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王朝建朝第七十九年十月十一日,秋高气爽,碧空晴朗,一道圣旨突然降临兰桂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欧阳清之女欧阳墨云献书有功,朕怜其孝悌有加,知礼忠国……特将欧阳清夫妇和欧阳墨云三人赦免其罪,给予平民身份……欧阳松欧阳煜两人戴罪潜逃,尚未归案,暂不予以赦免。钦此。”
接旨的含烟大礼参拜谢恩,激动地满眼都是泪花,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传旨的太监撇了撇嘴,心说这主穷啊,连分谢银都拿不出来,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谁知道那同样跪下听旨的杨教司居然命桂娘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递了上去,小太监很熟练地用袖子一捞,那荷包便不见了,然后脸上绽出一朵笑容来:“杨教司不愧是教坊当家的,这眼界儿就是不一般。”客套几句就离去了。
杨教司一直送出教坊大门,方才回转,看见扔在那里捧着圣旨傻乐的含烟,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就说姑娘是个大造化的,自打姑娘入坊第一天,我就瞧着不一般,瞧瞧如今这福分!唉,我这坊里多少年没赦免人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含烟早已看见杨教司替自己出了谢银,心里就有些感激,赶忙跪下拜谢,又道自己身上没有一分银两,只有屋里还收着些贵人们赏赐的东西,愿意拿出一半献给杨教司,自己想着还能留下一半来出去卖了好安身。
那杨教司伸手扶了含烟起来,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如今你得了平身,我们都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贪图你那一点点东西!唉,如今我只希望你出去以后能平平安安的,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别像我一样弄得孤苦一生。”说罢,杨教司黯然神伤。含烟也是倍感惊诧。
“瞧瞧,你这大喜的日子,我还说这些做什么?含烟姑娘,你出去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我似乎听说,盯着你的人可是不少呢。”
含烟眼中闪过一抹惶恐:“我想请教司大人给坊里的人说说,把我获了平身的事情先对外瞒一瞒,好给我留点时间,让我找几个朋友商议商议。”
“那好,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今天!教司大人,我今天就得走,我也怕让人盯上脱不了身。”
“那好,既然你急着离开这里,我也不拦你。”
“教司大人,还得麻烦你再派教坊的马车送我一送,我要去趟国子监算学院,谢谢那些帮我求下赦免的大人们。”
“好,我便让那马车跟你一天吧,你想去哪里,只要不是出城,就直接吩咐他。”
“多谢教司大人!”含烟又行了谢礼,急匆匆回房收拾了自己的赏赐和一些衣物鞋子,打成一个结实的包袱,换上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布裙,坐上马车出门直奔国子监而去。
国子监算学院,含烟扑通跪倒在刘大夫、傅博士和众位夫子们的面前,不断地说着道谢的话,让这些正直的夫子们都不好意思起来。
傅博士扶起含烟,不对,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地恢复本名欧阳墨云了!
“欧阳姑娘,今后你便留在国子监四门学院读书可好?四门学院是可以收平民百姓的。你在这里,有我们这帮老朽们照顾着,也能安安生生学成毕业。到时候我们再帮你张罗一门好亲事,你就算功德圆满了。”
墨云沉吟一番,迟疑道:“这国子监里面有突厥少年那伙人,还有,个别贵人也可能在盯着我,我如今父母双亡,没有依靠,要是光明正大的在国子监露了脸,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恶人打了主意,所以我想,还是另寻出路吧,谢谢各位大人的好意。”
闻言,一众人等皆是叹息不已。
墨云又转向刘大夫:“刘大人,可否请您府上三公子和他那几个朋友来算学院一趟?我想找他们商议一番。”
“也好,我这就派人去喊了他们来。”刘大夫很是通情达理。
墨云与众夫子们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半个时辰后,刘承祁鸿沈泽陶凯四兄弟兴冲冲地一头撞了进来,刘承嘴里还喊着:“是真的吗?快拿圣旨来我瞧瞧。”
墨云将他们几个领到一间空闲的憩房,笑眯眯地拿出了赦免的圣旨,四兄弟哗的一声围上去看了个仔细。
看罢,祁鸿长出一口气,拉了墨云的手,一脸喜意:“师妹,你终是自由了!”
墨云也是满心欢喜,使劲点头道:“嗯!”
沈泽却是不和时机地插了句话:“啧啧,师妹,叫的这么亲热!”
