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开始主持,谷皇那张皱得满脸菊花的脸荡起圈圈笑意,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成亲,即使是皇室也不免真情流露,这时的皇帝多少有了为人父亲的样子。
“夫妻交拜……”长长的尾音召示着礼成,齐逸之盟也算是达成。
“心里有没有一点遗憾?”白衣袅袅飘到眼前,清音询问的语气没有色彩。
北茗臣一脸无所谓地笑,“什么遗憾?二哥成婚,我为何遗憾?”
真想撕了那张脸上的假笑,越看越让人心疼的假笑:“如花美眷本该是君之人,可惜今日作了他人新娘,爱人结婚了,新郎却不是你,当真没有半点难过?”
“呵呵,歌儿说话总是这么有意思,如果是爱人,定会伤心欲绝,只是如今成亲之人与在下何干?为何要难过?”
成亲之人与在下何干,这才是心里话吧,不但新娘非爱人,新郎就更不是了。
转而面向残歌,“若今日新娘是歌儿……”
刻意停顿,残歌转头就看到放大版的茗臣脸,他的五官真的不能算出众,尤其是有北茗逸和碧彦辰他们几个在。不过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只是看着他的脸便会觉得放松、舒坦。
两人相距不过两雨寸,稍一动就会挨在一起。唇起,轻轻吐出字字句句,暖软的气流在残歌脸间徘徊:“不过如果是歌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抢你回来。”
深遂的眼眸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何时起,他们之间有了这些情愫不自知。
不着痕迹的退开,脸上似有红晕,只是她背对着,看不真切。心却跳个不停,有些东西,骗得了天下所有人却骗不了自己。
“茗臣难道一点儿不在乎,齐小姐可不是齐小姐那么简单,她身后是正东军十五万人。”玉扇有片刻的不自在,随之恢复如常,隐藏情绪和转移话题是在武林中不败必须学会的第一门工夫。像残歌这样的人,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
“十五万大军怎敌摇光一笑?我若娶了她,就是自己将路断了,你便再也不会给了半点机会。”
哪个女孩子听了这样的情话能不动心,当初为延续谷皇的命,残歌化名摇光出现,何曾想今日竟会有人在此情此景念出这个名字。
“茗臣可知这天下若少了十五万大军夺起来会很难,摇光算什么,滚滚红尘一粒沙子,转眼就消失在虚无中,怎能与偌大的天下比。茗臣久非池中之物,又如何肯为尘埃避眼。今日残歌还有用之处不过区区一客栈,茗臣又如何会看在眼里。”始终背对着,看不到她的表情。
青衫不惊不恼,只是欺身上前,转过白衣美人儿面向自己,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清晰,没有一味的假笑,只似有丝丝怒意。
“歌儿如何才信?”
听起来竟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难道他也会生气,还以为除了笑再没有别的表情。
“信与不信又当如何?”
气氛冷到了极点,半晌,对峙的二人相视一笑,北茗臣放开抓着残歌的手,别过脸:“你呀!”便再无下文。
他们,都是受过伤的蜗牛,坚守着外壳,只肯踏出些许触角,一旦觉得有情况,赶紧缩了回去,多一步都不肯走。
暴风雨前不平静(一)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这篇文还未成形,汀茗却不得不和行风分开,一如文中的若明和残歌,终修不成正果!谷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兰若明下落不明,去寻兰若明的碧彦辰也不知何往。
东碧四十九年三月二十七日,边境传来战报:异族在果海、少东两地集结,有进攻之势。
二十八日,臣亲王请命前往镇压。
皇允,拔正北军与,即日出发。
百姓赞,四皇子且孝且贤,宜承大统。
残歌看着手中的纸签,异族在这会儿出动,来得真是时候。嘴角一抹冷酷的笑,开始了是吗?
三月初,二皇子北茗逸进宫,亲身照顾谷皇,欲为天下孝义表率。
三月末传来捷报,边境胜利。
宫中旨意出:边境未定,四皇子暂守边关,以防异族再度来范,没有皇命不得班师回朝。
看来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是曹同学发明,也不是他首用倒是事实,这个北茗逸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笨,也难怪他能活到今天,并且势力发展到如此大。
只不过,这一招是好是坏,尚不可定论,是放虎归山也未可知。
四月三日,圣旨再下:边陲重地,不得有误,特令正东军副将军齐白领六万军队前往支援。
原来东碧虽设的东西南北四军地位相当,人数却差了很远。东碧以东为尊,正东军十五万人;南军次之,共计十万人;西北二军人数上最少,各五万人。
这小子还不笨,知道叫人去监视,以正东之六万防正北五万,怎么看怎么保险。只是这么一来,司马昭之心,知道的人可就多了。
四月十六日,谷皇终于还是去了。
皇宫传来旨意:谷皇之病本已痊愈,忽然暴病而亡,死前只有淑妃侍候左右,其中隐情,待查明再公布。
也就是说淑妃被软禁了。
不过,谷皇倒是至死仍没见留下任何遗诏。
二皇子传令皇都所有侍卫皆换成正东军中的羽卫军,四门戒严,没有手另者一律不得出入。
动作来真快,残歌微笑着看着远方,乌云漫天,暴风雨要来了。缓缓收起玉扇,转身唤谢展扬:“屠夫,还是没有玉儿的消息么?”
