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先行一步转身向揽月居跑去。身后跟着的,是流云一行人和如歌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
我率先跑到了揽月居。只见彦月小脸煞白,闭着双目地躺在床上,兰芝小心地在床边伺候着。
“阿月,阿月……”我轻声喊他,彦月苍白的面容却看不见意思醒来的迹象。
“他怎么了?”我问着。兰芝没有回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我只觉气血全都离开了脚底,浑身透着寒意。我一时也忘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一把抓住兰芝的衣襟,“他到底怎么了?”
兰芝冷冷地看我,眸中的寒意赛过刀刃,通红的眼中泛着泪光。“真不知道夫人一向疼爱公子,怎么就舍得他来这南宫府里受罪。身子一直不适这天寒地冻,病就没好过,却又从来都不忍说出来。如今都这般了,南宫小姐您还问他怎么了。”
这时候流云和柳儿、清妍也进了屋,我忙起身来迎流云,“快,快帮我看看他。”
我本坐在床边,猛地起身,踉跄间几乎跌倒。柳儿忙上前扶住我,“小姐,当心。”我慌乱地点点头,让出位置,好让流云可以专心为彦月诊治。
流云的手稳当地搭在彦月纤细无骨的手腕上,流云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他的眼神正对上我询问的眼神,却是在示意我不要多问。
流云拿出一粒药丸给彦月服下,然后便示意我们都出去,只留了兰芝。他要用针了,我们不方便在里面。
出了彦月的房间,我一点心思也没有了,只想守在门口。柳儿和清妍自也守着我,不敢走开。
一炷香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流云还未出来,倒是上父来了,“他怎么样?”问得自然是彦月。
我摇摇头,“不,我不知道,不好。”我有些语无伦次,心里很怕彦月单薄的身子会有什么闪失。
上父脸上心焦的神情一闪而逝,转眼变成冷漠,“妩儿你作为南宫府的长女,自然要负责照顾客人。”
客人?!上父这是什么意思?我气恼地正待争辩,冷琰来了,“参见上父”,说着转向我,“小姐,将军大人回府了,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说我没空。”我看也不看冷琰,也懒得再同上父争辩,只是看着窗子。
“胡闹,丫头还不快去,你那个娘发起火来你又不是没见过。”上父喝住我,我愤愤地瞪了回去。其实不是我不懂事,只是我怕我一走开,彦月醒了会找不见我。
柳儿也来帮腔,“小姐,去吧,一时半会估计月公子也醒不了。您忘了去年您贪玩,去夜市回来晚了,将军找不见您,罚您面壁的事啦?”
额……是的,我那个神奇的妈啊,发起人来简直是神奇,不愧是将军,让亲生女儿不吃不喝的面壁思过。
我犹豫地看了眼彦月的房间,对冷琰他们道,“你们帮我在这看着,如果他醒了,立刻来喊我。”
我跟着冷琰去寻了南宫若惜。
“母亲大人”,对于南宫若惜,我一向谦和而冷漠。
南宫若惜回过头,已经略有皱纹的脸上依旧如石板一般坚毅冷然,我想这女尊国家大概就是喜欢这一型的女人吧,像我这样的估计太“伪娘”了。
“你母亲我是临颐国的将领,你妹妹是太女陪读,你兄长嫁给世家之女,如今已经做了上君,管理整个家族,你弟弟随师云游,在临颐国也略有名望。可是你呢,作为我南宫家的长女……”
南宫若惜开始碎碎念,其实关我什么事哦,我也想有作为啊,可是这南宫府就像个米缸,我注定只能当米虫。
当然啦,我相信南宫若惜没那么单纯,不可能把我叫来就为了碎碎念。
“如今你也大了”,看,到正题了吧,“家族里的事,你上父那般的身子,你便忍心让他这般辛苦?亏他那般疼爱你。”
南宫若惜提起上父,总是一副怜惜的样子,我猜跟我对彦月是一个心情吧,这样一看倒也不觉得她多陌生了。但是也不用为了显示你男人,就故意贬低我吧,说得好像我很差一样。
“母亲大人觉得孩儿应该如何是好?”搞了半天还在绕圈子啊,罗嗦罗嗦的。
南宫若惜冷冷一笑,“两个选择,一是与董家联姻,二嘛就是随我从军。”换句话说就是要不就是娶别的男人,要不就是暂时离开彦月是吧。哼,母亲果真两年了,仍是不喜欢彦月。
明知道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都面临险境,还要逼我做事情。虽然在心里埋怨母亲,却还是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此后便有劳母亲在军中提点女儿了。”
她没想到我这么爽快就做出了选择,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不愧是我南宫若惜的女儿。”
“母亲大人别夸得这么早,女儿的条件是,从军中回来后,婚姻大事须得有女儿自己做主。”
其实我是因为看着远日无战,今日无争的,想来也没啥机会用武,即使去军中怕也丢不了命。但是倘若娶了董宣玉,那将我们家月亮搁在何等位置,让他情何以堪。
南宫若惜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算计的笑容。
又听南宫若惜教诲了几句,我方才得以大释,赶紧赶去了彦月屋里。
“怎么样?醒了吗?”上父也早就回去了,柳儿一个女子自是不便在此,流云已经施针完毕,支着头在想方子,太入神了,都没留意到我进来。
“怎么样?”我轻轻碰了碰流云,他方才回过神来。
“唉,彦月兄弟和羽叔叔的病症是一样的啊,只是貌似更重了许多。”什么?!是什么人既想害爹爹又想整死我们家月亮?
