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黑暗里(照明与炫耀的灯光被聚往另一方向)
乔装打扮被突出
还有精神分裂症者感觉中的世界,物体之外的物体
声音之外的声音。他们睡在床上,却没有睡眠的宁静
他们行走着,却已沉睡。他们的梦景引诱着他们
——这令我们心碎,仿佛靠近死亡之刻
意识到初出茅庐的状态
病者
“别对我板着脸孔。”这话可以对任何人说
——可我不会恳求一个人。一个神也别想让我这么做
——结果我遇到的全是板着的面孔
我可以不用理睬这些人,对吧
可说的倒容易。我的疾病就这样产生
就这样被诊断出来。我的被指控的材料
有500页,罪名有15种
所有的医生给我开了处方,而后他们指证我
盗窃药品。所有的官员用了同样的方法
指责我窃用孤独,包括更严重的自由
所有的脸孔连成一片,像一百个人挤在动物园的
笼子前。电话铃响了,那里面发出一声命令
“啊!”于是“啊啊啊”响成一片
我使劲摇头,这一景象才消失
我赶紧用药,口服,注射。我甚至从孤独和
自由中奔逃出去
我甚至想说:“别对我板着脸孔。”并且接受
命令——我的内部已在分裂
可我能够改变什么呢
散步者
这些人不断地从上面派来
另一些人从下面来。方向可是决定性的哟
“小声一点,这可是午睡时间”
(首先要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得克服那些
关节炎和坐骨神经痛。克服掉猪的形态
要像一匹散步,而不是奔跑的马)
舆论从哪一边来,又被哪一边控制
“想不清楚,继续想”
室外葵花调转了方向。蜜蜂嗡嗡叫着,整个白天
(我把时间扩展了些)
很多人做了下流的手势,“这就是要害”
少数人的观点,“这种表达有失分寸”
哪一个方向都存在着惧怕,“这是什么话”
“我们是安全的,我们控制了舆论”
新德里,斐济,雅加达,以及诸如此类的一些地方
整整一个时代
酝酿着(颠覆的)另性方案
连续剧的欣赏者
——你得住进带洗手间的卧房,有关联的情节
就可以消除间隔,连贯性得到了加强
空间从外部看起来更隐秘,也更敞开
——你还要真心喜爱群众的场面,当受众获得了
愤怒与恐惧,购买力增加了一倍
当他们感觉到安慰(你就像一个女人伸出抚慰的手)
或痛快地宣泄了一番(如一个男子无情地给予殴击)
那就再增加一倍,如此类推
——所以你倾倒苦水吧,人们觉得这犹如炎夏里的暴雨
——总之,没有没有丑闻的世界
丑闻是人内心的双重图像
制造丑闻正好能够满足这一心灵的市场
但你的鼻子要稍宽一点(更适合传统)
你要值得人们怜悯(等待怜悯生长为尊敬)
你要模样更平凡一些(你得到了认同)
你会更重要一点(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天空如果蓝一点的话,河水如果清澈一点的话
这一些情况都非常相似
当然,我们都受够了
可尽管这些蝴蝶飞扬,并且在叶片的背面产卵
(它们的数量会更多)或者像炸弹爆炸
每一种物质都成为杀伤力的一部分
——他们都毫不在乎,他们是购买者
是更真实的一批人
社区生活者
我们的周围出没着窥视我们的人
(他们并非潜藏着,他们和我们勾肩搭背)
——我由此在提防我自己(我试图追忆
领取秘密津贴的场景)
我无法确定我的实质——追踪者还是被追踪者
孤独的追踪者,或者是成群的奔逃者中的一个
狮子抑或角马——但这与草原上的情况
有所不同,这里只有一个种类
一样的面目。甚至都会装出惊恐,以及温顺
沉思冥想与消磨岁月——两种容易被混淆的方式
——两个容易被混淆的人
我从哪个方面来辨认自己(效果有极大差异)
也许我渴望从另一面观看(主要出于好奇)
——法官夹着皮包走上二十级台阶进入法院
皮包里藏着一种声音:规则决不允许
市长和书记是另一种状态,他俩笑容可掬
拍拍市民(我)的肩膀,“要从正面看问题”
“大家都是自觉维护整体利益的人”,“克服自我”
富有规则的好城市,春天通过电话线来临
