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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安塔拉只觉伤口更加疼痛难忍,不住催促牵驼人快走。骑在马背上的阿卜莱哭泣落泪不止,痛惜安塔拉受着箭伤的折磨。安塔拉坐在驼轿里强忍剧痛,忧虑满怀。基拉德家族人有的走在前面,有的跟在后头。他们一直走到东方透出黎明的曙光。

天明了,太阳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山川大地。安塔拉一行正在旷野行进之时,忽见一哨人马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帮贝杜因人打扮的马队。他们看到驼轿和驼队,又看到阿卜莱骑在马背上,而且还在痛哭流泪,其中一个人说:

“弟兄们,你们看哪,那匹马是安塔拉的千里驹,骑马的人佩带的是安塔拉的青锋宝剑,而骑者既没有安塔拉的身材,也没有安塔拉的气派。如果我猜得不错,我敢说安塔拉已经死了,或者是病入膏肓,没有力量再骑马;再不然,就是安塔拉遇上了什么大灾大难。这个骑马人定是马立克的女儿、安塔拉的妻子阿卜莱。弟兄们,快些赶上他们,弄明情况,等等看安塔拉在哪里小解;只要看到安塔拉小解的地方,我们就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

“怎么判断呢?”另一个人问。

“如果是安塔拉小解,那个地方将留有一个小坑,尿液也会溅出两三拃远。”

因为畏惧安塔拉的威严,他们不敢太接近安塔拉一行,而是远远地跟在后面。碰巧的是阿卜莱离鞍下马小解,完毕后骑上马走去。他们看到阿卜莱已经远去,便行至阿卜莱小解的地方,发现尿液痕迹铺在地上成片。这便是男女小解后留下的痕迹不同之处:女人小解成片,男人小便飞溅。

见此情况,那个人说:

“弟兄们,我不是说过吗,骑在马上的那个人不是安塔拉,恰恰被我猜中,那正是安塔拉的妻子阿卜莱。”

那个人又对手下人说:

“既然骑马人不是安塔拉,我们就立即向他们发动进攻吧!”

手下人一致同意,立即纵马向着安塔拉一行冲了过去,想杀死他们,夺取他们的骆驼。顷刻,那些人争相冲杀、呐喊起来。

坐在驼轿中的安塔拉正遭受着箭伤的痛苦折磨。阿卜莱听到喊杀声,急忙对安塔拉说:

“堂兄,贝杜因人冲过来啦,他们要打劫,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呢?”

安塔拉立刻掀开轿帘,探出头去一看,一声大喝,地动山摇,然后高声喊道:

“歹徒们,你们听着!我是安塔拉·本·舍达德。我今天就让你们学学如何拼搏厮杀!凭伟大主神起誓,我一定要把你们消灭在荒野,让你们永远躺在这黄沙之上!”

那帮贝杜因人听出是安塔拉的喊声,人人胆战心惊,个个魂不附体,纷纷调转马头,向着荒野逃去,且边逃边喊:

“快逃啊!这是这个魔鬼的阴谋,谁也无法抵挡,谁也不敢与他交锋。那安塔拉故意将自己隐藏在驼轿里,等待别人上当,他好将来者彻底消灭,连同来者的家园一起捣毁掉。”

那些贝杜因人惊逃而去,瞬间不见人影。

安塔拉对叔父们和同行人说:

“大家快些走吧,但期你们平安顺利回到家园。至于我,没有生存希望,不要因为我耽误时间。”

叔父泽海迈·贾瓦德对安塔拉说:

“贤侄啊,我们已经让你受累了。我们愿意为你尽我们的全部力量。你已经用你自己的剑和矛保卫了我们的安全。”

安塔拉听后说:

“叔父,你们都是勇敢善战的骑士,只不过没有安塔拉·本·舍达德那样名声远扬罢了。你们赶快返回自己的故乡去吧!”

