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永发脑子里面嗡嗡地叫唤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身大汗,现时他脑子里面已经没了刘良驹,没了外间的红卫兵,只剩下这个勾魂要命的妇人了。妇人的两条水蛇一样滑溜的胳膊搂得越紧了,石永成也顺势紧紧地把妇人抱在怀里……
两个人搂抱了好一会儿。石永发松开胳膊,扳过妇人的脸,对着那个血红的小嘴狠狠地亲了一下,随后说:“好好,就这样子揭发刘良驹这个走资派!一会儿我派人来帮你写大字报。”
石永发想起了一件事,问:“哎,我问你,刘良驹的金表你到底见过没见过?”妇人眼睛一瞪嘴一咧:“没有的事,刘良驹才是个穷鬼哩。我跟他结婚的时候家里啥都没有。要是有一块金表,高兴死我了。”
石永发不信妇人的话:“咋街上人都说有呢?你可要说实话。”
妇人的鼻子哼哧了一下:“你别听那些人吃饱了撑得像母猪一样乱哼哼。这些年我早把他刘良驹的五脏六腑数落清楚了。我还专门去过他的老家,除了两孔没人住的烂窑洞啥也没有。平时那家伙公是公,私是私,分得可清哩。我一点点光都沾不上。我……”
石永发没再理这妇人扭头走了。
当天后晌,大街上就贴满了廉莲揭发刘良驹道德败坏强奸妇女的大字报。第二天又贴出廉莲和刘良驹彻底划清界限离婚的“庄严声明”。为了表示彻底革命,廉莲还把她和刘良驹生的孩子刘春梅撵到大街上,说自己和走资派刘良驹没有一点关系了。
苏冬花知道了,把刘春梅找回家。
有了廉莲这一手,石永发这一派立马行动起来,又是贴大字报,又是开批斗会,那几天东山县城里全成了石永发的世事。石永发还调了十几部汽车拉上他手下的红卫兵,敲锣打鼓到东阳报喜,把揭发刘良驹罪恶的大字报贴到了东阳大鼓楼的墙上。紧接着东阳的红卫兵又开到东山县祝贺声援他们。这一下子,石永发头大得连粗细方圆宽窄长短都分不清了。
廉莲也成了人物,翻出一件刘良驹穿过的黄衣服,改了改穿上,又朝石永发要了一个红袖章套到袖子上,摇身一变成了红卫兵,也跑到街上贴大字报斗走资派。时候不长,石永发就发现这妇人挺招眼挺惹事,到了人堆里不是对这个笑笑,就是对那个丢个媚眼,惹得那些大头头小脑脑眼珠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有的人还趁人多在妇人腰里胸前或大腿根摸一把揣一下的。石永发就不叫她上街,叫她在家里闹革命。还说有了揭发刘良驹这一个天大的大功劳就够她吃喝享用一辈子了。这妇人原本就不是场面上人,出去跑了几回也腻烦了,累得爬在床上起不来,就听了石永发的话,把家里收拾好了,打扮得整整齐齐,脸上搽着雪花膏,暖壶里灌满开水,还准备了点心蛋糕,专心等石永发过来。石永发派人给廉莲家送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还给了她些钱,稳住了妇人。石永发自己一有空儿就到廉莲家转转,还经常在那里过夜,说是关心和支持革命群众。
石永发这一下真是尝到了甜头。现时石永发只要一听见廉莲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心里就像拽电灯绳咯吧一声电灯就亮了,按捺不住的邪劲从每个汗毛孔里朝外冒!只要一看见廉莲晃头扭腰的影子,就像野狗闻见了肉骨头的味道,狐子追着了老母鸡,不顾一切地朝前窜。送上门来的好东西,为啥不用。石永发不傻。
那天后晌,对立的那一派红卫兵又把刘良驹揪过去批斗了一阵子,用的全是抄的石永发他们掌握的材料。石永发就叫手下到会场上找那一派红卫兵说理,结果两家当场就争吵辩论起来,反而把刘良驹晾在一边。刘良驹坐在隔壁房子里面打起了瞌睡。后来石永发把自己的大队人马全调过来,在人家的会场上又把刘良驹狠狠地批斗了一顿。刘良驹软得成了一摊稀泥。石永发大获全胜,叫人把刘良驹关起来。那一派红卫兵只好认输,放出话来:“你们要严加看守,丢了走资派刘良驹,有账好算!”
