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送你到沧江。”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至极。蜿蜒的眼眸微微闭上。
马车开始往南国的方向驶去,四月天,阳光悠长悠长,草芽碧,柳丝长。此刻的柏弋悠闲的坐着,嘴角轻扬,似是忘记了坐在旁边的女子已拒绝了自己,眼里的怒意不知何时散去,转而由一种深邃代替。马车摇摇晃晃中,芷水不时的看他一眼,似是在猜测他的用意。
“为何这样看朕?”他的声音带着些玩味。
“陛下为何要送我到沧江?”芷水当然知道她对于皇上来说还没有那么重要,他此次只是要以送她去沧江为借口,只是他要做什么?
“朕在宫中待的闷得慌,正好可以出去走走,又有美人陪伴,何乐而不为?”他那张俊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芷水慌忙低下头,她清楚的听到自己身体内那加快的心跳声,她为何一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是因为那晚吗?一想起那个夜晚她就会坐立不安起来,对她来说那晚就似个伤疤,让她不敢触及,她自从进南国的皇宫起,姑母就告诉了她作为皇上女子的命运,这样的夜晚对皇上来说再平常不过,只是身下的女子不同而已,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那就是命运走向悬崖黑暗的开始,她逃离南宫却与北国皇帝……
“你为何不想留在朕的身边?”芷水此刻不敢抬起头看他,但知道此刻的他眼里一定是带着怒意的。
“芷水对于陛下来说不过就是一时兴起,一旦进入皇宫命运就会改变,芷水不想踏进纷扰的**。”她看似只有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有一般女子没有的成熟与胆识,而且对皇宫的生活似乎有厌倦之意,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他对她越来越感兴趣。
“你已是朕的人了,不跟朕入宫,你又何去何从?”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可是越是这样聪慧就越是让他着迷,此刻她轻轻张合的丹唇已让他再一次陷落,而且她此刻的眉眼竟像极了一个人。
“回南国,那里毕竟是芷水的故乡。”
“你并不是个烈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固执。”
“芷水只是一般女子,只想保命而已。”她看着他,这是祈求。她只想活下去,要回阳川,要见到父亲。
此时的端凤宫里,青凌任旧面无表情的坐着,没有察觉到丘决已站在她身边许久,布满血丝的眼里若有所思,她以为柏弋爱她就像她爱他一样,她以为那十几年之间的他和她是那么相爱,可是终究抵不过那个女子的一面,也许从她将她从雪地里救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吧,她将她带到瀚阳时曾想过柏弋无爱上她,只是没有想到会这样快,这样无法自拔,她嫁的是皇上,当然想过那免不了的三宫六院、妃妃嫔嫔,可是他竟然在大婚之夜那样冷漠的离开,竟然将那块玉送于她,一想到这里她的指尖就会陷进肉里,心痛到纠结。
“青凌。”丘决走近,轻轻的唤她。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未做声,丘决心疼的看着,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这样的眼神,第一次是她不小心将七皇子推下水后,柏弋说再也不要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呆呆的坐着,眼里有不尽的悲。他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哪怕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哪怕是当今的圣上。
“柏弋和她一起出宫了?”青凌缓缓的发出声音,发出的全是悲伤。
“他在送她去南国的路上。”
“丘决,你会只因一面而无法自拔的爱上一个人吗?”
“会。”丘决看着她的眼睛,却说不出那个人就是她。
“我明白了,他一定会将她带回来的。”她冷笑了一声,像是陷入更深的痛苦里。
“你一夜没睡?”丘决实在不忍心再看她悲伤疲惫的眼睛,大婚第二日皇上得知郁芷水离开了瀚阳之后就出宫去找她,以青凌的性子她又怎么可以忍受。
“在去南国的途中会路过鹿城。”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那鹿城的平光王莫冲自是柏弋的四叔伯,几年前因冲撞了先皇被贬到了鹿城,她听父亲说起过平光王似有谋反之意,但是证据不明显,皇上无法下旨捉拿,如果他真有谋反之意那柏弋会不会有危险?