眼前的女子还是这般镇定自若,就是男子,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王叔说是曾在那一带发现过他的痕迹,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聪明,竟然藏得无影无踪。”
“无影无踪吗?那也不错……”喃喃念着,目光不知又飘对去何处,久久不肯回头。
无影无踪的又岂是玉儿,那袭白衣不是也音信全无,但愿他们都还好吧!即将不太平,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是好事。
手中白纱巾迎风扬起:“明天将这种料子的白绢绑到梧桐树上去,不能多也不能少,十二条就好,将香格拉不必要的人全部转移到‘海市蜃楼去’。试试将消息传给西施和玉环,让她们不着急,见机行事。昭君和貂蝉趁夜回恭亲王府,现在彦辰不在,木离也不在,恭亲王府一定不能有事。十二钗也闲了好久了,是时候让她们出来晒晒,红楼的丫头们也要见见光了。”
“恩。”
“等等,鸽子放出去飞飞,老鼠洞也该打扫打扫了。”
剑眉竖起,放鸽子、打扫老鼠洞?这次是来真的了。
香格里拉还是一片详和,估计北茗逸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绝不会这么久还不来找茬。宫里的人也够他喝一壶了,只是不知道边关那边怎样了,茗臣,你该不会让我失望的。
平民百姓也许并未察觉,但是皇都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谢展扬踱步竹林,残歌竟已拿出好久没动的琴,缓缓抚开了。就是当下这种紧张的气氛中,白纱飘飞的仙女含笑抚琴仍旧是迷人的美景,看得心生涟漪。
目不转睛地盯着厚厚的竹叶上的白衣,尘封良久的蠢蠢欲动又复活过来,不怪谁花心,爱美之心,是有都去不了。
琴声还是那缓缓的清平凋,与暴风雨前的压抑格格不入却能丝丝扣人心弦。
眼神在琴声中迷离,涣散,似乎开始进入虚无的梦境。红衣闪闪,巧笑嫣然的女子是谁,她如何抛弃了白纱和黑衣,她竟然抛弃了黑白二色,穿上了耀眼的红色喜服。其实她是适合红色的,衬着白晰的肌肤越发明透。
唢呐声由远及近……怎么会不唢呐,竟然吹着喜曲……难道是有人成亲……歌儿成亲……这个想法一出,心中就荒起来,她要嫁给谁?北茗臣么,不可以,不可以!
“歌儿,你不可以嫁给他,不可以嫁给北茗臣的……”他着急要去拉住她,可是怎么都动不了,身着喜福的残歌欢快地笑着渐行渐远,他伸出的手中已经有汗。
“歌儿……”
正在着急,手却被打了下来,一个胖胖的半老娘子半嗔半怒的拉着他:“你这姑爷真是个急性子,这么会儿都等不急,再这么毛手毛脚的,姑娘不许给你了。”
谢展扬半响没反应过来,姑爷?许给我?歌儿这是要嫁给我,他不敢相信,抬起眼却是残歌满眼的笑,娇羞着脸抬起水眸:“展扬,愿意娶我吗?”
他听得浑身一颤,这是他盼了多少年的事,这会儿竟然成真了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一个劲儿的傻笑。
“展扬,你愿意么?”小手在他身上一阵动荡,哪里还有半点抵抗力,正要开口答应,细长的音节传来,不像笛也不是琴,他神色一动,似有不解:“歌儿,你听,这是什么乐器?”
怀中之人似乎没有听到,只一个劲儿的要他回答,“展扬……”
“屠夫……”
“展扬……”
两个声音重叠又分开,分开又重叠,乐声却半点没的停下,谢展扬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细细想来又想不起来。
“展扬,不管那什么乐器了,我们成亲好不好!”娇嗔声声销魂,暗香点点。
迷离的眼神近乎虚无,好字就要出口,红衣女子却被一把推开,“你不是歌儿,你是谁?”
委屈的眼泪簌簌而下,令人心碎:“展扬,我是歌儿啊,我是你的娘子啊,你怎么啦!”
谢展扬却在醉人的眼泪中彻底醒了,“你不是歌儿,歌儿不会哭,也不会叫我展扬。”
话刚说完,胸口一闷,鲜血喷洒而出,大脑立刻明了。
残歌走来扶过他,手中的竹叶依旧吹出动人的曲调。
转眼对面,竟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残歌在扶琴,他立马明白了三分。
乐声同时停下,竹林中两个绝色白衣女隔空对峙。
琴身一动,尖利的声音传来,和残歌平稳的调差很远。“香格里拉的人果然不同非想,竟能破了我的迷音阵,不简单简单。”
玉扇重重地开打,发出沉沉的“啪”一声,对方的琴立刻嗡嗡作响,“不是我们利害,是你这个所谓的‘魔琴女妖’太差了,巴巴辱了女妖二字。”
魔琴抱着她的琴,怒目而视,竟然说她辱了女妖二字,虽很气愤,却不敢稍动,她早已看出自己和对面的白衣女子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只得忍了火气强颜欢笑:“你别着急,自有人可你的对手,我的目标只是你旁边的男人。”
江湖中人原也奇怪的很,若是敌人这样一说,倒还真不好下杀手了。
只是她很倒霉,遇到了残歌,她可是从来不理会敌七八糟的江湖规矩的。玉扇一挥,清风阵阵向着魔琴而去:“这是还你刚才伤屠夫的,至于小命儿,我还看不上,自有懂音律之人与你计较。”
魔琴果然如谢展扬般呕出一口血,粉单抱了个小琵琶款款而来,“是谁在伯牙面前弹高山流水来着,出来和姑娘我会会。”
一看是个粉嫩嫩的小女娃,魔琴的信心又回来了,“就你也敢听我的魔音,找死……”
随着死字而来的是尖锐的“琴”声,粉单只是微微侧头,笑出一口洁白的牙:“看谁在找死。”
琵琶与琴声交错,时急时候,倒是一曲天籁,只是有福消受的不多,残歌将谢展扬扶过屋里,他现在的情况再也抵抗不往魔音的干扰,两只特制隔音塞递过去,残歌长身出去。魔琴此番前来,绝不会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