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今夜注定许多人无眠。
冷秋坐在案前打开一张张暗探传回的密信,眉头越蹙越紧。
阿竟在谢初指挥下将换出的铁矿全运出去,最后离开时,微不可闻一声叹息。
一花凝着眸,看着这个男人越走越远,看着矿山每个角落被人埋下炸药,嘴角的笑意如春风拂柳,指间却握得发白,手心碎成两半的玉佩泛着莹莹幽光。
小楼歇在空无一人的连庄,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终是在意阿竟的那句话,起身推门而出。
方府长廊,一美艳女子徐徐而行,身后跟着一丫头装扮的女子特别惹眼,高大的身材踩着碎步,说不出来的不和谐,直到那美艳女子轻轻开口,“就是这儿,你小心点,千万别让冷管家发现。”
小山抬头看了眼四周,道了声“多谢”,那女子极不在意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推开房门,房间空无一人,小山呆立在门口良久,受过伤的脸色甚是苍白,拳头越握越紧,骨节分明。
难得的是一向除了吃饭,睡觉最大的莲子此刻也未入眠,听着方处呼吸声渐匀,莲子缓缓睁开亮如星辰的双眸。仔细思量一番,其实这么多事和自己这身体没有多大关系,自己充其量是发现太子想干些不法之事,一时正义心起带着证据逃跑告密,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迷药被阿竟一石头给砸死了。莲子大叹,英雄的落幕从来都是这么狗血。
后来便是自己来到这世界对事情一无所知,傻傻入狱还答应替阿竟救老婆,如今倒好,听那太子说一花可是费尽了心思想杀阿竟来着,这勉强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做了坏事,哪逃得脱。
一番思量下来,莲子得出结论有二。首先,自己已经没有义务再去救一花或者阿竟任何一人。若说此前还感于阿竟落难时不忘惦记一花,一花为让阿竟出狱甘愿留在方处身边,小山为了一花不惜倾尽所有这些触动人心的真情,此刻莲子知道,这只是旁人不明真相的唏嘘而已,事情的真相是什么,莲子已经没有想知道的欲望了,反正离州都是些爱利用人的骗子。
第二,方处小蓝与太子的恩怨更加不需要自己出手。不管十年前谁对谁错,现在太子的目的显而易见是要找他们俩报仇了,虽然手段卑鄙残忍了点,不过自己从来都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啊,所以尽管方处蓝书都收留过她,也没必要让自己以命相博吧。
所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轻松就挣开了捆住自己的绳索,现在自己一个人偷偷溜走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微微活动了下,身体的康复能力似乎超于常人,所以才只是伤口又裂开了些而已吗?莲子疼得呲牙咧嘴,暗骂一声原来处处超于常人只是自己的幻想,突然身后一声轻微的响声传来,莲子只觉脊背发凉,心道是有多倒霉每次想逃跑都被人发现。
“喂,血从大腿那流下来了,还不处理?是不是女孩子啊?”
慵懒低沉的声音传来,莲子惊讶回头,撞进一双半睁半眯的眸中。遮月的浮云飘散开来,早已习惯黑暗的眼睛能分辨出他黑白分明未束的发,若有似无的笑意挂在凉薄的嘴角,半披在身上蓝白相间沾了尘土的衣,他静静站在方才自己坐的地方,整个人都颓然狼狈,却有着倾世无双的温柔。
莲子呆滞片刻,摁住肩膀的伤口,撇过头去不满道:“是肩膀流到大腿上而已。”
蓝书笑了笑,走到莲子面前,示意莲子跟他离开,莲子愣了愣,指着方处道:“你不是来救他的吗?”
“这个地方怎么困得住他,他如果想离开自会离开,我可没功夫陪你们玩这些幼稚把戏。”蓝书甚至看都未看方处一眼。
莲子解释,“他现在受了重伤。”
蓝书挑眉,“被谁伤的?”
莲子面无表情,“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高手受了伤依旧是高手,不过包子我们得一起带走,他一小孩子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蓝书扫了眼睡着香沉的包子,“我现在也受了伤,估计着只能救一个人出去,想着包子是个小孩子,那太子还是什么的应该不会太刁难,而你是个女孩子,留在这儿或许……”。
“小蓝英明!”莲子出声打断蓝书的话,“考虑得甚为周到,我们走吧。”
“那这小孩子……”。
“跟在方处身边能有什么危险,方处一定会保护他的,我留在这儿反而是他们顺利逃出的累赘。”
莲子一副慷慨就义自我牺牲的模样率先走了出去,蓝书含笑轻轻摇了摇头,过了这样久的时光,还是小孩子一个。
出来了莲子才知道这似乎是一个山谷,离州多山不足为奇,不过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在这儿竟然也没人发现,想来定是十分偏僻。守卫森严,蓝书带着自己疾走几步后跃到一处帐篷顶上,借力上树,还没等莲子站稳,陡见眼前一只信鸽似受了惊吓“咕咕——”两声和自己对望。
莲子未想蓝书就那么放开了自己突然退开,慌乱中随手乱抓,似乎就从那鸽腿上抓下了什么,不待莲仔细去看,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蓝书捞入怀中,悄无声息隐入另一株树上。
“嗖!嗖!嗖!”。
长箭钉入树干的声音清晰入耳,蓝书示意莲子噤声,莲子别说开口了,简直头低得快埋到胸口了。这古代衣服那叫一个纱软轻薄易撕碎,全仗着一根腰带走紧身衣路线的莲子此刻可耻地发现腰带被树枝勾开了,这要来一阵风可如何得了,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好歹咱是穿的是吧,可这蓝书地地道道古人一个,万一非要对自己负责,咱这十三岁粉嫩粉嫩的萝莉岂不是要白搭给猥琐大叔了。
待树下再无声响,莲子的腰带也已系好,回头去看时,蓝书脸色苍白,额头上的汗如雨下,这下莲子也不敢想东想西了,忙问:“你受伤了?”
蓝书轻声应了句“恩。”话音未落,那边树上的信鸽又“咕咕——”叫唤了两声,这下蓝书将自己揽得更紧了些,几乎是逃命似的快速离开了这儿。虽然也确实是在逃命,可这速度,哪像受了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