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芽神秘兮兮地把平果拉到一边。
“跟你聊点八卦。”
“没兴趣。”平果转身又要回座位。
“关于郭磊的。”美芽说完,一副不爱听拉倒的姿态。
平果透过教室窗玻璃,看见同桌小平头正在跟几个男生讨论足球,不时还比划两下,脸上有几颗明媚的青春痘。
“嘿嘿,别走啊!“平果赶忙拉住美芽,“说说?”
“那你先发誓,不会再告诉别人。”
“我发誓,我要是告诉别人林大路就去喜欢的妞儿。”平果坏笑。
“靠,太恶毒了吧!重新来!”美芽咬牙切齿瞪着平果,“你要是说出去你跟蒋柏晨没以后!”
平果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只是一个假设,想到那样惨淡的结局,她的心还是疼了一下,于是连连摆手,“不行,我不玩了。”
“好吧好吧,你随便发个誓好了。”美芽拉住她。
“我如果说出去就会跟地理老师谈恋爱。”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脑子里出现地理老师秃顶和乡霸地推眼镜动作,还真是重口味呀。
美芽靠近她,说,“我看了郭磊的那本笔记本。”
“啊!”平果惊讶地看着她,“你居然偷看别人的隐私……”
“啊什么呀,瞧你一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心里一定很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吧?”
平果使劲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看到的,今天早晨我值日生,来教室开的门,我看你桌子特别乱就帮你整理一下,结果发现你同桌郭磊的桌洞坏了,底下裂了个口子,那本笔记本就整个都露出来,只有一小角还卡在桌洞里。我本来打算塞进去的,结果一个没忍住,就拽了出来。”
“说重点!”平果发现,原来每个人都有窥伺癖,要是被小平头知道自己正在八卦他的隐私,这份同桌情谊算是玩儿完了。
“里面贴了许多报纸和海报的贴图。这些贴图都在每张纸的正面,而反面就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我打眼一看,先下了一跳,感情这是郭磊写的情书。”
“写给谁的?”平果又看了眼教室里的小平头,还在跟大家嘻嘻哈哈。
“没署名,统称你,还挺神秘的,我害怕被人发现,就赶紧给他塞回了桌洞。”
上课铃响了,平果正要跟着美芽回教室,忽的听到兄弟班的英语课代表喊自己。
“王老师找你。”
“现在?”平果问。
“嗯,现在就找你。”对方说。
平果知道肯定有事了,今天她收英语作业不及时,结果王老师利用课间操的时间亲自来教室把全班的作业收了上去。
该不会不让我干了吧?平果一边想一边朝英语组办公室走去。
推开门,迎面就扑来一股肃杀之气,很奇妙的感受,明明窗台上春天的花都开始发芽了。
王老师依旧坐在她的办公桌上,听见门响,转过身来说,“你来了?”
“嗯。”苹果点头,记忆里王老师说话从没有这么温柔。她是个直来直去的女子,说话做事如此,就连跟老公打架都是这般毫不遮掩。有时候,王老师在其他人口中被说得多么多么不堪,平果还会替她鸣不平,平果不在乎别人说自己是她的小狗腿,说到底,她对平果,都是有知遇之恩的。
王老师的办公桌很干净,之所以说干净而不是整洁,是因为上面什么除去一摞作业本,什么都没有。王老师正拿着纸巾擦桌子,上面有点点焦黄,是她曾经在这里做饭的痕迹。
王老师让平果去别处搬个凳子坐下,然后对她,“我离婚了。”
平果有点懵。但紧接着很现实的担心就接踵而至,她问王老师,“你要离开吗?”
“是的,离开常顺。”王老师随后把窗台上那盆忍冬花端来,“这个你留着吧。”
平果接过来,不说话。她忽然意识到即将面临一场离别,而且有生之年,或许不会再见。
“不能挽回了?”平果小声问她,又学着美芽的话说,“我觉得你老公挺好的。”
王老师笑,“傻孩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当爱不在了,两个人羁绊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会是痛苦的煎熬。”
平果抬头,眼泪漫上来,“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
“下午就离开,我跟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一个阳光明朗的下午,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王老师嘘一口气,“老师跟学生谈自己的感情问题,还真是让人难为情啊!在我走之前,我们谈谈你的感情吧?”