这时,大家都哭了起来,相继与安塔拉告别。安塔拉目送阿卜斯人及阿卜莱的驼轿离去,不禁眼泪夺眶而出。片刻后,安塔拉双手握着自己的长矛,一声喊叫,长出了一口气,灵魂登时离开了躯体,而他胯下的千里驹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处;这是安塔拉训练坐骑而养成的习惯。安塔拉一生连睡觉时都坐在自己的马背上。

列位听官,那一帮贝杜因人以为安塔拉还活着,认为他仍骑在马上准备同他们决战,谁也不敢靠近,而是互相呼喊道:

“快逃吧,免得被安塔拉及其手下骑士夺去我们的性命!”

头领说:

“族人们,我感到此事有些蹊跷啊!我想安塔拉已经死去,如果他还活着,他是不会停止和我们厮杀的。你们有所不知,安塔拉不是胆小鬼,不是懦夫,也不是那种甘受屈辱的人,他不会这样停止拼杀。”

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观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阿卜斯人自信不会遇到什么意外,向着家乡方向走去,以为安塔拉骑着马会很快赶上他们。但他们未曾想到安塔拉的千里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红日西沉,夜幕徐徐垂降。

贝杜因人的那位头领说:

“喂,我不是对你们说过,我最了解安塔拉,我猜想安塔拉已经死了。你们就听我的意见,立即向他发动进攻,一部分人抄他的后路,另一部分人攻他的正面,如此前后夹击,定能达到目的。如果你们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那么,你们在什么情况下也战胜不了他。不然,先把我这匹牝马放过去,让它接近安塔拉的千里驹,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大家一致同意头领的主张,头领立即跳下马背,一鞭子响过,那匹牝马即刻向安塔拉的牡马千里驹求爱去了。

[0941]祭安塔拉

那匹牝马一接近千里驹,千里驹的后腿一站起,安塔拉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贝杜因人见此状况,全都放下心来,大胆地走近,异口同声说:

“骑士之王啊,大英雄,你生前死后都在保卫着钱财、骆驼和妇女呀!”

贝杜因人拿走安塔拉的武器,让他暴尸荒原。那位头领对手下人说:

“族人们,你们取走了安塔拉的武器和战马,怎好让这位英雄暴尸在荒原上呢?依我之见,你们应该把英雄的尸体埋起来。”

贝杜因人立即下马,挖了一个深坑,将安塔拉的尸体掩埋起来,堆起一个坟墓。

赞美伟大主神,主叫奴死,奴无活路。安塔拉像所有前人一样,步前人的后尘而去。自打安塔拉中箭直至死在这个地方,仅仅过了五天的时间。贝杜因人把安塔拉的尸体掩埋好之后,向着荒原走去。他们想把安塔拉的那匹千里驹牵走,却见那匹马在他们的面前尥蹶子,狂嘶鸣,谁也驾驭不了它,它向着旷野奔去,变成了一匹荒原野马。

阿卜斯人离开安塔拉走去,认为安塔拉骑着自己的宝马会很快赶上他们,却没有想到上天已经夺去了他的生命。他们满心忧愁,疾行回到家园。他们久久等不到安塔拉回返,心生疑虑,无不痛哭流泪,悲伤难抑。

旋即,族王盖斯的几位兄弟骑上马,带上数名骑士,决计到出事的地方寻觅安塔拉。临行前,族王盖斯叮嘱他们一定要找到安塔拉,活定见人,死定见尸;不达目的,不要返回。

盖斯几位兄弟在陪同安塔拉返回的数位骑士们的引领下,向着遇到一哨贝杜因人的地方走去。他们终于找到了出事的地方,看到一座新坟,知道安塔拉已经死去,他们立即刨开坟,取出安塔拉的尸体,发现尸体只用他自己的战袍裹着,没有裹殓衣。于是,他们立即照平日办丧事那样,用几块皮革暂时将安塔拉的遗体裹起来,让骆驼驮着返回了家园。他们一路哭泣不止,悲伤难抑。他们回到家园,准备隆重祭葬安塔拉,在安塔拉的父亲舍达德和好友马利克的墓旁挖了一个墓穴,盛殓之后,将安塔拉的遗体埋葬在那里。亲友、骑士和诗人们在安塔拉墓前痛哭失声,一位诗人吟诗祭奠骑士英雄安塔拉:

