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烟雨飘飘的日子里,张雅帆开始了她的学徒生涯。
苏绣大师没有亲自教导,而是把她指派给了她的徒弟,一个叫小灵的女孩。
小灵有一头乌黑的直发,她的五官长得不错,眼睛大大的,只是缺了几分光泽,欠了些许灵气。小灵并不喜欢大声说话,笑的时候也掩着嘴,羞羞答答的。这让张雅帆很汗颜,她以为,苏绣这种女红活儿,就该由像小灵那样如待闺阁中的腼腆小女人来做。
小灵比张雅帆还小两岁,所以,她让张雅帆直称她为小灵,而自己则呼张雅帆为张姐。张雅帆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小灵坚持,她也由得她叫了,自个儿称她为小灵师傅。
小灵拿出一副牡丹图和一副八仙祝寿让张雅帆看了。这两件作品做工极为细致,色彩过渡得也极好,张雅帆觉得,这简直不像是绣制品,而是画,不由得赞叹道:“小灵师傅,你还真不愧是大师。”
小灵慌了神,红着脸道:“张姐,我离大师还远着呢。”
“怎么会,你的东西做得这么好,况且你是大师的徒弟,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怎么会算不上大师呢?”张雅帆说。她对苏绣的认识不多,只能算是个外行,可她还是觉得小灵的作品很不简单。
“唉,别说是跟我师父比了,就是跟这旗袍店里的其他几位苏绣师傅比,我也比不上。这里的苏绣师傅是国内最顶尖的一批苏绣高手,你要看了他们的,就知道我的东西是不值一提了。我师父说,我也就只能照着图纸做,而不能自己单独创作,只能算是一个绣工。”小灵叹了口气说道。
张雅帆咋舌,看来这个无名旗袍店还真是高手云集。
张雅帆安慰了小灵一番。
小灵便笑了,她开始教张雅帆一些苏绣的基本知识以及针法。
说来也怪,张雅帆这样一个不太安分的人,竟也没觉得闷,很快便学得有模有样了。
来旗袍店量身定做的人并不多,有时候常常是好几天才来一位。这也难怪,毕竟这旗袍店量身定做价格太高,而有钱人又不是太多,喜欢穿旗袍的有钱人则更少。
有人来定做旗袍,苏绣大师都会过去,她有时候会带上张雅帆,让她在一边看看学学。
客人多是些有钱的太太,她们之中有的人并不热衷苏绣旗袍,甚至是一点也不了解,她们来这儿只是为了做一件好衣服出去撑撑场面。这些人通常很挑剔,既想要奢华,又想要有内涵,她们的这种想法就跟要戴很多根粗重的金链子,又希望戴出品位来一样,很矛盾。于是,这也就为难了设计师。
张雅帆记得在她第一次跟苏绣师傅、设计师去接待一个女客人。那个女客人其实已经来过,当时也讨论好了旗袍的初步样式、颜色及绣图,苏绣师傅和设计师只是把初图样式送给女客人过目,让女客人拍板。可哪晓得,那女客人说,要镶嵌些黄金片上去,说是她有个姐妹也是这么做的,看上去很亮很好看。
要知道,那旗袍初定的是蓝底银丝绣的,绣图也尽可能地简化了,以保证旗袍的干净度,若再加些黄金片,完全就破坏了美感,也违背了简洁淡雅的初衷。
设计师的脸当时就黑了,他说银色本身就很亮,不用再添金黄色了。
女客人以为设计师不尽心,希望他再想想办法,也希望苏绣大师能够融合绣图,改进一下。苏绣大师压根儿没理她。
当时高姐也在,她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笑得有些持久。
“其实,可以把黄金换成白金。”张雅帆忍不说。
“你也是大师?”女客人问。
张雅帆满脸黑线,她估计自个儿要说她只是一学徒,那女人连哼都懒得哼她,于是,她笑了笑,指着苏绣大师说:“在讨论初图的时候,大师说了,可以用白金。”
苏绣大师冷冷地看了张雅帆一眼。
张雅帆才想道,她的自作主张要得罪人了。这儿一个是顶级设计师,一个是顶级苏绣大师,一个则是店里的大掌柜,哪里轮得到她说话呀。张雅帆暗恨,她是脑子秀逗了还是怎么的,怎么就会突然冒出一个建议来,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搬出大师的名号来,这万一要说得不对,砸了人家大师的招牌,她哪担当得起啊!
不过,如今,张雅帆也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大师说,这件旗袍用银蚕丝绣,绣图稀浅,可加了银丝绲边也不会显得暗,只是少了那么几分贵气。”
“对,我也是这么想,那要怎么改进呢?”女客人的眼睛一亮,凑过头来问道。
“这个可以在花钮上下功夫。我们都知道,花钮有着画龙点睛的作用,这件旗袍按照原设计,花钮采用银色蝴蝶款也算大气,只是,这价值终究是小了。或许,可以把花钮改改样式,用上白金基座,再镶嵌些珠宝。镶嵌珠宝也是有学问的,大师以为,这里用蓝宝石最为合适。”张雅帆说道,她暗自庆幸,亏了平时也看到过一些关于宝石的文章,要不然,连瞎掰都掰不出来。
女客人的脸上擦的粉较多,使得脸和脖子的颜色有些脱节。她抿了抿朱红的嘴唇,想了一会儿,说:“可是,这花钮就算改了花样,它也就这么点大,况且,蓝宝石还是冷色的,这么一改,不是更加暗了吗?我家里有颗红宝石,虽然算不上极品,却也是天然的,不如就用红宝石?”
张雅帆欲哭无泪,蓝底银色绲边的旗袍用红花钮,这像什么?她真想开口问:太太,您见过这样的旗袍吗?您以为创新就等于不和谐?
不过,张雅帆没敢这么问,她压下了性子,耐心地给富太太普及旗袍的基本知识,告诉她,从专业角度看,花钮要与绲边颜色一致,银色对银色是正好,所以要用白金基座,而至于镶嵌蓝宝石,一方面,其并不违背旗袍的本色,不会显得突兀,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免大颗纯白金钮的粗重,以增加其内秀。
至于显眼不显眼,张雅帆则告诉富人太太,内行人看门道,外行人看热闹,穿了旗袍是给人有眼光的人欣赏,而不是让人看热闹,所以,只要其有价值有内涵,明白人能看懂就可以了。
张雅帆最后又跟富人太太讨论宝石,什么样的宝石好,她就说什么样的,直把蓝宝石也说得金灿灿的,又偏生带了那么几分高雅,哄得那富人太太连连点头,看张雅帆的眼光也从迷茫变成了崇拜。
富人太太最终是下了血本,发誓要拿到‘矢车菊蓝’来做钮。
矢车菊蓝是蓝宝石中的极品,原本就很稀少,若是要成色好一点的,更是花钱也未必能买到的,张雅帆咋舌,只以为富人是把钱当水用的。
(还求推荐,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