有了!”
“王爷没有什么意见,你就包起来吧!”蓝珠对卓妮亚说,回头对吉妮娜吩咐,“你去传杰木忽进帐,就说让他挑选十个精干的侍卫,备好快马,来听候王爷吩咐!”
“公主,你打算......”
“其他的奴才去,一则我不放心,二来代表王爷去迎接娥媚姑娘的人应该身份不一般,方显得出我们对娥媚姑娘的重视和热情,而杰木忽是您的义子,是我们右校王府的少主子,所以我打算让他带领王府卫队去与哈尔邪会合,迎接娥媚姑娘。王爷,你看这样妥当吗?”
蓝珠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得得”的清脆马蹄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杰木忽进了帐。蓝珠看李陵有点神思恍惚,就对杰木忽说:“王爷有一位从汉地来的亲人,叫娥媚,正随同哈尔邪走在路上,王爷打算派你去迎接她,护送她安全到神女湖右校王府。”
“王爷的亲人?这么说,是......”杰木忽的话说了半截,看蓝珠和李陵盯着自己,就咽了下去,“王爷和公主放心,杰木忽一定护送娥......娥......”
“娥媚!”蓝珠赶紧提示杰木忽。
“对,我一定尽快护送娥媚到达神女湖。王爷和公主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哦,给我拿一块白绢,笔墨伺候。”李陵突然醒悟了似的说。
蓝珠连忙亲自为李陵铺开白绢,研好墨,李陵提笔一气呵成写了几行蓝珠和杰木忽都不认识的字,用嘴吹了吹,看墨迹稍干,就交给杰木忽说:“见了娥媚姑娘,把这个给她。她会感受到公主对她的盛情。”
听了李陵的这句话,蓝珠的心里觉得很幸福。其实,只要能够让李陵满意,李陵能够接受她的关心,她就满足了,而且有李陵的故人来,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当然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身边有更多的亲人,只是不知这娥媚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不过,能够千里来投奔李陵,肯定不是一般的人。话又说回来,即使是一般的关系,只要和李陵有牵连,她蓝珠都会善待的。
蓝珠对卓妮亚低声说:“让挑选的两个使女进来吧!”
一会,进来了两个身材高挑,容貌秀丽,体格健硕的女子,蓝珠看着她们,对李陵说:“娥媚姑娘一路风尘仆仆,士兵和随从都是男的,肯定缺少了很多应该有的照顾,我从王府的家奴里面特别挑选了她们两个,右边的桑尼玛王爷你知道的,她和卓妮亚是从小就侍奉我的使女,左边的叫古丽妮,她们聪慧手勤,对主人非常忠贞,我想让她们随从杰木忽去照顾娥媚姑娘的饮食起居,这样会方便好多。以后就让她们做娥媚姑娘的贴身女侍。王爷,你看这两个人合适吗?”
“公主挑选的人肯定不会有错,就让她们去吧!”李陵的心里泛过一波一波的感动,他因乍听到娥媚来匈奴的消息而波澜起伏的心,随着蓝珠有条不紊的细心安排逐渐平静下来,一股暖意涌遍全身。
“那好,杰木忽,你就带着侍卫和使女上路吧!”
“是,公主!” 杰木忽和古丽妮、桑尼玛背起床上的包袱,拜别李陵和蓝珠。
“哎,杰木忽,别忘了告诉娥媚姑娘,我在给她收拾最漂亮最温暖的帐篷,等她来之后,我要用最好的料子让最巧的汉人工匠给她缝制最美丽的衣服。”蓝珠对要出门的杰木忽嘱咐。
杰木忽笑答后,转身离开。
李陵的帐内一下子安静了好多,蓝珠也仿佛很累,只是坐着遐想,不说话。
李陵首先打破沉默:“公主,你怎么不问问这娥媚到底是什么人呢?”
“王爷,蓝珠只知道她是你的亲人或者朋友就够了,还问什么呢?”其实蓝珠是等李陵告诉她。
“公主,你为什么对娥媚那么关怀备至呢?你并不了解她呀!”
“王爷,这你还不清楚吗?因为娥媚是你的亲人,我自然会把她奉若上宾的。”蓝珠动情地说,“王爷你心里不要有什么顾虑,我会按照草原上和匈奴人最高的礼仪来接待娥媚姑娘。”
“这我知道!”李陵叹了一口气,“唉,我还是告诉你娥媚的来历吧!”
“王爷,你刚才说我这样对待娥媚姑娘,婉心姐姐的在天之灵会感激我的,我就知道娥媚姑娘一定和婉心姐姐有关系。”
“是的,她是婉心的妹妹!”
蓝珠一下子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记得李陵说过婉心是独生女儿,没有姐妹。
“是这样的,公主。”李陵解释说,“我在酒泉郡花城湖大败右贤王率领的精锐骑兵,汉皇龙颜大悦,派我的两个好朋友为钦差到酒泉郡花城湖来犒劳三军,给我赐‘誉满边关’金匾,皇上还颁施特恩,让婉心随同钦差来到酒泉郡花城湖,小住半月。酒泉郡郡守考虑兵营里是清一色的男人,就派来了一个女子,给婉心做伴,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这个女子就是娥媚。”
“可王爷刚才怎么说娥媚姑娘是婉心姐姐的妹妹呢?”
