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这才反应过来,懊恼至极。然帷帐后的那人似乎特别有耐心,伸出的手掌就在半空中那么停着,似乎在笑她的依依不舍。
“阿洛,我自己可以的。”鹿儿慢吞吞的说道。
陈洛心中本是甜蜜至极,一听此话立刻像被浇了一头冷水,他收回了手,以为她又要反悔与他划清界限,急急的扯开面前纱状的障碍就要找她理论。他本有担忧、着急,更多的是怒气,可在他扯开那道帷帐的时候,似乎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他看她羞得遮住了自己,墨似的长发垂下来,冰肌玉骨,艳若桃李,偏偏那脸颊上还晕染了淡淡的粉红,那双眼睛吃惊的样子像是蒙了淡淡的水雾,那么美,就像一幅水墨画。
“你!还不转过身去!”鹿儿恼怒道。她本来没那么封建,男女交往时也较开放,可他那眼神竟然让她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急急的惊呼,才唤回了他些许神智。
“呃,对,对不起。。。”陈洛只觉得自己的舌头竟有些打结。慌忙放下了那道帷帐。
他不是没有碰过女人,唯独对她,似乎怎么都不对。
看到她在那道纱帘上映出的剪影,心中自是滋味莫名。
说她是个小丫头,可她明明就是一个身条玲珑的少女。说她是一个女人,记忆里三年前那般深刻却又怎么都抹不去。睁开眼睛是她寸缕未着的羞涩,闭上眼睛又是她年幼时的冷淡。他有些懊恼,她何时出落得这么美,他怎么就错过了。
他想看那还有些圆圆的脸颊是怎么变成如今手掌般大小,那樱桃般的唇下面怎么长出的尖尖的下巴。那像漩涡般的眼睛是怎么任岁月柔化了曲线,变成嫣然一双勾人魂魄的美目。
“你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样?”他由着心中所想,情不自禁的喃喃问。
“啊?”鹿儿不解。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让她明白,突然觉得任何言语都是平淡无奇的,没有什么辞藻能够形容他此刻的心情。“我是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他依然自顾自,患得患失让他心中郁结难舒。
鹿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你错过了我的及荆,你说,你说。。。”她变得吞吞吐吐,那嫁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似乎也陷入了回忆里,那片红豆杉清晰如昨日。因为思念,他在她沿路归来的路上建了数十座别院,取名“紫衫”,殊不知“红豆杉”又名“紫衫”。他种了成片的红豆杉,希望她沿路回来都能想起当日的承诺。
他自嘲的笑了笑,“嗯,我说我要娶你,在那片红豆杉林中。可如今,你说你自己可以。你拒绝我用得着自毁身体吗?!”
鹿儿纳闷的有一句接一句,听他如此说方才觉得男人再稳重,谈起感情依然不过是一个孩子。“我是说我自己可以先缓住伤势。”
陈洛生气了。即使隔着纱帘鹿儿也能感觉得到。虽然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她极其不解,更来不及辩解。“你,是生气了?”
话音刚落,她便看到那被几次蹂躏的纱帘碎成片片雪花,那张英俊的脸怒气冲冲。她本能的往后一缩。
“你知不知道我帮你疗伤才会痊愈?!我早说过凝心谷的功夫分阴阳,你的内伤只有我才能彻底根除!即使你不把我说的话当做什么,祖师爷爷难道没有告诉你?!他的话你也不听了?!难道你宁愿武功尽失甚至一生瘫痪都不要我帮你?!你说三年?我对于你,可能是执着三年的蠢人,可是你对于我,自你九岁那年起就是我定下的妻!”他跳下床气的在屋子里团团转。
鹿儿只觉得好笑,陈洛只穿一条亵裤在屋子里跳脚的养子甚是滑稽,她就想,要是打仗的将士们都来看,那该是一副怎样难以控制的场面。
“阿洛。”她唤他。可显然,那人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嗯?又要说让我别闹?!又要说公子自重?!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捂都捂不热!即使你不愿意接受我,自己的身子能拿来当儿戏吗?你对得起祖师爷爷,对得起我娘吗?你,你,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说完他又可疑的红了脸,整个人看起来更滑稽了。
“考虑过了。”鹿儿轻笑着回答他。
“考虑过了?!你竟然考虑过了?!那你说说,你考虑出什么了?!嗯?!”陈洛一副不依不挠的架势,弯下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鹿儿伸出手擦了擦他额头上因为激动流下的汗,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还是这么个急躁的脾性!”
