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水费如数交给王老师，平果的心里彻底踏实了，有了这次教训，她相信今后班里的事务会方便很多。
回到班里的时候，大家好像都在议论着什么，见到平果进来，议论声稍稍有所收敛。平果环视了一圈，发现许多双鬼祟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神经病，平果想，自从水费事件后，她对这个班级很是失望。她望了一眼蒋柏晨的座位，是空的。
平果按捺着一丝不安，坐回座位上。同桌郭磊正从报纸上往下减图片，那人看样子是个球星，有点小帅。平果随口问，“他是谁？”
“安贞焕。”小平头说。
“我只认识安七炫。”
小平头不以为意，举起剪好的图片，问平果，“怎么样，跟我很像吧？”
“非常像！”平果说了句违心的话，然后问，“那个，刚才我进教室前，大家都在议论什么？”
郭磊在图片背面涂上胶水，贴在了专门用来收集图片的本子里，然后合上，用力一压，这才说道，“刚才蒋柏晨被主任叫出去了。”
“哪个主任啊？”平果觉得不管是哪个主任，绝对来者不善。
“孙主任啊！就是管校风校纪那个。”郭磊提醒。
“他找蒋柏晨干什么？”
“谁知道呢。”郭磊打开笔记本，用嘴巴吹了吹。
平果丝毫摸不着头绪，回头去看美芽，这妞儿今天穿的特别漂亮，头发是刚修理过的，刘海齐齐搭在前面，挡住一小半眉毛，两侧的头发熨帖地拢向脸庞，因为太好看了，平果不纯洁地认为她像个充气娃娃。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美芽就明白了平果的心事，她低头写了张字条，团成团投过来。平果见上面写着：下课我去打听，不要着急。
第一节课过去了，蒋柏晨还没有回来。
紧接着是第二节，数学课。本来对数学就不怎么开窍，平果这下更听不进去了。数学老师是湖北人，尾音拉的比较长，比如α ？π，那个3的发音能拖5秒钟，最后那个π的发音倒是很干脆，像气球爆炸。这一度让平果偷偷笑到肚子疼，觉得数学老师太可爱了，可是这节课她就没这心思了，整个人一直在发呆。课上到四分之一的时候，美芽回来了。
平果事先跟同桌打好招呼，要小平头跟美芽调换了座位。美芽直接在平果身边坐下，一边装模作样找出数学课本，一边小声说，“蒋柏晨刚才跟孙主任吵起来了。”
平果一用力，笔尖扎了手一下，“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哦，我偷偷跑去行政楼，看见孙主任和蒋柏晨在说话，很激动的样子，还有哦，咱班主任贾老师也在，脸色很难看。”美芽撅着嘴巴。
“不行，我得去看看。”平果沉不住气了。
美芽拉住她，“你去这不是添乱嘛，能解决问题吗？”
平果犹豫不决的时候，有人站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是蒋柏晨回来了。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他太善于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平果一直在搜寻着他的目光，期待交汇的时候，可以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些什么。但是蒋柏晨根本没有看她，转过身，径自朝教室后面走去。
课间操的时候，平果忍不住在走廊里喊住蒋柏晨。
“出什么事了吗？”她知道这样问有些唐突，关键是没有合适的身份，但平果管不了那么多了。
蒋柏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边穿过拥挤的人群一边淡淡回答，“一点小事情。”
“可是，我听说你被主任叫走了。”平果追问。
“哦，”他停下来，看着她，“学校里知道我在外面打工的事了。”
在常顺一中，最严厉禁的止就是学生恋爱，其次就是在校外不务正业。什么是不务正业？在外面打工，做小生意等等等等都算作不务正业，老师们会义正言辞地告诉你，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甭想。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即便是在学校检查力度最严的时期，学校的恋爱风潮照旧风起云涌，在一次次师生间的战斗中，学生们始终抱着必胜的信念。所以，不务正业也是屡禁不止，之所以今天主任找上门，无非是因为蒋柏晨学习成绩好的缘故。
可是，孙主任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平果问他。
“继续呗，我跟孙主任和贾老师都保证了，绝对不会影响成绩，他们就无话可说了。”蒋柏晨嘴角努力牵出一个微笑。
直到广播操做完，平果依旧心事重重，不是因为蒋柏晨的事情被学校知道，而是刚才他对自己的态度。平果承认自己有些大大咧咧，可是对于他，蒋柏晨来说，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他的态度变了，没有了先前的热度，变得敷衍，甚至有点冷冰冰，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平果！”美芽从后面走来，环住她的胳膊。
