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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父母不易

俗语说:当家才知柴米贵,养儿方知报娘恩。儿子出世后,料到的事情没来,没料到的事情倒是猝不及防地汹涌而来。蓝田当初只想着,孩子出来后,该如何应付大便小便、洗衣洗片、喂奶喂水、睡觉哭闹之类的事情。不过,孩子暂时还放在育婴室里,她倒是不需要烦什么,只需把自己的身体养养好,等自己的伤口拆线后,就可以带儿子回家了。

当令她始料不及的问题出现后,她方才知道,那曾经让她早早惦记着该如何搞定的问题,都成了不是问题的问题,那些让她早早烦着的事情,到现如今这件事情面前,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在蓝田和业成进育婴室看儿子的当晚,靖宇发烧、咳嗽、吐奶,胸部X线摄片后,确诊为“新生儿吸入性肺炎”,立即转到楼上的儿科住下来。蓝田隔着玻璃看着被安置在无菌室隔离治疗的稚嫩的儿子,盐水通过头皮针一滴一滴地输进他的头皮静脉,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爸妈熬了老母鸡汤来到病房,看着万分焦虑、十分虚弱的女儿,他们的心情非常的沉重。

“田田,你得多吃点。”妈妈看着蓝田喝了半碗便放下来的鸡汤说。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喝不下去。”蓝田苦着脸,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你这丫头,一直就心思重,小孩子就像小猫小狗一样,几天水吊下去,就好了。你可千万不要等宝宝好了,把自己折腾得生病了,那才是笑话呢。一大早,业成回家说了这事,我就知道你大概不知道淌了多少眼泪,你看你,现在眼睛还肿着。”妈妈忍不住地唠叨。

业成对于儿子的病,虽然也是焦急万分,但为了宽慰蓝田,他不敢表现在脸上,把蓝田喝剩下的汤碗端起来,说:“喝吧,姑奶奶,我听医生说,新生儿吸入性肺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要及时治疗,效果很好,又不会留下后遗症,你这样着急做什么?讲起来,你还是个护士。你想想看,如果你在儿科上班,对于那些个小病号,你一定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孩子的妈妈难过伤心哭泣,你一定会笑着安慰别人的,对不对?”

蓝田听业成这样一说,心里稍许松了点,嘴上却说:“事情搁在别人身上,都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天塌不下来,但到了自己身上,就是受不了。靖宇这么一点点大的人,就要受这个罪,我真的好难过。”说着,心里一阵堵,泪水似决了堤似的,哗哗直流。

“好了,姑奶奶,别哭了,你就只管宣泄自己的情绪,你看看爸妈。”业成说着轻轻地推了一下蓝田。

蓝田侧脸看了一下,妈妈边无声地流泪,边拿只手绢擦拭着。吓得蓝田赶紧拿业成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下脸,拉着妈妈的手说:“妈,您别难过了,我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容易难过,这么娇气,心里酸酸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其实,我也知道新生儿吸入性肺炎,比较常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妈妈听了蓝田的话,收了眼泪说:“田田,这个病常见吗?真的没有关系吗?”

“真的没有关系,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我只不过是心疼宝宝,觉得他那么小,就受这个罪,心里堵得很。”蓝田认真地说。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小孩子跟小猫小狗一样,疼啊痒的,都没有关系,他没有记忆力,过去就过去了。”妈妈长长地吁了口气。

“好了,田田,再喝点汤,如果不喝,我就喂你了!”业成说着,便端过汤做出要喂的样子。

蓝田一把抢过汤碗,破涕为笑:“去你的,谁让你喂,我没长手啊!”

“业成,月子里的女人娇气得很,容易伤心难过,容易觉得委屈,容易淌眼抹泪的,你让着她点,啊。”妈妈看着业成说。

“您老人家放心,不要说月子里,就是平时,我也会让着她的。”业成真诚地说:“前阵子,我收到妈妈让业辉写的信,也说月子里的女人娇气得很,不管是身上,还是心上。这时候的女人,不注意保护身体,容易落下病根子,所以,一定要注意让田田做好月子,别惹她生气。”

妈妈听业成说到亲家母,赶紧问:“亲家母身体好吧?”

