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狭窄,朱家的车队虽然靠在路边,也稍稍挡住了去路。
后面过来的马队远远看到,一个雄壮青年纵马跑到前面,上下打量朱图远两眼,沉声问道:“什么人,为何停在这里?”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傲气。
“在下台州校尉朱图远,请问这位兄弟,你们可是西疆林家的车马?”朱图远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是又如何?”
朱图远略一犹豫,拱拱手说道:“前方便是斗牛谷,或有歹人意图不轨,烦请转告贵上,小心提防。”
那青年看他两眼,也不说话,拨马返回队中。
“看看他那个样子!一个下人而已,好像跟咱们说话会失了身份一般......”朱图庆在一边小声嘟囔。朱图远转头瞪他一眼,也不答话。
刚才那青年似乎将朱图远的话禀报了一番,一个头领模样的壮年男子带马奔出,不一刻已来到面前。
这个汉子眼窝微微下陷,一双小眼睛,眼仁淡淡发黄,身材虽然并不高大,胸背却极厚,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
他身子挺直骑在马上,下巴微微昂起,目光扫向众人:“我是骠骑将军麾下都尉林岳强。你姓朱,应该是台州朱家子弟吧?可认得台州将军朱立德?”
“正是家父。”
“哦......你说的歹人,是怎么回事?”
朱图远两三句话便将由来交代清楚,拱拱手说道:“又或者小侄眼花看错了,但无论如何,总要知会一声。”
“台方山不是你们朱家的戍地吗?怎么会有这种事?”林岳强皱皱眉头,神色冷冷地问道,似乎显得很是不耐。
“有没有事尚未可知,我们也只是略尽心意而已,或许林将军神威赫赫,逢凶化吉也说不准的。”路回在旁边,也是神色冷冷地答道。
无论是刚才过来的青年,还是这个林岳强林都尉,纵马过来问话,都带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
朱图远等人站在路边,他们却不下马,只是坐在马上居高临下,路回早就看不顺眼。
什么西疆林家,难道比京都费家还要牛?
林岳强转眼看看路回,眼睛一眯,似乎便要发作:“这位小公子,又是什么人?”
朱图远连忙将手一引:“这位乃是......”
“这位乃是费公子,费飞。在下路回,只是费公子的朋友,一同去京都参加知行院遴选而已。”
路回却立即打断朱图远,顺手把站在身边的费飞扯过来,偷偷给他一个眼色。
“是京都费家的费公子吧?末将失礼了。”林岳强仍不下马,只在马上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却又转向路回。
“路公子年少得志,末将记得了,只盼你能如愿进入知行院......多谢你等好意,再会!”
言下之意,似乎路回如若进不了知行院,就要被好好教训一番。说罢便拨转马头回返本队,竟不回顾。
林家车队赶上前来继续前行,一行人骑在马上,路过朱家车队时也不下马,只是朝费飞拱手行礼,便傲然而去。
费飞心思憨直,开始还向他们回礼,被路回狠狠瞪了一眼,莫名其妙地摸摸头,却也知道不应与他们客气。
车队中间,一架装饰朴素的马车驶过时,车厢垂帘被打开。一个少女微微露出头来,只见到肌肤如雪一般。她一双杏仁眼微微眯着,似乎对费飞笑了笑,挥挥手又将车帘放下。
只那一瞬间,山间烂漫的野花便尽数失却颜色。
......
“大哥,总是你多事,没得让路公子受辱!”朱图庆刚才站在一边不说话,这时又低声责怪自己的兄长,仿佛路回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倒让他感觉很是不平。
转眼却又露出色迷迷的样子,“不过刚才那个女子是什么人?长得可真是......真是......”
啪的一声,费飞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就别做梦了,那是林传节的三女儿,林家三小姐。”
“林家三小姐?”朱图庆似乎想了一想,猛地跳了一下,“林璎!?西疆圣女?”
“西疆林家很厉害吗?”路回对什么西疆圣女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从没听过什么西疆林家,今日一见,架子竟然这么大,不禁有些好奇。
“路公子竟不知道西疆林家?”朱图庆用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路回。
“不知道西疆林家很丢人?”路回却没有作为乡巴佬的自觉。
路回从小在青牛山上长大,青牛山上的道士,唯一在乎的就是长生之道,什么百年世家,在青牛山上诸人眼里,跟山脚下的屠户也没有多大区别,哪有人给路回讲这些世间故事。
来台州这几年也是深居简出,天一观给他准备了足够的银两,一切俗事都有边义打理,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练内力。
他唯一知道一个京都费家,还是因为费飞的缘故。仔细说来,他除了京都费家之外,唯一知道的“大门阀”就是台州朱家。——说来说去,其实路回真的是一个标准的乡巴佬。
......
车队徐徐前行,远远的缀在林家一行后面,越拉越远。
经过朱图庆和费飞的轮番讲解,路回对西疆林家也有了粗略的了解。
西疆林家,是一个足可与京都费家相比而毫不逊色的百年世家。
在还未有大成国时,西疆林家就早已声名显著。
大成立国以来,因其势大,历代皇帝都曾有意无意地对其进行打压,但西疆地域辽阔,民风彪悍,林家在西疆经营百余年,其势力早已渗透极深,因此在皇家打压之下,林家虽不再如之前那般耀眼,却一直位列大成“四大世家”。
十九年前,随着本朝皇帝登基,林家长女林传瑜被立为皇后,西疆林家再度大放光彩,声势显赫。
刚才那个林岳强提到的骠骑将军,就是当朝皇后林传瑜的三弟林传节。
林传节素以勇武著称,曾率麾下亲卫五百人冲突北燕大营,当朝皇上御笔亲批“勇烈如虎”。
勇则勇已,林传节却也骄横无比,便是大成第一名将费策三似乎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他曾放言,若不是大成与北燕和谈息兵,他立下的战功早就够当上威远相了。
长此以往,西疆林家麾下的兵卒也养成了勇悍骄横的脾气。
至于马车中的少女,就是林传节的三女儿林璎,林璎的母亲是林传节的三太太,据说是有北方汗国血统的。
听说林璎从小就生得如冰雕玉琢一般,小时候偶然被圣子门的主持石羊大师见到,称之为西疆圣女,一心想要收入门中。
为了此事,圣子门在西疆林家磨了好一阵。
直到最后皇后娘娘表了态,说等林璎长大了让她自己选,此事方才作罢,但从那之后,林璎那“西疆圣女”的名号就传扬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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