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谢筝讲完,老夫人冷笑连连。
“谢筝啊谢筝,枉你十四岁便跟着我跑生意,竟然遇事优柔寡断,做事颠三倒四。这就是你自己种下的因,如今该你品这结下的果。”
“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倒想问问你,你该如何了断?”老夫人质问。
“我……”谢筝此时也全然没有往日的镇定,他想要一个两全的法子,可惜现在不是伤了蓝娘的心就是抛下晚歌母子三人。
“我……”谢筝泪流满面,闭上眼睛决断道,“我听娘的。”
“好,既然听我的,那我就把话讲明白,”老夫人看着眼前不争气的儿子,却也只能帮他。“免得到时候埋怨我。”
“是……儿子听母亲的。”谢筝下了决心,他隐约的能够知道老夫人的决定,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毫无办法。
“既然整件事就是‘为了子嗣’而起,那么也就只能‘为了子嗣’而终。那个男孩子我会劝服蓝娘认下,那个晚歌和那个孩子你给我远远的打发了,别让我再看到和听到一丁点的消息,不然让我出手对付她们,可就没她们什么好果子吃了。”
老夫人狠了狠心,为了这个家,她只能抛开那个未见过面的孩子。
“是……儿子遵命。”谢筝忍着心痛答应了母亲。
老夫人出了祠堂便去了暖露阁。
由于安宁怕过冬,暖露阁里早早的就燃起了火盆。刚进了外厅,一股暖气就扑面而来。老夫人解了暗灰色的斗篷,问了外面的小丫头安宁是否用过了朝食和汤药,散了身上带的寒气才进了安宁的寝室。
大奶奶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安宁,眼睛直勾勾的想着心事。匡氏和大奶奶的大丫头红绸也在屋里照应着,分别坐在榻上和脚凳上做着针指。匡氏是给安宁在做肚兜,大红色的底子,绣的是老鼠偷米图,意味余康(余糠)。红绸在做书包,是给大姑娘安萍的。安萍在临街钱员外家的女学里读书,看到钱员外家的姑娘有个粉色的书包,回来就求大奶奶也要一个,红绸手艺好,心也细,这活也就交给了她。
“安宁好些了没呀?”老夫人进了门就问了声,大奶奶赶紧放下怀里的安宁,紧走了两步扶了老夫人进门。
“娘……您怎么来了?这大冷的天……”转头吩咐红绸,“快给老夫人倒杯热茶来。”
红绸应声出去。
“这才都远的路,还没觉得冷呢就到地方了。再说啦,我哪有那么娇气,严寒三九的我还出去跑货呢。”
老夫人亲昵的拍拍蓝娘的胳膊,“我来看看安宁,这孩子一入冬就不让人省心。”
“可不是嘛,看着孩子遭这罪,我的心里真是……”蓝娘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
“好孩子,快别哭……大夫也说了,这病啊慢慢的能养好,你得挺得住,要不孩子更没了主心骨。”老夫人劝着蓝娘,走到了床边上。
安宁此时还是清醒的,嗓子疼的厉害,吃粥喝药咽唾液都疼,她知道这是嗓子发炎了,放到现代去,输上两瓶子液也就没事了。但看到家里的大人都这么谨慎,说得她好像得了不得了的病一样,很是疑惑。
“祖母。”安宁平时叫祖母都是娇滴滴的,如今的叫声却是哑的不行,离远了根本听不见。
“哎呦呦,我的小乖乖,看这可怜的,快别说话啦,”老夫人抱起安宁,又是心肝又是肉的疼了半响,便嘱咐起来“要听你娘的话,听你奶娘的话,药要按时吃,等病好了,祖母带你出去看庙会。”
这是安宁早就求的事情了,求了母亲不同意,求了父亲也不同意,最后求到祖母身上去。
“恩。”小安宁笑着点头,庙会啊,大姐姐安萍和二姐姐安婧都去过了,回来后一个劲的跟她显摆,这回她也能去了。
至于条件嘛,病好而已,等嗓子的炎症消了,最多三四天。
安宁心里打着小九九,跟祖母保证会非常配合吃药的行为。
哄完了会安宁,老夫人突然提起安萍来。
“安萍打我那搬出来,就迁屋子那天来看了看,在以后还没看过呢。老大家的陪我过去瞅瞅去?”
蓝娘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暖露阁是个对称的大五间,进门是中间用来会客的外厅,左进的两间屋是安萍的外室和内室,右进的两间屋是安宁的外室和内室。后面有一排罩房,是给丫头婆子住的地方。
老夫人随着大奶奶进了安萍的外室,看了看放在榻上和桌子上的小玩意儿还有些针线,又进了内室。
老夫人拉着蓝娘坐在了安萍的床上,屏退了屋里的丫头,通通的都撵到外厅去守着。
“蓝娘啊……都是娘不好……让你受委屈了!”老夫人叹了口气,环着蓝娘的半边肩膀,语气颇为慈爱。
大奶奶的眼泪此时再也忍不住了,想到了这么多年来跟老夫人的相处,又想到了谢筝,明明对着她一片深情的模样,怎么就会出了这一档子事。
她心里憋的慌啊。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娘都知道,你心里屈啊,可这有什么法子?这逆子既然做出了这等事,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事实却没办法改变。”
“娘啊,都怪我肚子不争气……都是我的错……”大奶奶用帕子捂着嘴,靠在老夫人肩上痛哭着。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还不是为了他,你生安宁的时候伤了身子?”老夫人开解着大奶奶,“咱们呀不能这么想,凡事都往好了想。”听着蓝娘哭声减弱,老夫人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听她说话了。
“你不是正打算给他挑个妾室生个儿子?这回呀,咱们也省了那个功夫了。孩子既然有了,那咱们就养着。那孩子刚满月,根本记不得事,养在你身边,那就是你的孩子。长大了以后那也是跟你亲。”
在老夫人看来,其实大儿媳妇只要不知道儿子之前的事,想开些接受那个男孩子也不是那么困难,她现在不能接受的只是大儿子是自己找了别的女人,这无异于情感的背叛。
“那个女人你也不用担心……我跟那逆子说了,孩子可以留下,那女人远远的打发开去,以后不准再见。那逆子也已经答应了。”
老夫人把能够为儿媳妇争取的都争取了,关键就看儿媳妇是不是能想的开了。
这些事情王蓝娘昨天晚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如此了。按说应该是满足了,但是关于那个女人的疑虑还是去不掉。
送走了,好是好,可是送走这一个会不会还有下一个?
说是送走,要是那冤家又是给藏在外头了呢?
谁知道又会整出些什么腌臜事。
“娘……”大奶奶跪在了老夫人面前,“我知道您对我好,桩桩件件的都是为了我着想,蓝娘我无以为报,来生必定结草衔环报答您。”说完给老夫人磕了一个头。
老夫人也是眼含热泪,“你快起来,有事好好说,这事做什么呀?”
“娘您先听我说完,”大奶奶推回老夫人要拽她的手,
“您让那女人进门吧!”大奶奶咬着唇,坚定的看着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