“她很好,本来说要来伺候蓝田坐月子,我跟蓝田商量了,觉得她环境不熟悉,来了也没地方住,反而添乱,就回绝了。”业成面露愧色。

“前阵子,蓝田跟我说了这事,我也赞同你们的意见。小玉在外地读大学,我退休了,在家没什么事,有我伺候田田,让你妈放心。”

“妈,有您照顾田田,我一百二十个放心,我妈自然也一百二十个放心了。”业成故作讨好地说。

蓝田原本想过把月子做好,该注意的尽量注意,该防范的尽量防范,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睡的睡,该乐的乐。她深深地明白,只有自己拥有一副好身体,才能够承担好做母亲的重任,只有自己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才有良好的心情去带好儿子。可是,现在儿子病了,那么娇小的生命,一个人躺在无菌室里,蓝田的心火烧火燎地痛。她哪里还有心思注意自己的身体,她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那么幼小的生命,他能够足够坚强地活下去吗?他能够在药物的帮助下,把疾病打败吗?

妈妈看着心不在焉的女儿,知道她的心挂念着靖宇,忍不住又叮嘱道:“田田,现在天热得很,但你千万不能贪凉,不能吹风,这时候吹风,寒气一起到骨骨节节里去了,以后容易关节痛,头痛,有汗用热水多抹抹,这事千万不能大意。”

业成看了看表,说:“爸,妈,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家休息。爸明天还要上班,妈还要买菜做饭。”

两位老人听见女婿如此说,便起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业成去锅炉打好开水,再用盆接些热水,为蓝田抹了身体,把身上汗湿的衣服换下来。然后,他们上楼看儿子,值班护士告诉他们,靖宇的病情很稳定,不再高烧了,说明药物的效果很好。他们隔着玻璃看着睡得很香甜的靖宇,觉得的确如护士所说,想必体温退了一些的他,感觉舒服了。蓝田的心里宽慰了不少,“业成,我好想好想抱抱儿子,好想好想亲亲他。”

“以后,有你抱他亲他的时候,到时候你别嫌烦就是了。”业成牵着蓝田的手说:“田田,我们下楼。你等妈妈送饭吃,我去食堂买点吃的,直接上班去了。”

“你路上慢点。”蓝田对着走出病房的业成,充满关爱地说。

病房里另外两个产妇的孩子都很健康,她们喜笑颜开地和陪伴的家人聊着家长里短,聊着孩子,蓝田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佯装睡觉。眼前却全是靖宇幼小稚嫩的身影,她在检讨自己,是不是自己生产时怕痛,没有以最快的速度把儿子生出来,拖延了时间,致使儿子吸入了羊水胎粪的缘故?儿子出生时的状况不错,难道是在育婴室里呛奶了?蓝田觉得自己这样想也不应该,无端地怀疑育婴室的护士,过于主观了点。但是,儿子凌晨出生,一个白天都好好的,为什么到了晚上突然出现问题了?她越想越烦。怪自己?怪育婴室的护士?事情已经如此,责怪任何人都毫无意义。

一会儿,妈妈送来早饭,她看着蓝田吃下去。

“妈,宝宝的高烧退下去了,说明药物的效果不错。”蓝田说。

“你不说,我也不敢提宝宝的事,月子里的人娇气,我也不知道宝宝怎样,提了,怕你伤心。”

“妈,这回可把您忙坏了。”

“娘儿,说这个做什么。你小姨昨天来的,听说你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得什么似的。她说,中午她和小姨父来看你,中饭小姨送来,我晚饭前再来了。小靖宇生病的事,我没跟小姨说,怕他们担心。”

妈妈离开病房后,蓝田又躺到床上。

“田田。”

蓝田听声音就知道是小姨,她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小姨,小姨父,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只大茶缸里装的是大鲫鱼煨的汤。”小姨边说,边把茶缸放在床头柜上。“我昨天去长街买点东西,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要生了,就顺便去了一趟你家,没想到去的还真是时候。你妈说,靖宇长得可漂亮了,我们都开心得不得了,你表弟和他女朋友画梅说等宝宝回家,再去看你们。”

“大海的生意怎么样?”

