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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有永恒

2007年11月10日,沙特阿拉伯的《杂志》周刊发表了一篇文章,题为“在美国之星衰落时,以色列是否会同新生力量俄罗斯和中国结盟?”,在这篇文章中,作者开宗明义,说“美国在政治舞台上的衰落使它很快就要垮台,与此同时,挑战美国霸主地位的一些新生力量出现了。”而对中东来说,这种大势变化也正预示着中东的未来也将随之改变,“美国是以色列最重要的盟友,但特拉维夫政界和安全界的许多人认为,必须广泛发展以色列同其他国家的关系,甚至要同那些反对美国霸权、挑战美国世界霸主地位的国家建立新的联盟。”

在这篇文章中,其援引以色列一家网站的一份调查报告说,“美国的衰败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因此,“在美国军队对伊拉克及世界其他一些地区失去控制后,为了以色列的利益,特拉维夫应寻找新盟友。”

无独有偶,就在沙特阿拉伯人思考美国衰落会带来什么变化的时候,以色列的《晚报》也透露了特拉维夫政界和军界的一项活动,即以色列一些军政人士向政府提交了一项新计划,建议政府在制定以色列战略计划时最好走中间路线,“不要完全依靠华盛顿,因为世界舞台上出现了一些新的超级力量,特别是中国和俄罗斯,也许在未来10年内它们的势力范围更大”。这项计划建议以色列在制定长远战略规划的时候,应该独立行事,而不要再以美国的中东政策为基石,特别是要考虑到美国往往会在关键时刻采取自私的政策,这种自私的政策甚至使得以色列这样坚定的盟友也有被利用的时候,因此,这项计划建议,以色列应该尽可能地扩大对话渠道,其中可以包括叙利亚这样被美国列为邪恶国家、以色列宿敌的国家。

尽管一篇小文章不足以改变什么,但如同一滴秋雨一样,尽管盛夏的炙热很快就会将它蒸发掉,但它所预示的秋天则必将会到来。正是如此,大国的衰微,同作为大国的其他国家未必能率先感受得到,相反,以色列这样的小角色触觉则更为敏锐,因为它必须保持高度的灵活性才能在大国博弈中维护它的利益和安全。

当以色列人在积极运筹长远战略的时候,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这样的民主国家宣传组织也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个基金会的副主席托马斯·卡罗瑟斯说:“民主出现了相当长期的停滞过程——现在我们看到来自不同国家的坏消息”。他说的没错,这种“坏消息”在累积——也许你并没有注意到,自冷战结束以后,尤其是近10年来,世界范围内关于民主、革命这类的字眼日渐稀少,现在只是偶尔能听到一些,如在拉美或者是中亚,但这种稀稀落落的声音就如同偶尔在睡梦中想起了昔日不绝于耳的喧嚣呐喊,那种“阶级声音”如今似乎早已成了昨日黄花,今天取而代之的是充满大街小巷的铜臭味,人们日夜不停地忙碌着,他们整天追逐的是股票、基金、汇率和各种投机,直到这个早晨我们才骤然发现,原来柏林墙倒塌带来的直接效果并不是凶猛的民主浪潮,而是一股无法阻挡的经济潮,我们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忘记了昔日那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民主热情。

“目前对民主来说是艰难时期”,美国全国维护民主捐赠基金会主席维恩·韦伯向美国人民诉苦道。卡罗瑟斯也随声附和道,由于油价上扬,使得一些产油区国家,如委内瑞拉、哈萨克斯坦、伊朗、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安哥拉等非民主国家更加得意洋洋,他们用石油的丰厚收入安抚国民、帮助邻国,这使得民主在这些独裁者们面前威风扫地、民主的脚步在这些国家边界前戛然而止。习惯用数字说话的美国报纸也提供了一些佐证,《基督教科学箴言报》说,民主在过去25年里曾是改变世界的最主要的力量,而且也的确取得了令人惊叹的成就——1975年,全世界只有30个国家属于民选政府,而到了2005年,这个数字已经变为119个,也就是说全世界大多数国家的政府都是由其人民选举出来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国际问题高级研究学院的教授迈克尔·曼德尔鲍姆在2007年的一期《外交》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中回顾道:“在20世纪的最后25年,这种政府形式的崛起引人注目,它曾经只限于少数富裕国家,却在短时间内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政治体制。”然而,新近出现的一些现象却越来越证明,民主的魅力正在迅速衰退,如同一个已经过了30岁的女人,无论涂上多么厚重的浓妆也无法再吸引街头好色男人的注意了。在俄罗斯,普京的出现可以说给了冷战后大行其道的民主当头一棒,民主在这位克格勃铁腕统治者面前竟然像个脱衣舞女一样,既弱不禁风又备受嘲弄,普京利用手中的权利很快将俄罗斯引上了另一条道路,俄罗斯似乎正在回到彼得大帝时代。

