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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烙红的铁月

晚霞落寞,但是白园的氛围却相当温馨。

十一株桃花默契的围着称心一个人。娴熟的相处和对话,以及她前面那巨大的玉米,让她有一种被家人疼爱的感觉。

家人——真是好凡人的字眼,被温暖温热的心中却有一丝她极其想忽视的愧疚之情。

嫦娥说的没错,她撒谎了,明明就很想留在这里,跟大家在一起。她不想回那个孤孤单单,整天只能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月宫。

“你们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不好?”称心看着老三递给她十分夸张的大玉米,声音有些微颤。

如果从来没有得到这些好,她依旧会觉得以前在广寒宫的日子很开心,而现在她却开始害怕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一个人笑,一个人笑完突然哭,一个人哭完看着月桂发呆,一个人呆完坐在阶梯上对着空气讲无聊的笑话假装有趣到肚子疼,一个人讲完笑话望着影子好奇的问:你也是一个人么?

她守护嫦娥的心动摇了么?

“感动吧,嘿嘿。”老三像兄弟一样搭在称心肩上,“你是十二的好姐妹,那就是我们的姐妹,再说你现在是我们仙君的弟子,亲上加亲,照顾你那是天经地义的。”

老三发自内心的开心感染了称心,她飘了一眼又勾肩搭背过来的老四,以及蠢蠢欲动的其他桃花,“停停停,你们的心意我收到了,别再送温暖了,我都快压死了。”

闻言,老三老四私底下传了个他们才懂的眼神,便放开了称心。

“以后晚上你们就不要等我了,师父叫我睡房间了。”称心努力的啃着那跟她差不多大小的玉米。这顿饭——有些艰巨。

“姑娘家本来就不应该睡外面。”老大本来就对称心睡在树上的行为很不认同。

听到姑娘两个字,老四将称心从头扫到尾,最后眼睛停留在脖子以下腰部以上,“姑娘倒是真姑娘,可惜……小了点。”他还在心里这么想着话就不知不觉溜出来了,他回过神来,已经是杀气与怒气连成一片。

“咳,咳,是年纪小年纪小。”老四闷头退着,想就算不能缓解下兄弟们的情绪也能及时逃命。

称心吃的认真,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她含糊不清的解释道:“我被人施了定身术,所以身体不能长大。”

“倒霉的十二……”十一还没说完,老六老七就以神速把他架走了。

“十二?”称心从玉米堆里抬起头。刚刚有谁说话么?她迷蒙的看了看周围。没人接话往下说,只是老三一脸无辜的耸耸肩。她只好一擦嘴角的残留玉米粒继续吃。

众花一同嘘气。

“我真的吃不下了。”称心拍拍自己鼓起的肚子,摇头表示无能。她站起来,伸了个腰,“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你们。”她放下身后背着的红伞,“师父说,剑在伞中,可是我看不出剑在哪里。”

“可能是你听错了吧。”老大目光突然收紧。

称心前后翻看着红伞,打开又收起。“不可能,我听的很清楚,师父说有一定有。”

“只是剑而已,外面多的是,我再给你去找把就是了。”老大继续道。

“不行!”称心打着伞转了一圈,“师父说要用这把的。”

老大明摆着撒谎要称心逆着仙君意思,其他桃花摸不清老大的想法都沉默在一边,可是老八却忍不住,“鸳鸯!这把伞叫鸳鸯!”

老大责备的看了一眼老八,但是老八却视而不见。

“你知道它?”老大不知道,老八却知道,称心的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老八继续往下说道:“如何将它拔出来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它里面是有剑的!”

“老八!”老大大吼一声。老大待兄弟一向亲厚,从来没凶过谁,这次他突然发飙,惊的老八一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沉默,但是这一片沉默之中却有很浓火药味。

“时间不早了,我,我该去修炼了。”称心打破沉默,背起红伞出发。

桃花们看着她走,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默默的看着老大以及努力压抑怒火的老八。

称心走在不远处却突然直直的挺下来。

“不要为难,不该说一个字都不要说。”

老八发火又不能发,憋火的只能走。老八这一走,其他桃花见老大毫无说话的意思,也便离开。

热闹退去,一下子就剩老大一个人。月亮不知何时悄悄的爬上了他的枝头。

今夜的弯月,但不同于往日的弯月,月牙特别尖,月色特别红,简直就像块烧红的锈铁,可以烫出仇怨来。

“一双鸳鸯一世鸳鸯,你到底在想什么?”老大不安的望着那抹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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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山

白皑皑雪景中却有一抹青色缓慢的移动。正是奉命而归的青鸟!

雪山的风雪太凶悍,纵使她有王母的精血护身,翅膀也耐不住这能刺入骨髓的暴风雪,她只能像个凡人一样一步一步走。

一个大风侵来,青鸟脚下一空,摔在雪地里。

风太大,又杂着像利刃一样的寒雪,青鸟用手挡了挡,站起来把头发上的雪抖掉放慢速度继续走。

昆仑的雪似乎比她下凡之时更阴冷,更凶恶了,谁又能相信三界的主母,六道的主宰竟然会住在这种鬼地方。

青鸟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她跌倒的地方,本来摔过的印记已经被大风雪刮去。

眼睛里有一种笑意,暖暖的有点湿。

直到她见到王母前——

当她谦卑的跪在王母前的时候,眼睛就跟那被风雪刮平的雪地一样,看不出任何痕迹。

清澈,一如既往的清澈,一览无遗,才是忠心又聪明的奴才最适合的眼睛。

“玄武呢?”王母半躺在卧椅之上,明亮的灯光称的她饱满的额头有一种孤傲的神韵。

青鸟道:“奴婢办事不利,玄武被非非姑娘夺走了,请娘娘治罪。”

“非非?”王母笑的有些轻蔑,“她怎么可能斗的过你?”