“当时这娥媚总显得郁郁寡欢,有一种难掩的悲伤,我们都没有在意。”李陵说,“这娥媚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婉心也是精通音律,两人情趣相投,谈得很投机。她在陪伴侍奉婉心的时候,细心的婉心向她问起为何总是忧郁时,她对婉心倾诉了自身的悲惨遭遇。婉心很同情她,就要我请两位钦差大人帮忙,为娥媚一家洗清冤屈,我答应了。”
“娥媚姑娘到底有什么冤屈?她为什么而悲伤呢?”
李陵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为蓝珠讲述了有关娥媚的事情。
蓝珠听的呆了,说:“这娥媚姑娘真是受了不少的罪!只是王爷怎么说她是
婉心姐姐的妹妹呢?”
“婉心在酒泉郡的日子,一直都是娥媚陪伴侍侯,她们在一起切磋音乐舞蹈,无话不谈,相见恨晚,成了知心的朋友。在婉心回京前,她们两人自愿结为姐妹。婉心回京后,两人一直书信往来。娥媚亲自去过两次京城,看望婉心,每次,婉心都留她至少长住一两个月。两人感情笃厚,姐妹情深,胜过亲生的姐妹。”
“哦,原来是这样!”
“我在酒泉郡也受到娥媚一家的悉心关怀,她的父亲娥笔簿还几次到花城湖驻地来慰问犒军,说是略尽一点对驻军保护酒泉郡的感激之心。娥媚……”李陵看了看蓝珠,又刹住了话头。
蓝珠正专心地听着,见李陵不说了,就疑惑地问:“王爷,娥媚姑娘怎么啦?”
李陵欲言又至,最后说:“婉心本来说要替娥媚物色一个好郎君的!”
“那物色到了吗?”
李陵长出一口气:“婉心都因我而没殁了,唉!”
蓝珠见李陵有点伤感,根本就没有细细琢磨李陵的话,只是想把话题引开,连忙说:“娥媚姑娘既然是婉心姐姐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李陵打断蓝珠的话:“娥媚比你大一岁!”
“那她就是我的姐姐!”蓝珠偏头想了一下,“王爷,你看我们把封地东南方向那座帐篷给娥媚姑娘收拾出来,行吗?”
“那是单于和阏氏来小住时,为他们专门修建的,应该算是行宫,当时是由王廷出资修的,而且规格太高,安排给娥媚住,合适吗?”李陵有点担心。
“没问题,闲着也是闲着,我会禀明父汗的。我让他下令把这座帐篷和周围的小帐都赐给我们右校王王府就行了!”蓝珠看李陵还在犹豫,就说,“王爷,娥媚姑娘是婉心姐姐的妹妹,绝对不能让她受任何委屈,再高的规格都不能弥补王爷你失去婉心姐姐的遗憾,我相信父汗会赞成我这样做的。”
“恐怕娥媚会反对的。”李陵仍然迟疑着。
“王爷,你不用管这些琐碎的事情,一切交给我打理就是了!”
李陵点点头。
“王爷,那我出去安排了!”蓝珠说着出了帐。
李陵枯坐了一会,想理出一些头绪来,可越想心里越乱,就背着手出来,在住处四周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蓝珠的影子,有点疑惑,就问一个奴仆:“公主上哪里去了?”
奴仆恭敬地垂手低头站着,看了李陵一眼,耷拉下眼皮,说:“公主刚才骑着马说要去王廷,走了一大会了。”
“那卓妮亚呢?”
“她随公主去王廷了。”
“吉妮娜呢?”
“也去了。”
李陵明白蓝珠想要打消自己的顾虑,直接去王廷向单于请命了;他更清楚,蓝珠对还没有见面的娥媚如此热情周到,全是缘于对自己深深的爱,她是想要让他李陵高兴。
李陵在草地上转了一圈,回到帐篷,蓝珠还没有回来。
没有蓝珠的房子空荡荡的,格外冷寂 。
平时都是李陵从外面回来,蓝珠就站在门口一脸灿烂的笑容迎接他。只要李陵在帐内,帐内就到处旋转着她美丽欢快的身影。李陵突然觉得特别不习惯没有蓝珠在身边,不仅房子空荡荡,李陵的心也空荡荡的,他这时真想看到蓝珠灿烂的笑脸,听到她那关切的话语,没有这些,他的心似乎也没了依托。但他知道蓝珠不会这么快就回来,从神女湖到王廷,来回得好几个时辰。
李陵百无聊赖地又出了门,看了看王廷的方向。娥媚还要四天才能来到神女湖,这蓝珠也太性急了,他第一次对蓝珠有了爱怜的责备。一想起娥媚,李陵觉得心里乱得不行。
他转身进帐取出剑,想舞舞剑,静静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