墨云顿时害臊,抽回手来又要拿起圣旨去砸沈泽。祁鸿赶忙拦住,小心翼翼地收好圣旨:“这个可砸不得。”
“师兄,我请你们来,就是想商议一下,给我找个临时的去处。”
陶凯正色道:“这才是要紧事。”倒是很有一副大哥的样子。
五人分别坐下,陶凯又很沉稳地问道:“含烟,呃,你瞧我,叫顺嘴了这是,呵呵莫怪莫怪。那个,欧阳姑娘,你先说说你自己有何打算?”
墨云面色一黯,低声道:“本来傅博士他们想留我在四门学院读书的,可是,那帮突厥人也在国子监,而且,前一阵茂昌侯放出话来,要将我讨了去做他小妾……”
话未说完就被陶凯打断:“茂昌侯?可是淳雅长公主家的茂昌侯?”
“嗯。”含烟忧虑地点了点头。
“那人可是出了名的酷爱搜集美色,风流成性啊!”
“所以,我怕,要是在国子监被他们发现,会有大麻烦。所以我还是想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探听我两个哥哥的消息,然后去找我两个哥哥汇合。”
陶凯皱了眉:“你两个哥哥并未被赦免,你,找他们也未必妥当。”
含烟垂了头,不敢把两个哥哥的消息透露出来:“我只是想,先避一避。”
沈泽开口:“我们家倒是有个茶楼,里面有住人的小间。”
陶凯:“我们家还有酒楼和客栈呢。只是,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欧阳姑娘的容貌又,又如此出色,只怕很容易就透了消息出去。”
祁鸿发话了:“先住我师傅那儿吧。回头我们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去处。”
四兄弟又是叽喳半天,最后还是觉得哪里也不妥当,只得同意让含烟先去成师傅家暂避。
四人悄悄将含烟送到成师傅家,成师傅二话没说,就收下了人。成夫人出门买菜去了,不在家,成师傅便让墨云跟自己的小女儿成小雨住在一屋。
几人又说了会话,这才离开。
成夫人回到家,赫然发现家中竟然多了一个容颜绝美的小姑娘!顿时脸色就有点不大好看。成师傅连忙上前解释:“娘子,这是祁鸿的师妹欧阳墨云姑娘。”
“祈公子的师妹?”
墨云赶紧上前行了礼,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娘好。”
成师傅憨厚的一笑:“欧阳姑娘也是我的徒弟,半年前祈公子求着我收下的。”
成夫人还是有些不郁,心说这么美的女徒弟,不让她住祈公子府上,反而往自己家里领,这,这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但是当着人家小姑娘的面,又不好直说,便拉了丈夫到内室嘀咕了一通。
含烟感觉到成夫人的不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心道:还是得另寻一处所在栖身,师娘明显不喜欢家里多一个外人。
待到成师傅夫妇走出内室,成夫人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含烟忙道:“师傅,徒儿随身带了一点首饰,想托师傅帮我换些银两。”
成师傅爽快的答应下来,含烟捧了首饰匣子,首先挑出五六样送给了成夫人和成小雨,看母女二人都露出了欢喜的神色,这才将剩下的首饰给包了递给成师傅。
整整一个下午,成师傅方才回来,递给含烟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十个十两重的金锞,十个一两重的小金锭,十个五两重的银锭,还有一小包碎银子。含烟见成师傅搭配的如此合理,暗暗称赞。忙拿出两个十两重的金锞:“师傅,这一点是徒儿孝敬给师父师娘的,还请不要嫌弃。”
成师傅坚辞不受,含烟只好转而交给了成夫人,言称是徒儿的孝敬,又称不能白吃白住云云,双方推来让去,最终成夫人只收下了一个金锞。
含烟总算安了一点心,就在成师傅家里住了下来。
这一阵,祁鸿看着是特别的高兴!每日里都来寻了含烟和成师傅出去练功。三人这次寻了一处更加隐秘更加偏远的所在,每次来回路上也是万分小心,生怕有人跟踪发现了墨云。而墨云更是买了几身普通男装穿了,无奈人长得实在是太俊俏,换了男装依然惊艳逼人,让人一看之下就抹不开眼去。
儿子的异常表现瞒不过老子的眼睛,祈大将军早已从刘大夫处得知墨云被赦免为平民的消息,又见小儿子眉宇间的愁云一扫而空,日日早出晚归,不见人影,哪里还猜不到儿子是去了谁那里。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儿子对那姑娘是真心喜欢,但那姑娘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说什么也是配不上自家儿子的。思索良久,最终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