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他怎可能这么强!”“一个四阶的掌握高等基因法门的武士居然直接被碾压!”
……
议论的声音几乎瞬间在台下面炸开了,所有人都用一种包含着畏惧的复杂目光看着徐元直。
徐元直很强,大家都知道。
十六岁以一所帝国四域边境的偏远行省学院的首席生的身份,硬生生的率领着一只弱旅在百校联盟的百校桂冠武斗大赛之上杀入最终四强赛,是名副其实的黑马,曾经在三年之前是名动紫罗兰的红人,无数的世家财阀向他伸出橄榄枝。
他又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出身于南境双河之南贝罗洛郡萨默斯比的一个牧羊人家庭,那几乎是一个在帝国的版图上都不会标注的偏远之地,无人给予他太多的关注,即使他从小展露出非凡的才华也只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一个卑微的名字。而他声名在那一年,天穹竞技场的青色高塔之下飞上众人的振奋欢呼的顶点,却又在那场帝都的政治风暴里面牵连判罪,废去公民资格,断绝各大公会支持,不得入帝国精英体系。
世人只知道一个在街头酒肆粗瓷碗饮酒浇愁的落拓之人,与这座城市无数的失意的华尔街投资人、从域外流浪漂泊的孤魂野鬼、渴望成功一无所成的理想家一样,他的名字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书册之上毫无痕迹。
最多只是那些消息灵通之辈的脑海里的一个有些天资、运道不好、成就有限的打手罢了。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强。
三阶人体极限,四阶初见阴阳,虽然本质上四阶之内皆是未触及世界根源本质,无有太多存在与本质上的差距——但是,三阶败四阶,并非不可能,也绝对不是可能这样明显形成碾压之势。
“你看起来很轻松。”释罗亚与这个阿加莎的合作人,歌剧编剧,韦伯站在一起依靠着柜台,手中持着透明的精致高脚杯,一同看着远处人群中央的擂台战。
“你不是不饮酒么?而且,这种事情明显结果都是注定的,何必给予太多关注呢?”韦伯夸张地做出嬉皮笑脸的样子,“学习武道,从他人战斗方式中汲取精华?别逗了,开什么玩笑——这是谁的战斗,一个大学者层次施法者,一个女巫基因的携带体,一个撬动世界法则,一个肉身浑然如金刚,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下,有什么好看的?”
释罗亚明白这话,虽然表面刺耳,却是很实在的话。主职业正统四门,即是通俗所说的“一等策士、二等法爷、三等骑士、四等武士五等兵”,徐元直虽然表面上走的是武士的路,但是目光老道的释罗亚和韦伯还是可以看出来,他是用的施法者的手段。
“伯尔尼学派的参考系置换秘法,掌中有佛国,反手纳天地,这种施法手段本就是白塔两千三百亿魔道秘术里面也是顶尖层次的那种,后经典物理体系里面参考系为前缀名的都是很了不得的东西。”释罗亚很肯定地点出了徐元直的手段法门。
“眼力不错。”韦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觉得谁会赢?”
其实何止是眼力不错的问题,白塔号称两千三百亿魔道秘术,虽然被网络上的考据党证明只是当年白塔草创之时的虚数,但是也足以说明这世间自皇帝开创万界多元宇宙殖民的盛世之后,修行秘术法门是多么的浩瀚如沿海、璀璨如星空。
“这并不是谁的武力高的问题,那是过时的武道家的看法。”释罗亚很不客气地将那世间武道家判了个死刑,然而他的语气却并非是什么轻狂气盛的妄言,而是一种很认真很严肃的态度,“武道家登顶不了紫罗兰。”
“武道家登顶不了紫罗兰?”韦伯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黑发的少年一眼,有些玩味又有些沧桑地说道,“……很有道理的话,虽然对着世上的许多人来说,可能很没有道理。”
没错,世道很没道理。
老男人说着紫罗兰的灰色幽默话。
释罗亚没有在兜圈子,直接地问道:“你很有信心我会帮你,为什么?”
“思维修行的人其实并不难懂。”
释罗亚笑了笑,目光幽幽,“世间大部分人都并不难懂,可是掌握真理的那部分人都很难懂。你说说,我对你来说,如何?”
“你和克里斯汀娜关系应该不错,毕竟她的那个性子,成天像是个贪恋财富与宝藏的巨龙似的,能够把这张黑卡借你……”韦伯笑着摸了摸自己有些硬胡茬的下巴,显示出了一副“不用狡辩了、我都看穿了”的猥琐表情,“——而这个忙和克里斯汀娜有关。”
“什么意思?”
“有人听说了她的艳名,送了他方圆百里的所有鲜花。”
释罗亚沉默了,并不是对他的说法有什么异议,而是这种“风格”有些熟悉的感觉,他豁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暴、发、户?北域自由联邦,高地雄鹰,新阿斯加徳,北方巨阀六家。”
韦伯人精儿似的人物,明显品到了对方语气的变化,便立即正色道:“准确地说,只知道是上面有人的一个高地阿塔斯夫家族的一个人。”
释罗亚沉默了一小会儿,吐字又急又快地说道:“手眼可能通天?”