泪水淌莫止,助我目的现。

英雄安塔拉,影像眼前显。

阿卜斯卫士,排忧复解难。

一日尘烟起,常教敌胆寒。

痛悼骑士王,交战何勇敢:

多少寻衅者,败倒君马前!

日月顿失光,君去不复返。

曾伏众君王,挺立天地间。

兴尽落悲哀,君去世抱憾。

妇女保卫者,君在敌失胆。

维护阿卜斯,有君无危险。

今失族卫士,谁来挡敌剑!

阿卜斯卫士,君在敌难眠。

今日祭雄杰,泪如雨不干。

祭悼仪式完毕,人们各自回到家中。据说,这样的活动每年都举行,年复一年,从未间断。

阿卜莱依旧泪流满面,悲痛难抑,心似火灼。整个村庄陷于一片痛苦之中,哭声不绝于耳。

贝杜因人听说安塔拉已死,无不想起当年安塔拉在世时与阿卜斯部族人之间的流血厮杀,他们全都跃跃欲试,想立即洗劫阿卜斯人的村庄,以期报仇雪恨。

安塔拉的朋友和伙伴也都参加了祭悼活动,无不痛哭失声,阿密尔·本·图非勒也在其中。为时七天的祭悼活动结束,阿密尔想告辞离去,但阿卜斯部族的头领们告诉他说安塔拉留有遗嘱,托付他关照阿卜莱。阿密尔听后十分高兴,即刻安排迎娶阿卜莱之事并准备聘礼,计金银财宝若干,肥驼一千峰,羊两千只,五十名男仆,一百名女仆,阿拉伯纯种马五十匹。

一切准备完毕,阿密尔·本·图非勒带着阿卜莱返回家乡。回到村中,举行盛大婚礼。新婚之夜,阿密尔发现阿卜莱是最漂亮的女子,美若天仙,不胜描述。二人和和谐谐地生活了一段时间,阿密尔对阿卜莱亲爱有加。但过了一段时间,阿密尔发现阿卜莱对自己明显疏远,一句话不说,致使阿密尔感到苦闷,生活乏味。于是,阿密尔把阿卜莱带到埃伊来姆部族。阿密尔对阿卜莱说:

“女公子啊,我来保卫你免受阿拉伯人和波斯人的侵袭。”

阿卜莱听后,不屑一顾地说:

“你怎能像骑士之王那样保卫我呢!黑肤骑士比你强多啦,比你善战多啦!黑肤骑士才是沙场上无人可敌的骑士英雄。”

听阿卜莱这样一说,阿密尔·本·图非勒愤怒不已,想不到已经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真希望自己未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他心想:“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非杀了她不可,让她步她的那个黑肤骑士后尘而去。她说安塔拉能保卫她和她的家园,而我不如安塔拉,我决不能忍受这种屈辱。”

后来二人一起生活的一段时间里,阿密尔发现阿卜莱性格怪僻,致使阿密尔感到惊诧,不知所措。

有一天,村人们正在一起坐着聊天时,忽见一条大蛇出现在帐篷群之间,吓得青年们高声惊叫。阿密尔·本·图非勒听见嘈杂声,急忙离开阿卜莱,抄起宝剑,向着帐外跑去。当他看到大蛇时,三步并作两步,大喊了几声,追上了大蛇。这时,大蛇回过头,口喷火星,冲着阿密尔袭来。阿密尔手起剑落,将大蛇斩为两截,大蛇顷刻死去。

随后,阿密尔抱着宝剑回到了阿卜莱的面前,显出疲惫不堪的模样。

阿卜莱见阿密尔精神不振,禁不住笑得周身摇晃。阿密尔说:

“阿卜莱,你笑什么呢?”