“我?感情?”平果有些措手不及。
“还装傻?你跟蒋柏晨啊。”
“老师……您怎么知道的?”平果吃了一惊,仿佛怀揣的心事被诏告天下。
“分班的第一天,从你看他的眼神里,我就看出来了。”王老师笑了,神情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什,什么眼神?”平果的脸一下红了,直到脖颈处。
“It is the most wonderful occasion when a flower meet the sun that belongs to it。Every girl will meet the same moment,and then can not help herself but fall into the trap,this is love。翻一下,试试看。”王老师说着又在纸上写下这段话。
“那是一朵花遇见属于它的阳光后,最最美好的际会。每个女孩都会遇见那个时刻,然后不由自主地陷进去,这就是爱了。”平果有些蹩脚地翻译过来。
平果抬头,看着老师,她的脸上有着打动人心的专注神情,苹果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一样葱茏苍翠又转瞬即逝的青春。
王老师把最上面的一本作业本拿来,对平果说,“这个本子,不是英语作业本,等你回去再打开。”
平果点头,答应。
“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还要去车站赶车,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王老师起身,又跟办公室里其他的同事一一道别,大家似乎都对王老师有些意见,即便是她要走了,也没人起身相送,都简单打个招呼,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这不仅让平果感到一丝悲哀。
看着王老师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路口,平果才返身抱着那一摞作业本,回了教室。
老师不在,大家在上自习,平果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小平头,他似乎对隐私遭人偷窥的事情一无所知,正在偷偷看一本体育杂志,不时抬头朝门口扫两眼。
平果有点内疚,对他说,“你看吧,我给你看着老师点。”
小平头感激地应了一声,整个人都埋进了杂志里。
平果这才有空拿过王老师给自己的本子,表面看,那的确是一本英语作业本,翻开来,里面却是横条的笔记本,在扉页的右下角,写着蒋柏晨三个字。
扉页上还夹着一张信纸,她一眼就看出是王老师真的字迹:平果,这个本子是蒋柏晨的,是今天收作业时不小心收上来的,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我也很惊讶,他对你的执念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知道最初我为什么选择你当课代表吗?就是因为想让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孩离自己的心上人近一些,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所以更需要善意的安排。希望你把握好自己和你们两人的关系,这个本子请代我还给蒋柏晨,并跟他说声抱歉。我们都要好好的,在每一个琐碎的日子里。
平果颤巍巍地把信纸叠起来,又注视着那本日记。她轻轻掀开,第一篇日记的时间居然是三年前:我觉得我是个英雄。就在今晚,我救了一个女生,不确切地说是两个女生,另一个应该是她的朋友吧。演唱会上,因为演出曲目的大缩水,台下的歌迷情绪激动,也不知道怎么,那个女孩就惹到了那伙人。那伙人的样子凶极了,他们开始追赶两个女生,跑在最前面的是个小光头。当时我就站在靠近走廊的地方,来不及多想,我把脚伸了出去。我听到了小光头的惨叫,当然,接下来他们也让我惨叫了。我被他们围殴,打的缩成一团。后来保安过来制止,把我送进了医院,我可不想被媒体围着采访,趁医生不注意就溜走了。那个女孩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出手救她,因为在此之前,她救了我一次。
“老师来啦!”小平头突然急声说。
平果吓得脸都变了颜色,慌忙拿课本遮掩。
可是等平果缓过劲来,朝门口看时,根本没有人。
小平头在捂着嘴笑。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小平头笑嘻嘻地问。
平果不回答他,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下,“再敢骗我,有你好看的!”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看蒋柏晨的日志:演唱会开场前,体育馆门口挤了黑压压的人群。我因为之前没有买到票,就四处寻找愿意退票的人。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一个放弃看演出的大叔。他说他愿意把票卖给我,但是要比原价还要高出几十块。没办法,我只有答应,就在这时候,她的朋友出现了,跟大叔说话,我正纳闷呢,忽然感到手里面多了张纸条,回头再看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转身离开了,我只看见她兴冲冲微笑地侧脸。而这时候她的朋友也离开了大叔。我悄悄打开纸条,上面仓促写着一行字:买票有风险,给钱需谨慎。这时候我才觉得有点不对劲,大叔一把年纪了,会喜欢年轻人的歌吗?很快我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大叔被几个便衣警察带走了,留下搜集证据的警察告诉我,大叔连黄牛贩子都不是,因为他的票都是假的。我又想起来那个女孩,可是她已经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
平果抑制着砰然的心跳,心情激动地无以言表。是的,她就是那个塞纸条给蒋柏晨的女孩,而那个帮着她一起混淆卖假票大叔视线的女孩就是美芽。当天两人亲眼目睹了几个人被骗的经过,很生气,决定做点什么,就有了日记里记录的那个场景。只是,当天平果和美芽识别了好几个黄牛贩子和卖假票的人,被塞纸条的人更是不下十个人,再加上当时天色渐晚,平果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了。
唯一能记起的,那是个胖胖的男生,他带着棒球帽,其他的再无记忆。
蒋柏晨,就是那个胖胖的男生。
平果笑了,却原来那天自己和美芽的逃跑成功不是偶然,而是蒋柏晨的出手相救!
他真的是个英雄,是她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