“皇上出宫的消息恐怕会被平光王知道。”
“他只带了二十名御林军跟随,你多派些人暗中保护他,但我不想再见到郁芷水了。”青凌的眼里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恨意,她与郁芷水是注定的敌人,她绝不允许被人比自己得到更多柏弋的爱,永远都不会。
丘决沉默的点点头,这世间只要她的一句话,他都会拼尽全力去做。
“我该给太后去请安了。”她缓缓的站起,恢复了笑颜,却是那样悲婉。
马车驶入了鹿城的地界,城门口的士兵检查着来往的行人。
“陛下,到鹿城了。”驾马车的随从对这车内说到。
“你们分散进去。”他平静的说着,眼睛微迷的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
“诺。”除了驾车的护卫外,其余的御林军混在人群里分散着进入城门。
“这鹿城风光优美,不如停留一日再走如何?”他转头看向芷水,眼里布满温柔。
“听陛下的。”芷水与皇上假扮为夫妻进入鹿城,一行人会合后在了鹿城客栈住下。从皇上与那些护卫突然变得谨慎起来的神色,芷水猜出这次皇上到鹿城的目的并不一般。
客房内,皇上站在窗边,眼神看似平静却有一抹难以掩饰的担忧,芷水斟好茶向他走去。
“陛下,喝茶。”
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意,优雅俊美的轮廓在此刻的光线下像是要渗入心里。
“好茶。”他轻轻在嘴边抿了一下,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过是一般的茶而已。”
“你切的,自然是好茶。”他看着她那张绝世美丽的脸上淡出一抹红晕,那样的美丽让他感叹、着迷。
她躲开他的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过来,陪朕聊聊天。”说着他已将她拉入怀里,不许她挣扎。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微风拂过拨弄着他的心,于是开始无法自拔。他终于相信了有一个人终是走进了他的心,那样的不知不觉,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她,从什么时候那么想占有她?
“朕已经越来越不想放你回去了。”
“陛下。”她从他怀里挣扎开,迎上他的目光,像是在祈求,又像是质问。
“朕想听你的故事。”他走到一旁的茶桌旁坐下,并示意让她过来。
“芷水没有故事。”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被他尽收眼底。
“那朕给你讲朕的故事。”他的表情依然淡淡的。
“朕在八岁之前一直都在长公主府,没有见过亲生母亲一眼,她就像是一个迷,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朕小时候如果没有父皇的保护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那么多的兄弟,全都在对朕的位置虎视眈眈,朕的出生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自登基以来,那些反朕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包括至情。”他讲的风轻云淡,可是眼里却透出无尽的悲伤无奈,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命运,只是注定的悲哀。
“朕这次来鹿城的目的就是再一次重复这样的杀戮。”
“陛下是要……”她的话没有说完,他的手指突然停在她的嘴唇上制止了她,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有些急促。他平静的走过去将门打开,是那些守在门外的侍从,一脸的焦急。
“陛下,平光王似乎发现了您的到来,城中现在加紧了戒备。”
“栗浙到了吗?”
“已经埋伏在了城外。”
“退下吧。”他的眼眸里明明是有必赢的把握,却闪过一丝不舍。
夜深时分,他似是没有睡意,依旧静静的站在窗边,若有所思。
“陛下,窗外风大。”芷水走过去,将外衣披在他身上,他回过头来,没有言语。
“陛下在担忧什么?”
“平光王是朕的四叔伯,朕小时候经常会缠着他让他教朕武功、骑马,他是叔伯里唯一的不在乎我出生的,他很疼朕。”他平淡的叙述着,蜿蜒的眼眸在此刻的黑暗中有些失落,他不知为何会在这个女子面前将自己的防备卸下,也许他太累了,他太需要有个人能听他的诉说。
“这是帝王的使命,保住自己的江山,然后是一场一场的杀戮。”芷水轻轻的说着,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子看似高高在上,平静的掩饰着一切,却在她面前将这些伤痛展露,竟会让她心疼。
“早些歇息吧,陛下。”
“给朕侍寝吧。”他突然就想看到她有些恼,有些怒的样子。
“陛下,请不要为难芷水。”她脸红着走开,竟不知所错的向门外走去。没有看到他此刻的眼里布满了笑意,他跟在她身后,将她拉回说到:“朕今晚有事,就不需要你侍寝了。”说完摸了摸了她的发丝,向门外走去。
看来他要亲自去会会他的四叔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