阿卜莱说:

“我想起了我的堂兄安塔拉,有一天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当时,他正与我亲热,忽然有一头雄狮出现在村头,人们大惊失色,争相逃回家中。安塔拉立即离开我,向着帐外跑去,手起剑落,将雄狮的头斩下,回到帐中,面不改色,精神抖擞,继续与我亲热,直到双双心满意足。你呢,你仅在帐篷门口杀死了一条虫,就累成这个样子,分不清长宽横竖,全无精神与我继续亲热,怎能期望你日后保护我和我们的家园呢?”

阿密尔听阿卜莱这样羞辱自己,怒不可遏,心想:“我一定要杀死她!如若不然,我会成为我与她两家人的笑柄,从而使我在阿拉伯人中间丢人现眼,任人讥笑。”

[0942]英雄死后

盛怒之下,阿密尔·本·图非勒感到无地自容,泪水簌簌下落,气得几乎昏迷过去,自觉已经看不到眼前的东西。

阿密尔愤然离开帐篷,去见自己的族人,向堂兄堂弟们谈了他与阿卜莱之间发生的事情,并向他们透露阿卜莱羞辱他的那些话语和行动。族中的妇女们听后,对阿密尔说:

“这件事和这个女人的那些话语非同小可,真是猖狂!像这样的女人,即使见到亚历山大大帝,或波斯科斯鲁,或拜占庭皇帝,她也敢当着他们的面称赞她的堂兄安塔拉,而无视那些君王的尊严。”

阿密尔对他们说:

“族人们,你们说得对!有你们这些话,我心中的忧虑和不快已经消除了很多。”

阿密尔与族人就杀死阿卜莱意见达成一致,以便除掉他的这块心病,免得自己成为阿拉伯人的笑料。夜幕降临,阿密尔吩咐仆女们说:

“你们要在阿卜莱熟睡之后,一起动手将她掐死,不要向人们透露任何消息。”

仆女们果然在阿卜莱熟睡之后,一起蹑手蹑脚走进帐篷,一举将阿卜莱掐死,没有旁人知道此事。

说来也巧,阿卜莱走了已经多天,父亲、母亲和哥哥十分想念她,想去看望她。于是,他们带着好多好多东西,来到阿密尔·本·图非勒的家园,恰巧又是在阿卜莱被掐死的第二天到来的。他们向阿卜莱的丈夫阿密尔问阿卜莱的情况,阿密尔说不清楚阿卜莱的情况。他们一再追问,却一无所获。他们又问仆女,仆女们也都说不知道阿卜莱去了哪里。听他们什么也不说,阿卜莱的父母和哥哥顿生疑心,因为见不到阿卜莱而哭喊起来,说道:

“我们只有去见武苏德国王,把事情向他诉说了。”

阿卜莱的父亲马立克及妻儿决计去找武苏德国王,把安塔拉死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阿卜莱在阿密尔·本·图非勒家中失踪的情况,一一诉与他,他们立即起程上路前往希拉城。

阿密尔得知此事,害怕他们把此事在各部族中传开,致使自己因杀阿卜莱而蒙受耻辱,于是立即跃上马背追赶马立克一行,试图把他们劝回来,答应给他们种种好处。

阿密尔一路策马疾驰,终于追上马立克一行,命令他们立即返回。但他们不从,宁可追随女儿及阿卜斯卫士安塔拉而去,并且严厉斥责阿密尔。阿卜莱的哥哥阿慕尔一气之下去夺阿密尔的宝剑,阿密尔见此情况顿生杀机,盛怒之下,挥矛朝着阿慕尔的胸膛刺去,矛头穿背而出,阿慕尔登时倒在血泊之中,一命呜呼。

马立克见阿密尔杀死了自己的儿子,愤怒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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