“刚才我听他们说，孙主任说蒋柏晨在外面打工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美芽也是一脸的疑惑。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闷得喘不过气。
“不是我。”她声音那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清。
“我知道，谁再敢说你，我们就造她的谣。”美芽的逻辑果然够强悍。
平果忽的转过身，想从层层叠叠的人群里发现蒋柏晨，然后告诉他，她一直死守着他的秘密，她不是叛徒。可是，他会相信吗？如果真是孙主任告诉他的话。
她好像看见了蒋柏晨的背影，在返回教学楼的人潮中闪现，那么孤单又倔强的身影，只是一个恍惚，便消失不见了。
“平果，现在到你上场啦！”美芽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
“啊？”
“啊什么呀，陪我去林大路他们班。”美芽腾出一只手来推她。
“你真的要下手了？”尽管之前美芽三番五次表现出对林大路的花痴，但真到了付诸行动的时候，平果还是有些惊讶，怪不得她打扮那么漂亮……
“怎么说话呢？我这顶多算是出征，嘿嘿，一会儿还要多靠你。”美芽笑起来，小脸通红。平果算是明白了，怪不得美芽对于蒋柏晨的事情这么伤心，为此耽误了自己最看重的数学课，原来是有求于自己。这丫头的心眼儿实在多，平果防不胜防呐！可念在美芽是真心为自己付出，平果也不多计较。
美芽正贼笑着看着平果，就等她点点头呢。
“我不希望你追他。”平果拉下脸。
“这话你都说几遍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个理由。”美芽也认真起来，两人很少因为什么事情赌气。
平果皱皱眉头，想起那件事来。
那时候平果还在读初三。那天是阴天，刚下过大雨，美芽担心妈妈照顾不来活鱼店的生意，便早早回去了。因为面临升学压力，平果一直待在教室里上自习。
有个上厕所回来的同学说，“平果，楼下有人找。”
平果就蹬蹬蹬下楼去，一边下楼还一边嘀咕，“谁呢？”这个点不会是姥姥，她肯定还在菜市场摆摊卖菜，也不会是姐姐平桑，姐妹俩的关系向来紧张，更不可能是美芽了，否则那个同学不会不认识。美芽开始埋怨自己，刚才都没问对方是男是女。
平果来到二楼的时候，猛地被一只手抓了过去！
那只手的主任一边警告她不要出声，一边将一把三棱刀举了起来。走廊的灯光昏暗，却依然挡不住刀子的雪亮。
平果被推到了角落里，这才发现对方是两个人。拿刀子的就是小B，站在不远处像看热闹一样抱着手的家伙，就是林大路。他明显比小B高出一块，即便是整个人都站在阴影里，也不难看出是个很养眼的帅哥。
“把身上的钱都给我！”小B故意装出恶狠狠的样子，但看得出他也很紧张。
平果害怕极了，以前在《知音》、《故事会》等人文性书籍上看过的案例比比皆是，受害者一旦窥见了嫌犯的样子，只能是死路一条，更惨的还被奸尸，又联想到自己的处境，平果的眼泪就掉出来。
她乖乖把钱给了小B。
“嘿，长得不错啊，大路，我们在她脸上划一道怎么样？”小B说。
“你弱智啊喊我名字！”那个叫大路的人骂道，还顺带给了小B一脚。以后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很好笑，但那时的平果感觉简直是噩梦。
“你玩的有点过啊，我们走吧。”林大路显然很看不惯小B的做法。
“着什么急啊！”小B又准备吓唬平果，平果都有些绝望了，眼睛里都是白花花的刀子。
林大路看劝说不成，走过来一把夺过小B手里的刀子，然后丢进自己兜里。
最让平果意外的是，林大路把小B抢来的钱如数奉还，还正儿八经朝平果鞠了一躬，“我哥们儿精神不好。”说完，连拉带拽把小B弄走了。
平果哭够了，却没有报警，她自己也说不清理由，只觉得那个高个的男孩子不坏，或者坏也坏不到哪去。客观的讲，如果没有他的帮助，自己的结局会很惨。总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成了平果成长史上为数不多的惊魂事件。
听完平果的回忆，美芽长叹一声，“原来你们的相遇，在我之前。”
平果头上立刻冒出三道黑线，“现在你打消追他的念头没？我早就说了，林大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小B是一伙的，在车棚里你也看到了。”
“不，听完你的话，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一个男孩子就该像他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美芽认真的时候，语气总是很淡定。
“好吧，你要我怎么帮你？”平果妥协了。
美芽把手搭在她肩上，“很简单，替我去跟林大路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