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小灵天中人在此,听到这样一句话,还不知晓会生出怎样惊愕的神色。毕竟偌大的小灵天,英杰千万万,各个门派之中修为高深的年轻一辈不知道有多少。
而就在三日之前……
就是这个男子。这个天问年轻一辈之中的第一人,天问的大司命,以一己之身,在天门台上,一刻不曾休息的将其他门派的整整三十四人全数击败,其中甚至包括了在小灵天年轻一辈排行榜上排的上前三的人物。而这整整三十四人,连让他受伤都做不到。他甚至从头到尾连拿出法宝都没有拿出,只是那般站在台上,两袖清风的迎战。
大司命,司管天命,何等无上的荣耀。他却是一点也不曾辜负这个天问传承下的位置,也让整个小灵天,在一夜之间,为之震惊!
毕竟天问身为小灵天之中最为神秘的门派,素来是不会参与门派之间的争斗的,它清净避世,多年来几乎被整个小灵天遗忘,如今一露锋芒,却是如此绝艳而不可一世。
这个男子的强大,无容置疑。
但是陆蒹葭什么也不知晓,她只是微微颦了颦眉,出声问道:
“天问是什么?大司命又是什么,听上去不大像是你的名字。”
那男子轻笑,语气却仍是那个样子,不温不火。
“天问是一个隐世的门派,只为了修炼而修炼,从来无关其他。天问在小灵天上,过些日子,我自然会带你去小灵天。待你去了,自然心里就清楚明了了。”
陆蒹葭低着头,只是眉头皱的更紧。
那个男子靠在桃花树下,缓缓的饮着酒。
“我叫做祁长歌。被旁人唤大司命唤的久了,似乎快要连自己的名字也一同忘掉了。大司命不过是个称谓,天问里旁人这般唤我,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你若是觉得不习惯,叫我长歌也没有什么不可。”
他的话里有种叫人心里沉静的力量。
“为什么是我?”陆蒹葭忍不住问道。
“嗯?”那男子靠在树下,微微的抬眸。他眸光有着深邃的意味,就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太多的东西,反而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陆蒹葭轻盈的呼吸着,却是一句句的问了出来。
“为什么不是什么旁的人,为什么要带我上小灵天……我能不能有拒绝的资格。”
那个男子的神色叫她什么情绪也辨识不出来,只能感受到他缓缓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垂在肩上的发,他的声音是很飘渺的。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自己是怎样的体质罢。即便是你自己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我现在便会告诉你,你是先天灵体,并且还不是普通的先天灵体,而是那种最为上乘的,宛若人世间的无暇美玉一般的灵体。这样好的体质,亏得你居然能保持到现在不去修炼,那些普通的法子,对于你来讲,不是什么好事,只会让污浊之气渐渐玷污了身体中的清灵魂气。”他缓了缓,继续说了下去。
“真是好生难得,没有想到,大千世界这般的污浊,天地灵气这般的匮乏,还能孕育出你这般便是在小灵天之中也已经绝迹的绝世先天灵体。我既然遇见了你,是你的运气,亦是我的运气。我会将你带回去,给你最适合的修炼法子……长生之路虚无缥缈,我们也不过是在苦海里苦苦挣扎的人,你这般的体质,生来度过苦海便比他人来的容易,怎么可以轻易辜负上天的赐予?”
他看着陆蒹葭,眉眼间是微茫的笑意。
“你生来便注定,此刻没有拒绝我的资格。天问需要你……你会变成这世间强大的女子,不仅仅是外表,也不仅仅是心,……我这般说,你可觉得动心?”
陆蒹葭看着那个男子,觉得似乎透过他,看见了遥远的时光一般。
那些远去的爱恨……
她低着头,却是突然问道:
“我只有一个问题,若是你带我走,我可不可以再回来?”
祁长歌的眉眼里,有叫整个世界静默的力量。
他轻声回道:
“待你足够强大,你想要做的事,无论是什么,都没有人阻拦你,或是……阻拦不住你。你不知晓,此次下天门的,本该是另一个门派的弟子,可是如今却是我站在这里同你对话,我这般讲,你可懂得了?只要强大便好,旁的其他,都没有多大关系,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陆蒹葭心头仿佛被闪电劈过一般。
可以强大……可以强大……
这世间除了强者,容不得其他……
她心思是从未有过的清明,将许许多多的旧事在一瞬间便在心间重新温习了一边,眼神清澈,缓缓的说道:
“好。若是过些时日你便回小灵天,我那时和你一起走又能怎样。”
那男子笑容如同绵延的日光,温和粲然,却又不至于灼伤人眼。
“好,你可以将一些未完的事情处置完,若是要离去,我会来寻你的,这个世间,寻一个人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你也不必心有所耽。你此刻身上没有修为,毕竟还是脆弱的很的,若是有人想要伤害你……”
他话说到此处,手指却是迅速的在陆蒹葭肩上轻轻一拍,隔着衣服,陆蒹葭也能感受到自己肩上微微透着一丝灼热之感,然后缓缓的透出一把古朴无华的古剑的光影来,正是这男子先前所拿出的那一把。
那男子继续说道:
“这一道剑影虽然只有不足本体出剑十分之一的威力,但是对于你所遇见的危险,应该是足够了,毕竟这里不是小灵天……”
陆蒹葭看着他的模样,心里一动,却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伸出手去,露出了那一枚得自天青沙漠的玉镯。
那玉镯在她的手腕上戴了这些时日,变得越发的温润动人,那氤氲的山水似乎是在烟云笼罩中不住的流动,有种清丽绝伦的美感。
那男子本是漫不经心,神色却突然一凝,看着那玉镯,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咦?储物镯?……不,这似乎不是一般的储物镯,似乎有极大的来历……”
他双眼凝重的端详着,陆蒹葭捕捉到了他所说的储物镯二字,双眸微动,却是轻声问道:
“你可知晓,这储物镯该如何打开?”