布谷啼叫着飞出社区天空——
现在我鲜明的一面是守秩序的老实公民(悄悄溜进
花圃,摘下一枝初开的月季)另一面是
唱不出声的寂寞诗人(相应的情况是语无伦次)
旁观者
作为旁观者,直至把自己隐藏起来
无论沉落(淹死),上升(自缢)
选择消失(像时间与空间一样,隔离开
令人惶惑的事物)(尽管这是一些很熟悉
的方式)(譬如一种行为艺术)
这一切可能都蕴含着可耻
云雀在乌云的间隙闪过身影——
我们曾幻想消亡,如此令人迷醉
我们期待随后听到它翅翼擦击过湿沉的云朵
可死亡的黑暗毫无水分
在事实中,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死亡处于相对的方向,在于
他处——这与一只老鼠向黑暗中的逃窜没有区别
像一个烁闪的少女引领着一只黑色狗走进了黑夜
——像被暴徒劫掠去全部
而且,黑暗(代替所视空间)可能漫延得无比遥远
而且它并不是绵延的事件。它是可耻的空虚
如果确实失去了一切,只有身体与屈辱被
保持着——如果现在轮到了我们自己
的确是这样,我们已经意识到
活着,继续生存,在明确的时空
(有什么比一个垂暮老者、一个芬芳婴儿更生动)
父亲与孩子
一
我的孩子在学习打鼓
左手,右手。快,慢。急促。事物总在进行
葡萄在架子上成熟。在坛子里发酵成酒
小鸟欲啄食。可没有来得及
二
“我再玩一回。”这孩子爬上滑梯
缓慢地滑下来(中间停顿了两次)
“这不算。”她说,她又爬上去。我说
“我们该回家了。”这孩子装作没听见,她滑下来
比刚才更慢。自然这一次又不算了
事情就是这样,对于未来的时间,你不可催促
我耐心等待。这次她飞快地——我早知道这样
三
那些孔雀很肮脏,和那些珍珠鸡
梳角辫的女孩给它们喂玉米和草茎
闻到家禽的味道。她难以想象明亮的场面
动物园令人窒息,忧伤
四
接连不断的雷电,持续了半夜。这之后是寂静
疲乏的宙斯之夜。这之前他打击了什么
——人类的意念。一个孩子已经不为之惊讶
一个孩子临窗而坐。她说:爸爸
我看见了闪电的两端
五
这不是天气的一部分:火焰,嘴唇,花朵
它们当然是。对于孩子来说
我是父亲:她的天空有一点闪耀,可以阅读
我得为她站立着。这一点亮光,让所有的威胁失效
她仍然有田野和宁静,还有早晨。她自己的早晨
但嘴唇没有流血。她也不会遭遇某一片火焰
清理了这个星期的花朵,她穿上小小的裙子
上面暂且洁净。起码,当她穿越一颗星的暗夜
——有我,她不会去尝试(死亡)此句可参读美国女诗人普拉斯书写其父亲的诗作。
孩子在变美
孩子在变美
她能够发现天空中的一只蜘蛛,飘荡的蛛丝
每一个简单、精致的早晨,在她的感知中
我们的记忆固定了我们。并不是别的什么
(现在我被我的孩子领着。在这世界上
我只能羞愧地描述出这一点)
孩子站在交通灯前,她看到红灯的眼睁着
内心有一丝恐惧。一瞬间,她微笑起来
和夏天一样美,预示着酷热
头顶有白羽毛的小鸟独自进出树丛
像孩子一样快乐,不畏炎热
我们的浴衣被经过阳台的风吹拂,恍如军士战袍
我们临街的窗口一致映出无所昭示的灯光
像一个无知者的沉思默想状态
夜晚有风,有雨,有梦。这就是孩子
白天她的膝盖碰破了,她小心伸直着腿
她说:爸爸,不要让别的东西碰到
我的伤口。她在梦中喊:拿开它们
宝贝,爸爸在这里。爸爸给你拿开,不管是什么
可没有人在注意我们正丑陋下去
不是我们不屑于生活,而是相反
帮一个孩子揩拭嘴边的肉汁,这不一样
我们在桌子边挤过去,碰掉了餐具
窗外依然掠过闪电,雷声轰鸣
遥远的一种声音。童年记忆中的。孩子恢复了
沉睡。我们已经全然不能听到了
既然身体可以装腔作势,灵魂可以堕落
既然灵魂比肉体更盲目
仿佛有一个孩子喊了一声,我们走到窗户前
观看。总归如此。谁也没有一个孩子跑得飞快
纵然是我们的思想(我们的梦想
在下水道里疾驶)
我们旅游的鞋子在发出踢踏声——
已经可以知道,谁在这个故事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