听她如此说,他自是不甘心,急的又要辩解,却发现她的手先一步轻轻点了点他的唇。他的心仿佛有羽毛划过般痒了一下,就听她天籁般的仙乐点点滴滴,“我想阿洛参加武林大会应该是有要事,我的伤可以缓几天,等你大事一成我们就疗伤,你说,好不好?”
他哪里见过这么温柔的鹿儿,那双眼睛近在咫尺,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唇,另一只手抓着遮羞布捂在胸前,她的语调像是在哄孩子,最可恶的是,她寸缕未着还瞪着一双天真的眼睛。一时间像是被迷了心智般,脑中一片空白,只喃喃的接了一句,“好”。
她轻笑起来的样子清新如百花吐蕊,他不知什么时候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唇辗转在她的额头和嘴唇。那是属于她的香甜,他似乎怎么都尝不够似的。他试图拥她在怀里,然而他刚碰到她光裸的脊背,心就跟着颤了一下。
他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只摇了摇头大喝一声,“不行!”
鹿儿一愣,她本不是封建保守之人,此时此刻的境地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阿洛,我是愿意的。”她直直看向他,一如三年前她对他说,“其实你不用点穴的”一样。
陈洛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竟然又红了脸,“我是说不疗伤不行!”
这回轮到鹿儿红了脸,暗叹陈洛此人思维方式果真与众不同,连接收信息的频率也非常之诡异。她努力的掩饰着懊恼和不自在,只低低的从嗓子里糊弄了一声,“哦”。
陈洛拉过被子盖在鹿儿身上,低头自顾自的笑了一阵,那表情俨然就是一副进入自我世界的呆愣样。
“鹿儿,我会给你最好的,我会给你名分,给你洞房花烛,给你一生的守护。我不会让你无名无分的跟了我在这别院中无媒苟合。你是我的妻。”
他说的郑重诚恳烂俗无比,可偏偏鹿儿红了眼圈落了泪。
他看见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间就聚慢了水雾,清泉般的眼泪倏忽的一下就流了下来,他想不明白,为何一个人笑可以灿烂到极致,哭却可以让他痛彻心扉。
“别哭,哎,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专门折磨我的!”他恨恨的温柔的说。
鹿儿哽咽的瞪了他一眼,美目一转,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从昆仑洞里来的,师傅让我告诉你,我是你的师叔祖。”
陈洛一下子从怜香惜玉中震惊的跳了起来,“胡说!什么师叔祖?!你是我的妻子!”
鹿儿心中只觉得十分好笑,“我拜了你的祖师爷爷为师,不是你的师叔祖那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妻子,难道不是欺师灭祖?再说了,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谁是你的妻子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娇俏,若是换了平日的陈洛,定要与她好好打情骂俏一番。可是他面色却凝重严肃,“鹿儿,三年前我对你说的话你倒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什么话?”一路上都是陈洛在絮絮叨叨,她哪里记得是那一句。
“哎,祖师爷爷也是个大大咧咧的。我说过男女之防你不记得了?三年前我看到了你的守宫砂,我就是你的夫君了,现在你又,你又,如此,咳咳,不过也无妨,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他越说越不畅。
鹿儿哪里听过如此悖论,一时难以接受,“怎么看过了就是夫妻了?即使我们有过什么也不是一定要成亲。”
她说的自然,哪里知道陈洛此时的震惊。
“你说什么?!你!鹿儿,女子是要有节操的,节操你懂么?节操就是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娘没有告诉你么?哎,娘也是个大大咧咧的。。。”鹿儿看着陈洛从教育她开始变成对婆婆的无限抱怨,摇了摇头。
“摇什么头?!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陈洛着急的问。
“我觉得贞洁没什么了不起的。”她淡淡的说。
“胡说!你的意思是即使我要了你,你也会嫁给别人?”陈洛死死的抓着她。
鹿儿吃痛的闭了眼,可想到他说的要嫁给别人,却又不自主的摇了摇头。“那要看你对我如何了,你若是朝三暮四或者对不起我,我为何还要跟你在一起?!”
陈洛一愣,他只道鹿儿悍妒,却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决绝。
“我不会!你也休想跟别的人有任何牵扯!”他大声的吼道。
“你连欺师灭祖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会的?!”鹿儿狡黠的反问。
陈洛一听就急了,“胡说!你几时这么伶牙俐齿的?!”
鹿儿是真的觉得累了,陈洛说的对,她的内伤真的不轻,“就在今天。”
陈洛碰了一个软钉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思前想后要如何理顺二人的关系。可想来想去,她又的确是他的师叔祖。
待他再看床上的人儿,她已沉沉的睡了。他着急的探了脉,舒展了眉头,又不知狠狠的在美人的嘴唇上浅尝辄止了几次,这才心安理得的拥着她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