“小本生意,也算是子承父业了。”小姨说着看了一眼丈夫老周。“桃园那一大片,就我们一家理发店,我们家收费便宜,生意还不错,平时,大海和画梅应付就够了,实在忙不过来时,他爸帮着点。”

“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大海跟小姨父学了个理发手艺还是不错的。”蓝田说。

“我给宝宝织了两套纱衣裳。”小姨边说着边拿了出来。“业成上班去了?”

“是的,他天天忙得很。”

“男人,忙点好。来,赶紧把鱼汤喝了,催奶的。”

“我现在用不着催奶,反正宝宝现在又不能吃奶。”

“怎么回事啊?”小姨和小姨父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起来。

蓝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一边说着,一边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小姨说:“我昨天去你家,没听你爸妈说这事。”

“他们怕你们担心。”

“这个病,没什么关系。我们家隔壁的老吴家媳妇,前阵子才生的宝宝,也是这个病,住了些天,就回家了,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小家伙,就跟小猫小狗一样,好了就好了,屁事没有。”

蓝田听了,心里多少得到些安慰。

小姨问隔壁床产妇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产妇回说是女孩。

小姨接口说:“女孩好,女儿大了和妈贴心。我那时候就想再生个女儿,不知道是老天爷心疼我们老周家穷还是怎么的,生了个儿子,再也怀不上了。”

病房里的人全都笑起来。

小姨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语,然后站起身说:“我明天再烧点菜送来。”

“小姨,您家住得那么远,跑得累死了,就别跑了。”

“我身体好,骑自行车,还能累到哪里?”小姨不服气地说。

随着靖宇病情的逐日好转,蓝田的心情也渐渐好转,眉头一日一日地舒展开来。

靖宇出生后的第十一天,一家人终于住在一起,月子里,蓝田一家三口就住在父母隔壁的房间。靖宇吵夜时,睡不着的外婆心疼小外孙,也心疼月子里的女儿,便常把靖宇抱在手里哄着,直到宝宝安静下来,才把他重新放回小摇篮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天后的夜晚,日光灯管发散出来的淡淡光波泼洒在靖宇的小脸蛋上,蓝田猛然发现宝宝的皮肤还有些黄不啦叽的,心里打起了鼓,怎么搞的,足月产的婴儿,正常情况下,两周黄疸就应该退清了,可是,宝宝怎么还有些黄呢?

蓝田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月子,第二天在妈妈的陪伴下去了医院。儿科医生摸了摸肝脾,又做了黄疸指数检查,黄疸指数偏高点,建议照蓝光治疗。婴儿黄疸如果持续不退,最可怕的后果就是核黄疸,轻则影响智商,重则导致死亡。蓝田的脸再度回到苦瓜状态,她现在觉得自己如果不懂医,糊里糊涂的,还不至于胡思乱想,总把问题想得非常严重,搞得自己万分痛苦,可见世上事,都有两面性。

靖宇照了两天蓝光后,黄疸明显消退,又坚持照了两天,皮肤变得白净而嫩滑。蓝田妈抱着靖宇亲个没完没了,说:“你这个小讨厌,就是个磨娘精,如果个个孩子都像你似的,这日子还怎么过。”

蓝田笑着说:“就是,这个小东西,长大后,把这些个事情都讲给他听,曾经总把大人吓得魂不附体。”

“宝贝,以后你就好好的乖乖的,平平安安地长大,再不能这样折腾了,再折腾,小心外婆揍你。”蓝田妈说着在靖宇额上又亲了一口,转头对蓝田说:“不能亲小孩子的脸腮,亲了会淌口水。”

“是吗?这是个什么道理?”蓝田奇怪地问。

“什么道理,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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