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死人了,……”
杜铭刚出铺门,就听到大街上有人喊叫,然后只见并不稀松的人群开始迅速的向两边后退,中间出现几个伙计装扮的壮年男子,正抬着一张板榻向这边跑来,板榻上躺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
几人一路走过,不但喊叫声大的震耳,叫声中还不时夹杂着剧烈的咳嗽。
“卖衣服的大叔?”杜铭看到板榻旁边跟着的一人,正是前天那个送他鞋子的中年人。
当下几人跑过杜铭旁边,杜铭看那板榻上的病人,却还是那个得了急惊风的老者,心内惊疑道:“怎么他的病又犯了吗?”
急惊风虽说病症比较厉害,动则伸腿瞪眼,但却和伤风感冒一样是比较容易治疗的。
他又跟着走进药铺,这时五六个大夫听到外面吵嚷大概知道了有急症病人,已经都围了过来,中年人见了他们不先开口喊救命,反而问道:“大夫,孙神医在哪儿,快让他出来救救我爹呀?”
那几个大夫听了也不恼,只是焦急道:“孙大夫去王爷府给老太君瞧病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呀。”
“刘大夫,刘大夫呢?”中年人急得眼睛四处找寻。
他这一说,药铺里一个伙计道:“在后堂,我这就去叫。”说话间已经跑远了。
中年人这时才急忙对那几个大夫道:“大夫,您快看看我爹,昨天本来没事了,可还没隔一天就又犯病了。”
杜铭看那老者,和原先一个症状,都是痰堵塞了呼吸道,引起呼吸不顺,只不过这次却没那么严重。
一个老大夫弯下腰用手轻轻掰开老者的嘴,略微瞧了一下,然后便站到了后面,其他大夫见状,要么摇头,要么又过来给老者把把脉,然后一起商量一下,也跟着摇头……
趁他们会诊的工夫,杜铭小心的挤过去,拉了拉中年人衣袖,说道:“大叔,前天老爷爷他喝的药不管用吗?”
大阳壮骨汤,他很肯定能治这个病的,而且是根治,当时他告诉了中年人这个药,却怎么也不明白老者为何又犯病。
中年人回过头,一看是他,本来满面的愁容忽然变成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着的人一样,完全被惊喜替代了,这副面孔,被不知情的人见了,想不把他当成不孝子都难。
恐怕想象力丰富一点的,“为继承家产故意买药毒死亲生父亲”的传奇故事就有初稿了。
“小兄弟,哎呀,真的是你,我总算找到你了,哈哈,哈哈……”
似乎怕别人不知道他盼着老爹早死一样,这时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大得连街上的路人都听得见。
杜铭莫名其妙,想起自己白拿了人家一百多两银子的虎靴,他肯定是后悔了来要账的,不由不好意思道:“大叔,那双鞋子已经,已经……”
中年人却不听他说完,抓住脑袋就把他从人群里拽了出来,“小兄弟,你快再给我爹挤挤,我这里有针。”说着又从腰带上解下一包。
看来他真把杜铭的推压急救法想成挤奶了。
“哦,是这样啊,好,”杜铭尴尬的将针接过,心里想着自己差点出了大丑,窘迫间,只是机械的伸出手,却没想到只抓了针包的一角,下一刻他一拉,“哗啦”一声,针便全都撒了出来。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刘大夫看到,他本就对杜铭的狂妄无知感到气恼,这时见他连针都拿不住,更何谈用针?
于是气冲冲的走过去,喝道:“混帐小子,人命关天,这你也要逞强吗?”
说着一把将杜铭推倒在地。
天有不测风云,杜铭这时身子一歪,正好压在散落的针上面,数十根针一起扎进了他屁股里……
…………
这刘大夫倒也有一手,他用细线穿了一粒荤香豆在上面,然后让老者把荤香豆吞下,待完全咽下去,他再用手将线拉出,这样三番四次,老者终于将痰吐了出来。
其他大夫见了都止不住交头称赞,有些知道学习的伙计,甚至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将这方法记在了上面。
刘大夫又接着给老者把了把脉,脸上神色越来越凝重,不一会儿也和其他人一样摇起头来。
一般这种情况下,病人家属应该焦急的抓着他的手,颤颤抖抖的问,“大夫,我爹他怎么样了?”而大夫呢,则唉声叹气的走到一旁,说“恕老朽无能为力,令尊恐怕?唉……”
然后便晃着脑袋离开,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一件任务,可以拿提成了。
刘大夫显然已经习惯了这般既定的套路,可这时等了半天仍然不见有人过来询问,心中想着:“那个儿子是怎么当的,见老夫摇头了心里也不着急,不管这老东西死活了吗?
