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下重帘,轻风花满檐。
月光如炼,竹影摇曳,空气中浮动着不知名的花香和泥土的清香。
红墙高瓦旁的一排栀子树在暗夜中悄然吐露着芬芳,鹅白娇艳,莹莹欲滴的雪白花朵好似天边的雪莲,神圣的不惹凡尘,掩映在碧翠的枝叶间,在门外两个大红灯笼的映照下,霎时变成了引人遐思的玫红色,和着院外不知多哪处飘来的清得,凭空添了抹妖娆。
如水的月光透过稀松的树影歪歪的照在一方青石板上,树顶上不时传来几声清脆的蝉鸣,恬静而又安然,一年又一年,世世代代,不知疲倦的昭示着夏夜的到来。
稀松的树影下仰面躺着一个身影,月光穿过头顶疏密的树叶细碎的洒在她芙蓉般的秀脸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她脸上此刻的表情。
身后一阵轻微的响动声传来,平安从矮榻上支起身体,咪眼看去,身后两步开外的地方,一个男子背光而立,颀长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她愣了一下,试探的叫道,“魏大哥?”
“正是在下”魏青山伫立在她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止步不前,黑暗中淡然开口,听不出情绪。
“站着干嘛?来这边坐下吧。”她从矮榻上半坐起身来,伸出手对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不用了,我站着就好”他淡然的摇头拒绝,平安有些诧异,心思一转,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倒也不强迫,任由他在远处站着。
院中寂寂,不闻人声,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沉寂了一会,树顶的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鸣叫,小兰擦净手从厨房走过来,刹一见到魏青山,有些愣怔,随即俯身行礼,“魏统领”
魏青山“嗯”了一声后又不再说话,小兰有些局促的站在两人身旁,下意识的往平安身边靠了靠。
平安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小兰,去给魏统领搬张椅子过来”
“是”小兰返身从屋里搬出一张椅子放在他的身前,平安待她放好,轻声说道,“你先回屋,呆会我再叫你”
小兰点点头,又对魏青山福了一礼,转身回屋。
“喏,坐吧。”平安对他努努嘴,微微一笑,示意他这下可以坐了吧?
魏青山依旧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开口道,“许姑娘,在下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平安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半眯起清亮如水的眸子看向逆光而立的他,瘦削的身材笔挺,黑暗中隐隐可以看出他的窘迫,心思一转,随即明了他话中深意,轻启贝齿含笑道,“那有什么?你管旁人说什么做什么?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时间久了,谣言总是会不攻自破的,如果总是计较着些不开心的事而不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总有一天你会郁闷死的,你要知道,有人在的地方永远都少不了闲言碎语,如若真少了这些东西,反而会让人觉得无趣。”
魏青山错愕的抬起头,惊愕于她的聪慧和通透,自己还没有开口说话,她便已经知晓他话中意思,巧笑着解答了他心中盘旋许久的顾虑。
细一思想下来,觉得她说的话不无道理,心中也就释然了,一个女子都能做到如此,更何况他堂堂七尺男儿。
他扬眉爽朗一笑,沉稳的气质如若千年沉积的古木,带着苍劲的厚朴安和,“许姑娘说的是。”
平安也跟着笑道,“快坐吧,我腿脚不便,也就不起来拉你了”
魏青山也不多言,一撩衣襟下摆,端坐于前。
平安见他坐好,忙又说道,“魏大哥,你总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叫我许姑娘,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你能不能换个称谓,跟他们一样叫我平安啊?”
魏青山抬头,月光透过树影蒙上她白皙皎洁的秀颜,水银般铺泄一地光华,她半支着上身,长发微卷,宛如风中随风摇曳的白色郁金香,说不出的圣洁。
他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冰肌自是生来瘦,那更分飞后。
脸颊微感热烫,他垂下眼睑,只道了一个字,“好”
“你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来了这么久,一次都没有见过你,只除了前几天晚上。”平安的探身向前,神情间颇为好奇。
“我是殿下的贴身护卫,主要负责殿下的安全。”
“哦,那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小兰说,他是个神一样的伟人,可是我一听就想笑,他真有这么神奇吗?”平安嫣然一笑,回声叫道,“小兰,帮我洗两个苹果”
“哎,好勒”小兰应了一声,不一会就送了过来。
平安接过,咔嚓咬了一口,然后对魏青山努努嘴,口齿不清的说,“那个给他,屋里还有,想吃就拿。”
小兰喏喏的把苹果递给他,小声的说,“魏统领”
魏青山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小兰像逃难似的福了一礼,满面娇红,旋身回屋。
平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得一脸灿烂。
“小兰还真是可爱,就是太胆小了,那个我们接着说。”
“七殿下是青山心中永远的神。”简单扼要,魏青山一句话说出了心中的感受。
他目光放空,遥望天际,眼神坚定却难满其中的丝丝暗伤,暗夜的星星好像地上人儿的眼睛,透亮,晶莹,带着欲说还羞的柔情,直刺刺的直击心灵。
扰人的知了声声不息的歌唱着属于它们的歌曲,时而高歌,时而低鸣,用生命谱写着乐曲。
平安咬着苹果的动作僵了一下,心中有些惊奇,不免对这个被众人羽化了的人物有了些好奇,但看他神色间难抑的忧伤,顿时住了口。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伤,或轻或浅,但却是别人体会不了的。
就好比她,异世漂泊的孤独,暗淡嘶哑的悲鸣,亲人不得相见的苦楚。
再比如,眼前的魏青山,虽然她不知这样一个伟岸的年轻男子究竟在为了什么神伤,她能做的就是默然陪伴。
有些事,如果不亲身经历,任由别人说的再悲再苦,你也不会体会到任何。
魏青山长身立起,拂手告辞,“夜深了,你早些休息,有事就唤人差我。”
“哦,我知道,魏大哥你慢走。”
灯光把他颀长的身形拉的更长,一直拖到她的脚边。
叹了口气,她把剩余的苹果吃完,一蹦一跳的回房了。
月满中天,蹴罢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