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调查组总部,转过一个街口,便仿佛一步跨过了几百年的光景,刹那间从古代跳到了现代。林少谷抬起头来,看到的正是城市中最高的那幢大楼。这幢楼周围的房屋离它都有相当远的距离,也比它矮了很多。似乎这样方可显得它的地位格外独一无二。建筑的外墙全是大块的银色光板,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光芒,感觉光芒便似高楼自身散发出来的一般,整个大楼因之透露出几分变幻,几分神圣,几分遥不可及的感觉。在这幢大厦中的,是这个城市中真正的掌控者。他们的身份,一样的让平民感觉神圣与遥不可及。城主大人就在这座大楼里呆着,他与他的下属们便在此发号施令,统管房州城的一切。这座大楼有个很威武的名字,叫做天驷楼。
林少谷看着这幢大楼,心中忽觉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那耀眼的光芒下似乎有着什么别样的东西。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是每次看到天驷楼时,他就有发自内心的不安。只是,天驷楼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靠近的,所以林少谷也就只能这样远远望几眼罢了。
城市的中心与林少谷居住的小区有着明显的不同。整个城市的奢靡、辉煌、繁华,都被浓缩集中在这个小小的中心圈里。林少谷漫步在街头。街上人来人往。有人走得悠闲,有人走得匆忙。他走着走着忽然不自觉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些许笑容来。他随即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脚步一转,走入了一条小巷。
两边都是高楼的侧墙,把阳光牢牢地挡在外面。一走进巷子就感觉四周陡然一暗,能见的只有巷口一片亮白,只是那一片亮白却格外衬托出巷子的昏暗。仿佛巷里巷外是两个截然的世界。
林少谷在这条昏昏然的小巷子里缓缓走着。他走走停停,脚下随意地东一脚西一脚,将一些丢在巷子里的破瓶旧罐踢得叮呤当啷乱滚。他走到小巷的中间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朝着空荡荡的小巷口淡淡道:“跟了我那么久,还不现身么?”
光线无法照到的阴暗角落中慢慢的现出一个人影来。此人背光而立,面容有些模糊,只是即便在暗处,也能看到他的脸上依稀泛着一种青白的颜色。
此人站在黑魆魆的小巷中,沉默地看着林少谷,脸色越发青了起来,青中泛着白——死白。能见的,还有他的一对眼珠,一对微微凸出的眼珠也是一片死白。
死白的眼珠缓缓的转了几转,青白脸色的男子喉间格格响了几声方道:“你选了个好地方。”说话的声音有些僵硬,又略带嘶哑。
林少谷点头道:“是啊,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很清静。”说话间双手插进了风衣口袋,嘴里接着问道:“这位老兄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杀你!”这两个字倒是说得清楚明白。青脸男子口中呼喝之际身子一弓,便朝林少谷窜来,待得人刚到林少谷身前,却陡然一侧,紧贴墙面这么一扭身,已到林少谷身后。
林少谷还未转身,便觉身后风声陡起。“呼——”地面尘土四散,林少谷后脑头发也被这一股劲风迫得竖了起来。青脸男子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五指宽,三尺长的青色刀刃。
林少谷笑容犹自挂在嘴角,也不转身,只反手往后一托,赤手空拳便朝脑后刀刃迎去。青脸男子只觉眼前一团白影一现,手中刀锋已被林少谷戴着手套的右手抓个正着。林少谷五指如钩,正待发力将他刀刃夺过来,不料手指刚一用力,刀身就滑腻腻地从自己手中滑脱开去。“咦?”林少谷不觉有些诧异,“这是什么刀?”
青脸男子连忙往后撤了几步,心中暗道:“这人看似文弱,原来很是厉害。幸好我的宝刀与众不同,不然岂不一个照面就被他夺了过去?”
只听林少谷道:“喂,青脸妖,你没有认错人吧,干什么要杀我?”
青脸男子微微一愣:“你看得出我是妖?”
林少谷做出个哭笑不得的样子,指了指他的脸:“你自己看看你的脸,一脸的妖相,还用认吗?”
青脸男子哼了一声,居然并不否认,只将手中青刀朝林少谷一指道:“你前几天在苍鹰崖擒了横公鱼,是不是?”
林少谷恍然道:“你也是水族的?想要来报仇?”
青脸男子仰天打了个哈哈,却并没有什么笑意:“报仇谈不上。但是你分明不把我们水族之妖放在眼里。我就要你的命!”说罢身形一猱又上。这一番却如狂风暴雨一般,只将手中刀舞得青光乱飞,翻翻滚滚一路朝林少谷砍去。林少谷不慌不忙,手上接招,口中犹自说道:“刀法不错,不过比小戚还差点。”两人立时斗在一处。只见一团青光中罩着两道白影,将原本昏暗的光线搅动得格外奇诡迷乱。
这青脸男子身法诡异,往往能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转身游动,又从人所难料之处发力出刀。倒像是一条滑溜无比的游鱼。只是林少谷比之似乎还要高明许多,他斗得多时,也不曾捞到林少谷分毫,心中不觉焦躁,暗道:“看来要使绝招才好。”想到这里,他在半空中忽然一蜷一伸,身子啪地一下,贴在了墙面上。只见他扭动身子如同一条壁虎一般,一会功夫便已爬上有七八层楼高的样子。
林少谷悠悠抬头看着他,笑道:“你想走了吗?”
青脸男子并不理睬他,只将头一昂。他原本青白色的脸陡然变得通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一般,脖子也顿时粗出来两圈,原本已经很凸出的眼珠此时几乎要夺眶而出。又听得他周身骨骼咯咯作响,整个身子立时瘪下来许多,显得那个脖子与脑袋格外的粗壮肥大。在这昏黑肮脏的小巷中,此等模样显得分外瘆人。
林少谷喃喃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红脸大头癞蛤蟆?”他嘴上说笑,心下却不怠慢,早已全神戒备,仰头要看这贴在墙上的原本青脸如今红脸的男子到底想做什么。
这男子大口猛然一张,便听得嗖嗖乱响,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无数道箭光急闪直下,宛如疾风骤雨一般朝林少谷头顶罩落。
这巷子原本狭窄,这男子又是居高临下,早将整个巷子都笼罩在内,在他的计算中,林少谷无论如何腾挪躲闪都无法避开这一片急雨般激射而下的乱箭。
林少谷似是无可奈何,百忙之中只来得及将自己的黑色风衣用力一展,努力遮住头脸身子,就地便是一蹲。这一番倒仿佛是束手待毙,就地等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