起初听到这问话有些发愣,但是随即就明白了这话的含义,韦伯犹豫了一下,原本轻视的心态早就放下了,那么原本不该说的一些话也就该说了。他语速很快地说道:“圆桌议会和东西两府其实并没有真正根本的矛盾,他们要的是这个帝国的太平,哪怕是虚幻的太平。所以,如果我们倒了,那么上面会有人抹掉手尾、吃掉肥肉,如果我们没倒,就是再大的人物也要扔下几个替死鬼来见见血。”
“为什么不会是最上面的人物呢?”
韦伯很是黑色幽默地说道:“如果他本来就是‘天’,那么还不如扔了我们的这点儿家当,早点投奔过去,把自己卖了。”
释罗亚便领悟他的意思了,因为真正的大人物看不上,不屑小手段么?
“你对我有信心?”
“没有。只是昨天在紫罗兰的贝克街死了二十几个好手。”他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可是话里面的血腥气释罗亚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少年一针见血地问道:“你们有内奸,而且——你受伤了。”
韦伯也不说什么,直接解开外衣的领口,露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绑带,而释罗亚只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受了绝对的重创,居然骗过了他敏锐的感知。
“好手段。”释罗亚低声一叹,不知是说对方下手果决狠辣、帝都杀人,还是说韦伯带伤现身,坐镇场面。
“你很能打么?”韦伯又一次重复了这个问题。
“你为什么觉得徐元直会输?”
韦伯有些奇怪地反问,“刚刚你不也是说的他会输的意思么。”
“我只是说,武道高低分不出胜负,得看你们的对手手段有多深,心有多狠。”
韦伯点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忽然说道:“他有一个妹妹。”
少年似乎对着话题的转移毫无疑义,顺着问道:“没有别的亲人?”
“死了,据说几年前他出身的南境边境发生了十年难见的狼患,死了好多人。而他就剩下了一个妹妹,平日里面他性子傲,少有朋友向往。”
“那他一定很爱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也定是很爱他。”
他的语气很笃定。
“这是你猜的?”
“他的衣服,是手工缝制的,那几处绣的常春藤蔓以及那一双布鞋,他看得很温柔。他穿在身上,很认真地爱惜,在他的右手手指上面有伤口,是针伤,在他的衣衫下摆处有缝补的痕迹,应该是他自己动手补的。”
韦伯顿了顿,似乎惊讶于对方观察的细致,他缓缓地说道:“几分钟前,有人劫走了她妹妹。”
释罗亚没说什么。
他了解紫罗兰,仁慈与钢铁、傲慢与平等,一切正义与邪恶共同铸成这座城市。
他不会傻傻地说“祸不及家人”这样的蠢话。
然后,韦伯惊讶地看到黑发少年闭上了双目,安宁静穆的气质从这个少年的身上油然而生,就像是那些长久地抛弃人世权力、埋首浩瀚经卷的枢机教士,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在无一丝波动。
韦伯看到那双犹如琉璃遍照红尘的黑色双瞳时,竟然忍不住地躲开。
“可是这里是紫罗兰,帝都紫罗兰,云上紫罗兰。”年轻人面色沉着肃穆,目光里面似乎有神圣与公义加冕,“白塔之上,帝冠永存,以太之下,唯敬皇帝!”
老男人韦伯目瞪口呆,虽然心里清楚这些这些改造自我心智的疯子手段无数,但是这种货真价实的神道修行气质是什么鬼?他不会真的是个坚定的一圣教的信徒吧!
却又听少年说道:“之前我说,我要报酬对吧?”
坚定信徒形象直接折断。
“确实如此,如果……”
释罗亚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我要两个保送进入紫罗兰五星级学院的资格!”
“为什么?”韦伯起初惊愕,话语脱口而出,却随即明白了过来,却只见对面的少年似笑非笑的表情。
“看来你没有自信我会赢,这是真正的病急乱投医的巧合了。”少年的话语略带着调侃。
很显然,如果他赢了这一局,对面的那一家就要输一局,那么那个未知的上面的人物就要抛下若干的替死鬼作为代价。那么显然他没有什么庇护的身份,会很麻烦,会成为大人物手指下的池鱼——而进入一家五星级学院、获取在校学生的身份,就会得到一个庞然大物,百校联盟以及学院教育与发展协会的庇护。
而韦伯临时起意,又不抱太多信心,所以根本没有想这些。
韦伯短暂的尴尬之后,立即就想通此中关节,就直接肯定地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不过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觉得自己的想法未免也有些“好笑”,但是又忍不住想到:或许能赢?
“你就这么有信心?”
“这可是‘生死不限’的死斗。”少年语气淡淡。
韦伯也是无言,他又有些好奇:“为什么是两个啊?”
释罗亚已经转身,抛下一句,“我还有一个妹妹。”
此时的擂台之上,徐元直的手刀眼看就要斩到那男人的额前眉心,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接着他走下了擂台,谁也没有去看一眼,甚至连那个彼此事情心知肚明的侯子羽都没有去看一眼,只是径直走,两旁之人不约而同地就像被剑斩开的潮水一般退开,他就直接走到了侯子羽的跟前,目光很平静,外人看来就像是多年好友亲切相谈,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看,我刚刚那一剑之力如何?”
“——记住哦,我徐某人很怕死,会好好活着,不要想要挟我,如果我妹妹少一根汗毛,你们会损失很多很多。比如说,某些沽名钓誉、内里龌龊之辈的人头?”
他在笑。
自在,如天人。
却又多了些味道,那是紫罗兰的圆滑与“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