唉,养子啊,就是不如亲生的好,以后我可不能和这老家伙一样指望养子,不过要说这指望,买个贵点的也行,贵了受过教养,就像老马家的来顺,还有……”
他这一想起来竟然没完没了,而且越想越远,现在已经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唉,荒山野岭,老夫那时要把阿芳推倒,定然不会有人知道的,说不定我们在那里住上三天三夜,不分黑夜白昼的……”
而那边,被他视为花十分便宜的价钱买回来的养子正在杜铭屁股上拔着针,“小兄弟呀,真是老天爷长眼,可算让我找到了你,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药真的能治我爹的病吗?”
他对杜铭抱着极大的希望,连药王的徒弟都顾不得了。
杜铭忍痛道:“应该可以的,不过,哎哟,”中年人听他说可以,一时高兴过度,竟然把好不容易拔出来的针又全都插了上去。
“你,你,干什么?”杜铭疼得大叫。
这次和适才不同,是数十根针往一个地方扎的,待中年人反应过来,再一次一把将针拔出,杜铭屁股上的衣服便瞬间被血染红了。
中年人这下着了慌,“熊小弟,不是,不是,小兄弟,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就扒杜铭裤子,“我来给你上药。”
“这怎么可以。”杜铭急忙站起来,双手紧张地抓着腰带道:“不用了,不用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还是先顾老先生要紧。”
他有些怀疑这个时代到底是不是古代了,怎么现在都可以这么开放,能随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
现代人虽然有当街裸奔的,说什么抗议OO、反对XX,但杜铭给他们下的定义是严重的精神分裂加变态狂,而自那以后,政府修改宪法,明确规定,男人裸奔要修炼失传已久的《葵花宝典》第一句,女人裸奔则直接送给日本。
于是,午夜街道上那抹亮丽的风景就很少再出现过。
可他怎么也猜不到自己一直认为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君子一大把的古代,会和想象中的南辕北辙这么远。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古人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的不同。看他人笑话,这是大家一直都很推崇的。
中年人见他这般紧张,一副想进妓院又付不起钱的样子,顿时了然,于是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很义气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小兄弟,你是我不小心扎伤的,大哥怎么会让你掏腰包?来来,快脱吧。”说完又动手,还招呼两个伙计道:“大家过来帮帮忙。”
就这样,杜铭挣扎不过,在众人的注视下被扒了个干净,在嬉笑声不绝于耳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有心思想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自己拿来的药的神奇,可惜别人只顾着看他笑话了——
“别说,这小子不但长得俊,屁股竟然也这么白,比我别院养的妞都白……”
“好嫩的屁股呀……哎,这小子好像家里正急着用钱呢,要是肯多花几两银子,他老爹一定会欢喜的卖了的……”
“东街那家青楼不是高价收购****吗,把他抓过去一准儿能成……”
………………
这时那刘大夫已经想到了自己老爹身上,“要是当时他肯娶那个长相丑陋的小姐,家里就不会那么穷了,我还可以做少爷公子,要一大把的丫鬟……
“哎呀,坏了,老先生不行了。”不知谁大叫了一句,然后众人都从稀里糊涂中惊醒,只见板榻上的老者脖子歪扭,眼睛紧紧地闭着,一动不动,显然已经……
中年人顿时怔住,脸色惨白,不一会儿眼泪也顺着眼角流下。
他急忙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哭道:“爹,您可不能就这么去呀……”按着杜铭的两个小伙计也不知不觉的松开了手,杜铭急忙站起来把裤子提上,然后也跑了过去。
急惊风之所以有一个急字,就是因为它说犯就犯,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而且病症非常的重。
所以,这时大家都相信老者已经安然长眠了。
刘大夫也被叫声惊醒,他正要走到一旁,把地方让给亲眷们哭泣,但瞥一眼老者,神态安详,面色还有一点微红,明明是睡着了。
他怕自己看错,又给老者把了把脉,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是感觉的出来,这下不由怒道:“刚才是谁说他不行了?”
他听声音大概在自己左手边上,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刚刚赶来的杜铭。
“又是你这个臭小子,”刘大夫怒喝道:“你是盼着病人早死是吗?这种话也是能胡乱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