青鸟不慌不乱的接道:“云从简道行高深,他存心帮着非非姑娘,奴婢也耐她不得。”

“好个重情重义的云从简。”王母的眼中狠狠的一射,却是向着青青。

生在王母这个位置,她的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有目的,这一眼的狠劲看似是因为云从简,实则是在探青鸟的虚实。

青鸟跟玄武是旧识,现在的青鸟虽然稳重乖巧了许多,但若是换了以前的青鸟一定会不惜违背她的命令,就算鱼死网破将玄武救出来。

青鸟从来都是她最中意的奴婢,冰雪聪明,只是太过重情重义,始终不能跟她一条心。培养一个人才不易,为此身为王母的她不惜亲手设局,斩断青鸟与朱雀之间的情缘,将青鸟过往的有关一切人和事通通抹灭。

这是她给青鸟最后的机会。

王母的慑人的目光逼近青鸟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青鸟眼睛清澈如常,她看不出一丝丝的心虚。

王母闭上眼睛,揉揉额头。看来是她太多疑,玉帝走后,三界的事都是她一个人在处理,事情太多,神经难免有些过于紧张。

青鸟乖巧的接过王母的手,轻轻的按着王母的太阳穴。恰到好处的力道让王母一舒,她怎么忘记了,她已经试探过青鸟许多次,早已确认青鸟对她的忠心,否则她也不会派青鸟一个人下凡。

“当年本宫怜才,放他一马,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明白本宫的苦心,为本宫效力,想不到如今他竟然公然跟我作对,这种人纵然有惊世才华,也留不得。”

“需要奴婢去处理么?”青鸟小声道。

王母冷笑一声,并不接话。

“那非非姑娘呢?”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王母冷冷的丢下一句起身。昆仑的雪自从嫦娥来了之后越发冷的出奇,连在寝室之中她都能感觉到那股恨不得毁掉一切的仇怨。

青鸟拿过锦袍披在王母身上,随着王母走出寝殿。

漫不经心的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王母在一个高耸的雪堆前驻足。

这个隐蔽的转角貌似是个风眼,风比昆仑一般的地方要大十倍不止,青鸟花尽所有修为也不过勉强维持站姿。

王母一挥手,一道金光压下所有的风雪,而本是单纯的雪堆上却多出一个门来,雪洞中赫然坐着的一个白衣女子。

拥有绝世容貌的人,就算只是一个背影,也可以一眼就认的出来。

“这么冷的天,仙子就这么一件单薄的衣衫可不行。”王母脱下身上的锦袍盖在嫦娥身上。

触到嫦娥那冰寒到僵硬的皮肤时,王母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真心的笑容。

嫦娥即没有反抗,也没有行礼,她好像已经化身成一个雪人,没有任何反应。

王母最讨厌的就是嫦娥这幅要死不活的脸,她轻轻的托起嫦娥的下巴,“你知不知道非非又闯祸了?可是本宫看在你的面子上却没追究,你应该好好谢谢本宫。”

“对了,你认识非非么?”王母伸出另外一只手,指甲划过嫦娥的脸颊,“不认识那就可惜了,本宫可是花了一番心血才让你们能有重逢之日。”

“你们不是真爱么?怎么倒眼前却认不出来了呢。”指甲用力,划出一道血,只是血还出来便已结冰,成一条红线。

王母的话似乎在暗示嫦娥一个天大的秘密,嫦娥的瞳孔微微开始放大。

“后羿……”嫦娥的喉咙生涩干哑的念出那两个字。

“你终于想起来啦,也不枉本宫的安排。”王母怜惜的揉了揉嫦娥脸上的伤痕,“我在三界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的转世,后来我打听许久才知道,原来他死之前恨意太重竟招来了魔种,你说可笑不可笑,做不成神仙,却孕育出了两个魔。情魔雪盐,恨魔非非,可惜本宫找不到雪盐,不然你就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后羿了。”

“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很回味当时跟非非见面的感觉?”王母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眼中的血丝一根根迸起,像蜘蛛吐出的网,恨不得把嫦娥缠死。

嫦娥的眼中的冰雪不见,黑色眼眸却能蹦出烈焰来。

黑色的烈焰,仇恨的烈焰。

“本宫不要的东西,本宫可以给你。”王母温和的笑着,从袖中拿出九龙玉炎刺插在嫦娥的发髻上。“但是——本宫喜欢东西,你想也别想!”王母一把扯掉披在嫦娥的锦袍,丢到一边。

一个弹指,锦袍上燃起一把蓝色的火苗。

戏看够了,王母顿时索然无味,“青鸟,你留在看着,直到这件锦袍烧成灰烬,若是留下一点痕迹我唯你是问!”

“是。”青鸟跪送王母离去。

雪洞之中剩下青鸟和嫦娥。

青鸟本分的守着火苗,嫦娥在一边看不出任何,陌生的两人,也只能这样相处了。直到锦袍烧成了灰烬,空气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变的相当诡异。

嫦娥走到了青鸟前面,拔下王母给她的九龙玉炎刺,转而轻轻的插在青鸟的发髻上。她对着青鸟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却有些残忍。

青鸟清澈的眼中的涌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那眼泪是如此真实,炙热的连昆仑的冰雪都融化开来。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一句话,诡异却默契。

这是青鸟出现的最后一天,从此之后,青鸟就像融化的白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据说青鸟消失的那天,凡间的月亮红的像一把沾满血的镰刀一样,之后昆仑的大雪便停了,仙界中人把这三件事连在一起,私底下议论纷纷。

大凶!大凶之兆!

王母对此却是笑而不谈。

昆仑没了风雪,从此安静的有些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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