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顺元年,新皇睿宗梁崇政登基,年方十三,太后谭氏以睿宗年岁尚小少不更事,恐撼动百年根基为由,垂帘听政,弄权一时。前朝老臣联名上书抗议,却接连被打杀,朝野人心惶惶,海内各地暴动频发。
明顺七年,睿宗亲政,被贬巴蜀的八品校尉楚兆鸿揭了求雨皇榜入宫面圣,却对求雨只字不提,直言太后垂帘对国体之损害,哪知不仅没有降罪,还得了睿宗赏识,晋明威将军。
楚兆鸿用一年时间培养了一支精锐部队,被称为“楚家军”,楚兆鸿率其平定南方暴乱、邪教谋逆,稳了根基。
明顺九年,太后几欲篡权,被楚兆鸿用计识破,同年五月,楚兆鸿夺回六座城池,晋兵部尚书,立足朝廷。
……
明顺九年四月。
“卖馄饨咧!王氏馄饨皮薄馅厚,一碗只要六个铜板咧!”
苏昭明在街上走了半日,腹中饥饿,听了这声吆喝,看看天色,从衣袋中摸出六个铜板,要了一碗馄饨,坐在馄饨面馆最里边的位置等店家煮好送来。
约莫一刻钟过去,苏昭明见伙计久久不来,便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先是将上头写的字反复看了几遍,边看边用手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又时不时将那信纸凑到眼前,用两指夹着轻轻揉搓。
这时有一人将手中的一碗馄饨重重放在苏昭明桌上,汤汁飞溅,落在碗边。那人将碗推到苏昭明跟前,说道:“你的馄饨。”
苏昭明将那信纸放回衣袋中,抬头看清了来者,只见他身长八尺,气度不凡,弦月长眉浓似墨画,桃花深目僧繇点睛,榴齿薄唇语而不掀,面如傅粉白赛平叔,右眼下缀着一颗小痣,倒是十分容易叫人辨认,且看他身着金线滚边雪色衣袍,腰束祥云纹案连珠带,一看便知绝非馄饨面馆的伙计。
那人送来馄饨后并不离开,拉过一条长凳坐在桌前,说道:“你可是苏昭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昭明用调羹搅了搅那碗馄饨,说道,“可是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少爷?”
“大理寺搁了几个月的悬案,都被你料理了是吧?”
苏昭明喝了口汤,笑道:“讲你也信么!一介女流,哪还能插手大理寺的事,以讹传讹罢了。”
那人见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拂袖说道:“你可知道两年前楚府匆匆去了的……明威将军夫人……若这事真是谣传,鄙人告辞。”说罢转身装作要走。
苏昭明并不作声,心想这人是有意要试她,本想让他走了就算了,但明威将军夫人的死在她看来的确十分蹊跷。待那人起身走到面馆门前,她才喊道:“十三少爷留步!”
那人脚步一滞,转过身来,说道:“你又何以知道?”
苏昭明放下碗筷,走到门前,说道:“你委托的案子关乎明威将军夫人,提及此事神色黯然,虽不排除是亲信忠仆,但一来你衣饰华贵非常,绝不是普通家丁了,二来,你看起来大概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推算一下年份的话,是娘家的亲戚也不太可能,明威将军夫人的儿子只有一个,你若不是十三少爷,又能是谁?”
十三少爷走出门外,道:“这种蹩脚的推理,三岁孩童想仔细些也能猜出来。”
苏昭明跟上前去,说道:“三岁孩童可不知道你中下焦有点问题——方才你坐下时在上腹处挠了一下痒,前臂在膝盖和小腿外侧稍蹭了一下,直起身来时衣服上腹约莫四寸处多了个红点,我想分别是针灸了中脘穴,梁丘穴和下巨虚穴——西街的济安堂银子不收多,还不会扎着血管。”
“也不过如此……”十三少爷佯咳几声,说道,“你要从哪里入手?”
苏昭明在金陵西街走了半天,就是要找个栖身之所,原来她在十一客栈打杂,工钱少得可怜,所幸老板娘管她食宿,这才能勉强过活。前些日子十一客栈惹了官司,苏昭明对簿公堂,同大理寺卿一一推理,虽说赢了官司,却被大理寺盯上,委她办了悬着几年的“人情案”,如此一发不可收拾,连破了几桩古怪的案子,大理寺少卿便强要纳她过门作小妾,她不愿意,大理寺少卿竟差人给十一客栈打了封条。见十三少爷这么个问法,苏昭明当即有了决断。
“若要我帮你……先把我卖了吧!”
见楚恩澈一脸疑惑,苏昭明便解释道:“听说去年少爷府上来了个四奶奶,先前侍奉杨夫人的丫鬟小厮大多被撵走了,正好缺了人——虽说旁人并不将夫人的死当一回事,但若要了解真切,必须置身其中。在我看来,置身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将我送到牙行,过个几天再借个由头,以你的名分把我买到府上作丫鬟。”
十三少爷怔了怔,说道:“作个贱民也这么爽快,真是随便……不过事成之后我定会将身契作废,恢复你布衣良民的身份,只管放心。”
“就是你想不作废,也不可能。”
十三少爷捆了苏昭明押往牙行,高悬头顶的太阳之下轻颤着的兴奋的影子,倏地没入了屋檐之中,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