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
两下!
三下!
李菀的手指,轻巧地在地面上敲击了三下。
话说回来,人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焕发出的潜能,真是连自己都想象不到,伴随着李菀的指尖落地,两个女人彻底地放开了嗓子,吼出了生命中第一个、两个、三个高音:“救命、救命、救命啊!!!”
如果你听过,在阳光中熟睡,浑身散发慵懒气息的猫,在某一个刹那被人狠命踩中了尾巴之后发出的炸毛声,你或许就能够想象,这两个女人在那个火烧火燎的屋子里,发出多么冲破天际的惨叫声了!
原本寂静的太子府,像是个被黑暗笼罩着的锅盖,两个女人的尖叫声,生生地洞穿了这个锅盖,声音尖锐而嘹亮,穿透了破洞,带着李菀一鼓作气的丹田之气,竟一下子传入了睡梦之中的众人耳朵里,太子府的各大屋子,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
当下人们推开门,揉着惺忪的眼睛,望向声音的来处,早被锦绣宫火光冲天,照耀半个太子府的场景给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慌慌张张,是奔走呼告府中走水的声音。
乒乒乓乓,是拎起木桶、水盆前来营救的声音。
知道锦绣宫着火,虽然府中的众位嫔妃,都看不惯锦兮初产子,就受尽太子宠爱的模样,但这并不表示,她们可以在知道了锦绣宫大火之后,还无动于衷,安然地在屋中等待消息。
“快——本宫要去锦绣宫瞧瞧。”
一时之间,屋内的宫女都开始忙乱起来,找袜子、服饰、首饰——大约一炷香后,在通往锦绣宫的路上,七彩缤纷,姹芷妍红,各位嫔妃都争先恐后地在距离锦绣宫不远的分岔路口上放弃了轿子,用徒步奔跑,表示自己的焦虑之情,心中唯恐自己受了大火的牵累,担了一个无动于衷的罪名,白白地落人口实。
只可惜,等到她们气喘吁吁前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李大远处的背影和轿子中,那一闪而过的女子衣角。
“咦——太子殿下呢?”众位嫔妃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沉默之中,终于有人开口,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小禄子急急忙忙地赶来,被梅妃一把抓住袖子:“锦绣宫着火,为何不见太子殿下的踪影?”
眉妃眼眸一闪,望着小禄子脸上流淌的汗水:“小禄子公公可知道太子殿下和锦妃如今正在何处?”
小禄子点头哈腰,在唇边绽开了一抹释然的笑:“禀诸位娘娘,锦妃娘娘和小世子并没有受到火烛的牵连,只是受了些惊吓,现正在太子寝殿中歇息,奴才是奉了太子妃娘娘的指示,前来通告一声,还请诸位娘娘放心。”
小禄子话音刚落,众人心中喜忧参半。
一则,府中独独锦绣宫着了火,其他相安无事的诸位嫔妃,难免要受到质疑,若是锦妃和小世子无恙,那么太子纵使有多少怒气,也只会雷声大雨声小罢了,这是一喜;二则,天降大火,无论天灾人祸,怎么就没把锦妃烧个缺胳膊短腿的,还有那个粉嘟嘟的小世子,怎么就给躲过了呢?这是令诸位嫔妃最为懊恼的地方。
梅妃毫不做作,一张俏脸被火光映照得通红,她银牙暗咬,将手中的帕子甩到了小禄子的脸上,怒气而去。
小禄子不明所以地伸手,扯下了脸上遮挡着的帕子,一眼就对上眉妃的端庄的笑容,不由得迟疑道:“娘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嘱咐小的?”
眉妃望了眼梅妃怒气而去的背影,对着小禄子淡淡道:“小禄子公公受委屈了,梅妃妹妹这是担心得过了头,巴巴地跑来,却不见踪影,这才——小禄子公公可不要见怪才好。”
小禄子憨憨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眉妃娘娘说这话,可是折杀奴才了,梅妃娘娘行事,哪里有奴才们指手画脚的地方,至于委屈,更是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眉妃轻轻抿唇一笑,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小禄子手中的帕子,小禄子赶忙奉上,一阵淡淡的奇特香气,迎风而来,眉妃的眉头跟着舒展开来:“好香啊,这么一方帕子,怕是梅妃妹妹这会丢了,一会想起来心疼,还回头来找呢。”
小禄子低头,从善如流道:“梅妃娘娘的帕子,小禄子正愁无法归还呢,不如就请眉妃娘娘体恤小的,抽空的时候,瞧着替小的还了吧。”
眉妃点点头,顺手将手中的帕子藏进了袖子之中,表情依旧淡淡道:“小禄子公公平日人忙事多,也不方便随意进出嫔妃住处,还帕子这点小事,还是交给我代劳吧,横竖我也常去梅妃妹妹的住处叨唠的。”
小禄子弯着腰,见诸位娘娘陆续已经回宫,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来,抬头见天微微明,原本金碧辉煌的锦绣宫如今已是漆黑一片,到处都是烧焦后的断壁残垣,风一吹就散,不由得心中一慌,急急忙忙抹了把冷汗,朝着宸宫的方向快步走去。
夜已深,风已静,太子府中,人心,却在浮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