同时,甚至在美国的后院,委内瑞拉的查韦斯显得更加肆无忌惮,不仅与古巴的卡斯特罗眉来眼去,而且还搂搂抱抱,对美国时而龇牙咧嘴,时而拍案而起,因为什么?因为他手中握着大把的石油,他丝毫不惧怕美国——这也真是个讽刺,美国就是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最终拖垮苏联的,而今天却受到另一个富有小丑的嘲笑。“他们正在重新定义民主,让它噤声”,自由之家的负责人托马斯·米利亚无奈地说。他怎么不感到痛心疾首呢?按照这个习惯于对世界民主状态进行调查研究的组织的调查结果,自由之家认定世界上共有90个国家为“完全自由”,58个国家为“部分自由”,45个国家为“不自由”,而被评估为“自由”的国家所占的百分比在近10年来并没有出现上升,相反,在东亚、非洲、中东和前苏联地区,一度出现欣欣向荣的民主热情,而现在几乎连民主的碎砖烂瓦都难得一见了。

讽刺美国的不仅有查韦斯这样的独裁统治着,还有一些国际问题的观察家——他们手中没有石油,但他们的言辞显然更加犀利,因为他们的职业就是努力看透一切。美国《外交》杂志前总编辑、《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法里德·扎卡里亚。他说,“几年来,美国已经与世界疏远。但是,有一个问题,美国和世界意见一致:世界各地的多数人都希望布什之后的情况能明显改观。”他继续问道,但是会改观吗?因为自布什执政的7年来美国的外交政策在国际上遭到巨大反对,“但是它是布什政府的独特产物吗?”

扎卡里亚问道关键点上了,如果不是布什政府的独特产物,那是什么呢?“9·11事件后,美国感觉受到威胁和包围,决心给自己划出尽可能大的回旋余地。但是,美国人认为自己在采取防御行动的时候,世界却在旁边观望,看着这个历史上最强大的国家像笼中困兽一样,谁限制它的行动它就攻击谁。”扎卡里亚分析说,“这种行为的本质是恐惧。美国人害怕自己周围出现的这个新世界。只要这种恐惧感弥漫美国政治,它必定也在国外产生非常类似的结果。华盛顿真正的任务是与这种不理性的情绪作斗争。”扎卡里亚说,美国国内的政治气氛却与美国的这种困境截然相反,共和党和民主党正在“争先恐后”地制造美国受到威胁的气氛,好像美国必须要做出有力的反击才能保护美国人民。在大选前夕,共和党的鲁道夫·朱利亚尼无休止地重复着自己的咒语:“我们的敌人正在世界各地谋划……要来这杀掉我们。”另一位煽动者是约翰·麦凯恩,他坚决支持轰炸伊朗。

扎卡里亚对美国这种单边主义显得十分担忧,他说,“要恢复在世界上的地位,美国首先应当恢复自信。美国仍然是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身份不明的小型组织和少数流氓国家,的确对美国构成挑战。但不能片面地看问题。当布什说到伊朗核计划可能造成第三次世界大战时,你就想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伊朗的国内生产总值只有美国的1/68,军事开支还不到五角大楼的1%。”扎卡里亚一阵见血地说,“美国面临的真正威胁不是来自全球化时代的失败者,而是来自全球化时代的胜利者;不是来自昨天的炸弹,而是来自明日的工厂。”因此,他建议,“下任总统的关键任务是改变美国外交政策的重点,把重心从中东转向远东。占主要篇章的必定不是黎巴嫩战争或伊朗紧张局势,而是中国和印度的崛起以及它们如何重塑世界。”

扎卡里亚对世界力量的转变有着深刻的理解,他因此意味深长地说,“这种力量转变将产生有益而深远的影响。全球将出现惊人的增长。阻止潜在全球增长是不可能的,也不应该做这种尝试。全球增长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需要高度集中和专注。从中国到智利等国家都在努力赢得成功,美国政府却没有把力量放在任何一个重大挑战或机会上。布什政府只是忙着在伊拉克解决逊尼派与什叶派之间的分歧。”最后,扎卡里亚又说了一句十分中肯的话:“我们即将步入的这个世界需要新的解决办法。新的参与者太多了,旧的框架已经不起作用。亚洲在崛起,但崛起的不仅是亚洲。拉美甚至非洲的经济活动和政治信心也在增加。非政府参与者的力量也越来越强。从半岛电视台到印度NDTV等新媒体都在对时事提供丰富多彩,彼此不同的解读。我们要适应这个‘后美国’世界。”

这到底是民主浪潮的短暂停歇还是美国式的民主文明的历史性大衰落的开始,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然而,其中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角逐中,美国是民主浪潮的核心,这如同台风的核心力量,那么美国力量的衰退就必然导致台风的迅速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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