是希望我娶他们家侄子的焕君,还是一向不喜欢这两个人的母亲,亦或是其他掩藏更深的人。
“可有药解?”我握着流云的胳膊,急急地问,手上用力而不自知。
“放手,好痛。”等我松手,他手臂上已经青紫一块。
“抱歉,你快说啊。”我道歉着。
流云叹了口气,“解铃还须系铃人啊,我只能瞧出这毒来的古怪,终还是要找出毒源方可对症下药啊。只是他这毒拖不得了,必须尽快解掉,否则只怕回天无力。”
“你不是医仙吗,你不是医术了得吗?怎么会这样,你说啊,怎么会这样!”我气急败坏地抓着流云的衣袖叫嚣着。
“小姐,您冷静下来啊。”柳儿见我如此激动,忙来安抚我。
“咳咳……”某病患醒了。
我连忙冲到床前,俯下身,离得那么近那么近。
彦月似是感到好笑,“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调戏你啊,这都看不出来。”我虽然难过的眼眶都酸了,却不忍让他知晓。这次彦月没有嫌弃,只是虚弱地看着我笑,笑得我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你们都歇着去吧,柳儿,把流云送回去,我想在这陪他。”我说这话,兰芝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抿了下唇,出去了。
“阿月,可有什么不舒服么?”我轻轻将手搁在他额上。
彦月轻轻地将自己苍白无力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没有,只是想你。”他哑着嗓子,努力地扬起嘴角,看得我心如刀绞。
我该如何告诉他,我要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离去呢,我要如何张口。
先不要说了吧,唉。
我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嗅了嗅他的味道,“好香,这便是我们家月亮的味道。”
说罢,我便伏在他身上,闭了眼睛。“呵呵,当年我还以为你是只没修炼成人形的狐狸呢,没想到是这么个脱尘的佳公子。”
“那你岂不是把我当做狐狸精?”彦月有着一丝不悦。在临颐国,狐狸精是用来骂那等不三不四的男子的,也难怪一向注重格调的彦月会生气。
我怎么会舍得那么说,天大的冤枉啊,可是他如今生气了,以他的倔强,我解释也没用,还不如耍赖。
我轻咬他的脖颈,“你就是我的狐狸精,勾了我的魂,罚你用你的一辈子偿给我。”
听到一辈子,他的身子僵了僵,是又担忧什么了么?
“里面点,我要上来躺躺。”我想拥抱他,虽然不知可否捂热他担忧的心。我登了鞋子,钻到他的身旁。
“嘿嘿,被子让我盖盖。”我诞着脸皮去拿他的辈子。
“衣裳也不脱。”说着他将被子一卷,背过身去,也不理我。
知他爱干净,忙脱了衣裳,正要去讨被子,半幅被子已经丢到我面前。某人还是背对着我,“还不进来。”
哈哈,别看他嘴硬,暗中里还不是对我心心念念的。想到这,我甜蜜地揽进了他。
“小月月睡着了么?”我道。
没人吱声。
我撑起了身子,见他纤长睫毛下的眼眸紧闭,睡颜单纯美丽,像个天使一般。“你真是我的天使。”我不禁喃喃出声。
“天使是什么?”他突然出声,但仍是先前的睡颜,让我怀疑是否刚才的话非出自他之口。
好你个家伙装睡,看我怎么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