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五皇子。”李代禹刚出倚绿楼的门,碰到刚好要进屋的疏影。
李代禹轻轻点了头,抬脚就要离开,却听得身后的人继续问道:“不知奴婢是否能有幸与五皇子谈谈呢?”
李代禹转过身来,审视的看了疏影一眼,微一皱眉,这一对主仆倒还真是有些意思,主子单纯,丫头却心思慎密,他不禁很有兴趣想知道这个丫环会跟他谈什么。
“今晚子时,奴婢会在小花园恭候您的大驾。”从五皇子的眼神中,疏影看出他很有兴趣。
“一定不负佳人之约。”李代禹邪魅地笑起来,看来这一趟京城真是没有白来。
见到疏影进来,朝暮收回散乱的眼光,五皇子的一番话确是很有道理,她也曾劝过方瑞,人生一世应该为自己而活,现在轮到她了,才知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她并不能那么洒脱,更不想自己背负上被人辱骂的罪名,所以她要走。
“疏影,如果我现在要你带我走,你有办法吗?”朝暮紧盯着疏影,想从她嘴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却从未想过她会是那样的表情,厌恶甚至是有些怨恨的。
“疏影?”朝暮有点怕,弱弱地再叫了一句,她以为疏影只是一时走了神。
“小姐,你又想逃了吗?”疏影的表情没有变,只是更加的紧逼着朝暮了,“为什么你逃,他就得追呢?你只为自己,你可曾为爱你的人想过?”
“疏影,”朝暮还是没能明白过来,一直都是她保护神的疏影,怎么突然似乎是恨起她来了,“我怎么了吗?”
“你怎么了?”疏影愤怒地在屋里转了一圈,“你总是这么的无辜,好像是全天下人欠了你一样,可是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朝暮一时间根本不知要怎么办,疏影虽然古板,但向来都是冷静的,可以说在她面前,她是特别温和顺从的,她没见过这么激动的疏影。
“不要用你那种讨人厌的眼神看着我。”疏影完全失控地狂躁了起来,“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回到京城来吗?”
疏影似并没有想要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本想劝何逸凡趁李代尧根基未稳,立即攻打京城,但是他却说,落落会不喜欢。”疏影这时又突然笑了,“于是我又劝他,那就退一步,先打下水护城和临城,不想他还是说,落落会不喜欢。”
“哼哼,我实无他法,就劝他至少先称王,到时夺天下,也会更容易些,小姐,你猜他怎么说?”
朝暮无法回答,何逸凡说过只要她高兴,他做什么都不为难,他真的没有什么野心,只想留她在身边。然而疏影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想要这天下了呢?
“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说,落落会不喜欢。”疏影猛然回首看着她,满脸的凄然,“小姐,你说落落她喜欢什么呢?”
“落落,你到底喜欢什么呢?”何逸凡曾经也这样问过她,明明只过了一年多,朝暮却觉得恍如隔世了,世事变迁,问的人不一样了,问的心情也不一样了。而当时的她正如现在的她一样,没能答上来,可是后来她是找到答案了的,今天她还能找到吗?
“疏影,落落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但正如你所说,何逸凡了解落落,她的确不喜欢你说的那些。”
看着有些癫狂的疏影,朝暮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了,疏影一向是淡漠的,为何会热心于这江山呢?
“你到底是怎么啦,你还是疏影吗?”朝暮突然冲过去,使劲地摇晃着她,“我以为我们虽然很不同,但至少有一样,将我们连在了一起,那就是都淡薄于这俗世的名利。”
“小姐,对不起,我只是想找到一个生存下去的理由。”疏影似乎清醒了一些,“你忘了我刚刚说的话吧。”
“疏影,别这么对我好不好?”朝暮很害怕,“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对逸凡哥不能说的,对李代尧不能说的,我都可以对你说。我以为就算我不停地逃,不停地失去,至少你会在我身边的。”
面对有些绝望的朝暮,疏影才发现了自己的残忍,她心里比谁都懂,朝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胆小懦弱,甚至从来都不敢面对现实,然而更可怜的是,她总是将自己隐藏得很好,表现得独立又洒脱,这些日子以来,疏影也明显感到了朝暮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明明一直是自己欠了她的,为何到如今心中竟怨恨起来了?可能就是这种既内疚又怨恨的感觉,才让自己如此的失控吧。
“小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疏影静下心来说,“只是疏影要做什么,您就不用去猜了,只要记住,该还你的,我一定会还。”
“我要你还了吗?我要你还了吗?”朝暮终于忍不住了,她总是用“还”来形容她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你一厢情愿,你自作主张,你利用了我和逸凡哥哥的感情,我们却完全不知。你后来又竭尽全力地补偿,你也从来没问过我愿不愿。”
“疏影,”朝暮走近她,“我并没有觉得你欠了我,也并没有想利用你欠了我,要求你做些什么,我只是把你当朋友,我承认我有我的私心,因为我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去支持我的梦想了。”
“你知道的,我懦弱无能,从来不敢轻易行动,可是有你陪着,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朝暮也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可能是想博同情吧,“疏影,你别恨我,如果我不好,你可以骂我呀,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的。”
“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朝曦一进门,就觉察到了屋内的异样,疏影脸上表情复杂,却又似乎倔强地和朝暮对峙着,而朝暮则满脸泪痕,哪有主仆之间出现这种情形的?