天黑了好一阵子,石永发和伙伴们商量,要赶紧换个斗争方法,明天天明之前偷偷给刘良驹换个地方,叫对立派找不着,而后押着这个走资派到全县各公社游斗,打对立派一个措手不及。商量完了,石永发感到累了,肚子也饿得呱呱叫了,就朝廉莲家走去,心里想着好事,脚底下轻快地走着,脸上也带上了笑样儿,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廉莲家。
廉莲在家门口接着石永发,一把把他拉进房里。两个人紧紧抱着像吃老玉米棒子一样互相啃起来。平日里刘良驹工作忙,经常外出开会,很少体贴廉莲。每一次回来刘良驹在她身上都是虚应故事一番,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正值虎狼年纪的妇人得不到满足,就指着刘良驹骂,说自己是守活寡,找了一头骡子当男人。刘良驹挨了骂,再加上工作忙,对这种事情越没兴趣了。这一回妇人碰上了身强力壮的石永发,就像钓鱼的捞了一只老母鸡,针尖对麦芒,可合适得了不得了。这会儿两个人顾不上吃喝,关上门上了床昏天昏地地发够了疯,才穿上衣服开始做饭。吃饭中间,石永发吹嘘今天可把那一派整得够可以的,把他们的威风彻底打下去了。
廉莲放下饭碗,用筷子点了一下石永发的脑门子:“我说你们可要把刘良驹看守好。要是叫这个走资派跑了,人家那一派肯定不答应,肯定要找你们要人。到时候你们交不出人,你们可栽进深沟了。你这个司令可就当不下个样子了。我这可不是吓唬你。”
石永发笑笑:“我早想到了,已经安排弟兄们严加看守。明天一早就带着刘良驹到各公社游斗,路线、人手、汽车都预备好了。到时候叫那一派连水瓢的把子都摸不上。他们根本想不到我们这一招儿。”
廉莲咧咧嘴:“看把你得意的。别忘了你们能有今天,还不全是老娘我的功劳?”妇人说着还摇摇身子,惹得胸前两个肉疙瘩也晃晃悠悠起来,好像要憋破薄薄的衣衫冲出来。
石永发把碗里最后几根面条拨拉到嘴里,一边嚼着面条,一边看着妇人圆鼓鼓的前胸,一边摇晃着脑袋:“就是呀,我这不是不管革命工作多忙,天天黑了都要跑过来犒劳你呀。”石永发说着伸手就要抓妇人胸前的肉疙瘩。
妇人猛地扭过身子:“看你那油渍渍的爪子,干啥都没个时候。”
石永发一把抓住妇人的胳膊,把她拉到怀里,要和她亲嘴。
妇人使劲推开石永发:“哎呀,你除了吃饭,就是这事,还有别的本事没有?”
石永发不高兴了:“咋啦?咋啦?你也不要太烧包了。现时朝我身上靠的女人多着哩,还有黄花大闺女哩。单说你,还不是大年三十黑了捡了一个兔子,有你没你都过年。”
妇人的眼眉立马立了起来,一把夺过石永发手里的饭碗:“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娘供你白吃白喝白玩,啥都贴上了,你还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你是畜生呀?”
石永发根本不尿这妇人:“你要咋?你要干啥?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现时有老子罩着你,在东山县里你还算个人物。你他妈的有吃有喝,有人理。老子要是不玩你,不理你了,你就是一只破鞋!这机关大院你也住不成了,你信不信?老子立马就走。”石永发说着站起身来就要走。
妇人软了,眼眉顺了下来,又和先前一样好看了,拉住石永发的胳膊:“看你那个样子,老娘说了一句淘气的话,你就不是你了,你能干成啥大事呢?看你那个心眼小的,和蹲着尿的女人差多少呢。”妇人说着摇晃着胸前的两个肉疙瘩贴了上来。
“看你还敢气老子!老子要叫你知道马王爷几只眼!”石永发发狠地说着,一把抱起来妇人扔到了床上……两个人折腾够了,才搂着睡了。后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睡得正香,外面有人使劲敲门,声音响得怕人。石永发一把推开妇人,翻身起床,对着门喊了一声:“他妈的是谁?来了土匪了?”
“石司令,快起快起!刘良驹逃跑了!”
“啥?刘良驹逃跑了!”石永发一下子跳下炕,三下两下穿上衣服,打开房门,“咋能叫狗日的走资派刘良驹跑了?夜天夜里谁站的岗?是哪个王八蛋?”
“全是咱们的人。可能是后半夜站岗的瞌睡了,叫刘良驹瞅空儿跑了。”
石永发急了:“日他妈,这一下子可坏了。那边跟咱要人可咋办呀?还不说咱是保皇派呀!咱的人还不散了伙呀。”
“那可咋办?要是找不到刘良驹,咱们这一派可是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咋能出了这事呢?咱那几个站岗的兔崽子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呀。我叫人四处都找遍了,找不着,这才跑过来向你报告。这会儿那边的人正在叫唤呢,说咱们放跑了走资派,还骂咱们是保皇派,让咱们立马撤出县委机关,散伙滚蛋。”“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说你们这些娃娃啥事都办不成。这可咋办?我他妈的……”石永发急得话都说不成了。“我说呀,这个事肯定是苏冬花那个婆娘和她前头那个半条命的男人搞的鬼。”屋子里面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妇人像蚊子哼了一声。“你咋知道?”石永发回过身子,看着披头散发露出半个雪白胸脯子的妇人。妇人伸手捋捋头发,不妨被子掉下去了,上半个白晃晃的肉身子全露出来,惹得前来报告的那个红卫兵伸长了脖子愣朝屋子里面看。石永发用身子挡住门口,大声呵斥起来:“看啥呢?看你妈呢。”
“嘻嘻……我估计他妈的年纪跟我也差不多……”已经把被子围好,露出两条白腿的妇人满不在乎地笑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离婚这些年了,那个姓苏的女人守着空房还不结婚,还不是等着刘良驹?她可能早就看出我和刘良驹过不到头。她前头那个男人,明里暗里照护她。肯定是他们捣的鬼!”
石永发一连几个“对对对”,随后把指甲伸进乱糟糟的头发里面使劲挠着:“叫我想想,叫我好好想想。他们会把刘良驹藏到哪里去呢?咱们该咋办呢?这些球事情真麻烦。要不把走资派刘良驹抓回来,我的队伍要是散了伙,这些日子可就成了屎壳郎碰见了拉稀的,白折腾一场了”
“这有啥麻烦的,肯定是岭东山里头。皂荚树底下村里那些人,前些年跟日本人和汉奸明争暗斗了多少年,精得像狐子一样,心眼子多得比筛子眼儿还多。他们还敢把走资派刘良驹藏在城里?你呀,干啥都是没材料的货,动不动还这个那个的,还嫌我看不起你。”妇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的还真有几成,快赶上诸葛亮刘伯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