那男子回答的落落大方,丝毫没有隐瞒不说的意思。
“注入灵力便可,用起来倒是颇方便……不过你如今身上没有丝毫修为,自然是没有灵力打开它的。若是你如今要打开,我自然也可以帮你,就是不知这镯子是否认了主,这镯子定是一样法宝,想必是有灵性的,我瞧它的模样,也很是适合你。”说道此处,他面容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了两分。
“你的模样,哪怕是小灵天里,也是难寻的。那些修炼的女子,日日用灵气梳理,生的花容月貌的本是寻常,
但你不曾有修为,却是远远胜过她们……却是极难得了。带你回门派,只怕要叫旁人傻了眼的。”
陆蒹葭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但她只平静的说道:
“多谢……大司命为我解疑。是否若是我有了修为,便能打开此镯子?”
那男子点了点头。
“应是如此无疑。”
陆蒹葭沉默着将镯子收回了袖中,她伸出手去,自然也将手腕一同显露了出来,如今想来,自然有两分不妥,只能如今收回用宽袖遮住。
那男子却似乎没有注意到此处,只是突然补充着说道:
“洛国这三场大比,最后一场乃是入天门,我既然已经准备带你回天问,你自然是不用参加比试的了。其实对于天问而言,有你一人便也足够了,不过总归入天门的形势还是要走上一走,你若是有兴致,也可以来看,我会与洛国的皇帝说上一声,你自然是畅通无阻。”
陆蒹葭点了点头,那男子缓缓的又喝了几口酒,似乎是将葫芦里的酒喝尽了,这才站起身来,看着陆蒹葭说道:
“我要走了,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罢。”
陆蒹葭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便很好,我想要停留一会儿。”
那男子看着她,却是说道:“这样也好。”
他也不多言语,转过身,缓缓的一步向外间走去,陆蒹葭觉得他只那么一步步向外走去,明明方才还在,下一刻整个人便瞬息化作一道残影,再下一刻便是连残影也寻不见了,她心里想到方才那男子携自己来时也不过是一瞬,心里喟叹,此刻他只怕已在数里之外。
今日的一切似乎是一场梦,叫她之前怎样也想象不到。
她怎会想到,自己居然会与那个传说中的小灵天有着这样的牵扯……?这些事情,自己全然不知,但是想必燃行是明白一二……燃行,赫连燃行,对,他应该还是在洛国的皇城里等自己,自己方才竟是忘记了。
陆蒹葭愣愣的站在那里,久之,才缓缓的向外面走去。
无论如何,她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是与那个少年汇合,这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诶,早知如此,方才便应该叫那男子送自己一程才是,对于他而言,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轻轻摇了摇头,陆蒹葭向着远处走去。
……
赫连燃行站在九重楼台下,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人群缓缓的散去了,他也不知是否有人最终闯过了这九重楼阁,而那个人又是不是她……只看见忽然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怎么的散尽了,四周忽然走出了许多的禁卫兵,一个身着甲胄的禁卫兵走到他的面前,语气恭谨的说道:
“今日事毕,陛下令诸位各自离去。”
虽然语气恭谨,说的却是一个令字。
赫连燃行默然不语,他的手藏在袖间微微的握紧,正想开口,却听见身旁有一个男子踏出了几步,声音清朗的问道:
“不知可否相询,方才所说的闯九重楼阁一事,既然完毕了,是不是意味着,有人面见了洛帝?”
会这样称呼的,自然是他国的人。今日人员庞杂,礼数也没有往日那么讲究,只要尽了心意便可。
赫连燃行偏过头看去,那个出声的男子有着俊朗的眉目,却有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他素来便不是什么健忘之人,立刻便想起,这个男子似乎正是自己在天青沙漠里与主人一同遇见的两人前的一人。那时四人一同进了宝库,本是协商了取宝的方式,却不曾想,那宝库居然是那般的情形,待得出了遗迹,这两人却也全然没有了踪迹。
居然会在此处相遇……
赫连燃行不引人注目的向后走了几步,那男子似乎也并没有看见他,只是双眼间灼灼有神的看着那名禁卫,这禁卫腰间佩着令牌,虽然低调的很,但身份绝不是一般的禁卫兵可以比拟。
果然,他看着男子,神色仍然是恭谨,话语间,却是滴水不漏。
“命令是这般传下来,我们实在不敢妄自揣摩圣意,也不敢对公子说什么。公子既然不是洛国之人,不如耐心等待一二,待我洛国的公文出来再言一二。”
赫连燃行却是听出了些许言外之意。
公文……难道这洛国的帝王,竟是打算将这些事情公告天下不成么?
罢了,左右此次下天门的,不是自己心中担忧的哪几家,主人……还是安全的,不会被发现,想必是没有危险的。如今在这凡世里,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微薄,与这庞大的帝国相争不起……自己也只能暂且依言行事,好在主人素来是心中有山川沟壑,自己在外间等待也不会与她失了散,她若是想要寻找自己应该也是容易的。
想到此处,赫连燃行怕被身旁的男子识出自己,徒生纠葛,平平静静的便转身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