“疏影,你干什么?”虽然对朝暮不喜欢,但朝府小姐的威严还是要维持的,“你还真是反了天了,不要以为你分给了姐姐,她好欺负,可是我不同,你还是朝府的丫头,今天我就帮姐姐教训教训你。”
“疏离,去叫家丁来,将疏影这个死丫头,给我拉出去打。”朝曦冲着外面她的随侍丫环喊道。
“朝曦,不关疏影的事,只是我自己就喜欢伤春悲秋而已。”朝暮回过身,笑了起来,“疏离,你别去了。”
“姐姐也忒好心了,”既然主子都不计较,朝曦想自己也不必做这个坏人,“别太委屈自己了。”
“放心,我委屈谁也不会委屈我自己的。”朝暮觉得自己有时真的情绪太容易转变了,“对了,你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姐姐了么?”朝曦有点撒娇地说,“姐姐回来这么久,也从来没去找过我。”
朝暮勉强地笑了笑,自己的确是做得很不周到,嘴里时常念叨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从自己的表现来看,好像从来没低过头。
“你也知道这倚绿楼,现在都快变成一个独立于朝府之外的住处了,我哪能四外乱晃啊。”朝暮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姐姐,你这是向我显掰呢,”朝曦一脸的不高兴,“现在朝府的一切都属于二皇子的,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寄于朝府之下,而是我们寄于二皇子的羽翼之下?”
朝暮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又会挑起一场风波,急忙解释。
“朝曦,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多心。”
朝曦呵呵地笑了起来,“跟姐姐开玩笑的呢,怎么这都没听出来,以前姐姐可不是这样的。”
最近实在有太多人对她有意见了,她看了疏影一眼,连最依赖的疏影,也不知怎么的明显在疏远着她,似乎得到了一切又在慢慢失去,她不敢有任何的差池,怕会一无所有。
见朝暮没什么心思跟自己开玩笑,朝曦只好道明了来意。
“爹说五皇子来了府上,让我来看看。”朝曦左右望了望,“看来是我来迟了。”
“五皇子早走了,爹找他有什么事吗?”朝暮并无诧异。
“姐姐何必问我呢,爹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想知道五皇子与姐姐的谈话内容呗。”朝曦显然很是不屑朝老爷的行径,“你别太在意爹对你说的话,不要最后落得和我一样的可怜。”
朝曦说着有些感怀,朝暮想,也许一直是自己高估她了,她再爽朗,也只是个女子,心爱的男人死了,表面上的坚强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伤。
“朝曦,有时候不要太撑着了,该哭就哭吧,时间会让一切都淡去的。”朝暮现在竟然能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谈感情了,让她自己都有点不可思议。
“没什么好哭的,不过是我自己的无病呻吟而已。”朝曦顿了一下,“姐姐,我前些日子对你说的话,你就忘了吧。”
“怎么今天你们都说这样的话呢?”朝暮觉得自己挺可悲的,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有人来道歉了。“其实我并不在乎的,只是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呢?”
“没有神神秘秘的呀,也许是姐姐太多心了吧。”朝曦叹了口气,“经历得多了,总是会有改变的。”
“我还是喜欢以前的朝曦,活泼直爽,虽然说的话的确不太讨人喜欢,总胜过现在吧,这就是成长么?”
朝暮的语气很无奈,在现代她也是这样看着身边的玩伴,一个一个褪去了稚气,为人父为人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