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两个脑瓜机灵的,忽然明白过来,对那个新来的狱卒道:“小李,刚才你和小田进来,不,不就是来,来打杜公子的吧?”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脸上也立刻笼罩上一层黑气,宛若刚从棺材里跑出来的死尸。
原来那个敢还手打伤狱卒的牢犯,他们拿刀子、烙铁要活剥了的死囚竟然就是眼前这位堂堂的刺史大人的二公子。
他们吃饭时走的匆忙,全都忘记告诉两人这位爷非但不能动,还得好生供奉着,而且更没有想到,大牢里几百个犯人,死囚也有好几十个,你们俩玩谁不行,怎么就偏偏选中他了呢?
那个躺在地上的还好,昏死过去了,但是另一人却惨了,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戳自己一刀子,也昏过去算了。
其实他们动手的时候,杜铭已经说了自己是刺史公子,结果两人哪会相信。
刺史的儿子住在大牢里?就是杀个千八百人,当然,得是普通老百姓,刺史大人也未必会舍得把儿子关在这里闭门思过呀。
于是,这边一句:“你个臭小子,冒充谁不好,偏偏要冒充那个仗势欺人的狗屁公子,这是你自找的。”
那边一句:“老子正想尝尝打刺史公子是什么滋味呢,过来,快跪下让老子揍一顿。”
然后,杜铭也正有气没处发,三人便打起来了。
再接着,双拳难敌四手,两人虽说也挨了几拳,但终究还是把他按在了地上,尽情揍了一顿。
还好他们今天刚来,一些规矩还不懂,否则单凭反抗这一点,杜铭就必死无疑。
“想揍死囚,如果死囚不乖乖听话挨揍,哪怕是一个不情愿的眼神,直接打死。”这便是牢头定下的“牢规”里的第三十二条。
“公子,小的,小的该死,小的不是人,……您狠狠揍小的一顿吧。”那个姓李的狱卒倒也识相,噗通一声跪下来,便又是磕头又是自赏耳光,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宛若过年放鞭炮一般。
“是你这混帐动的手?”杜成狰狞的走过去,看到地上将茅草都烤焦了一大片的烙铁,还以为他们给杜铭用了这般酷刑,顿时灭他九族的心都有了。
另外几个狱卒也都胆战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若非是他们在一旁冷嘲热讽的鼓动,这小李和小田也是不会下定决心跑来灭口的,那杜铭也就不会被插了几刀子,还被火红的烙铁烫红屁股……这虐待二公子,也有他们一份。
“可是,怎么倒在地上的反而是小田呢?二公子也不像被烙铁烫过屁股的样子啊?”众人心中疑惑。
他们哪知道,若是论起动手,三个杜铭也不够两人揍的,只是……当时情况——
两人毕竟是头一次杀人,而且,他们本来只是看杜铭长的俊朗,想玩玩他而已,即便杜铭乖乖的毫不反抗,他们也不会下重手的,顶多就是在他裆上踹几脚。
因此,当小李手中突然拿起一把杀人的尖刀,要过来把杜铭插死时,他自己都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脚下都有些迈不开步子,结果不小心被茅草一绊,刀子就扎到前面小田肚子上了。
这时小李见杜成走到自己身边,知道要惨了,却趴在地上不敢动,只口中道:“公,公子,小的是李家布庄的,您,您看在家父的面子上,放过小的吧,求求您了。”
杜成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他回头一看杜铭,见他正失望的看着自己,不由面红耳赤道:“反正早晚都是那个,现在不用就没机会了。”他口中的“那个”是指老爹罢官,但若当着这些狱卒的面若说出来,自己的威势就当然无存了。
杜铭知他意思,当下有气无力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说着走出牢门,“是谁让衙役抓我进来的?”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若非那个挨千刀的,李雪雁又岂会对他的误会更深。他发过誓,绝不会轻饶那人的。
“对呀,小弟,我来看你就是说这事儿的,恐怕你还得在这牢里待一阵子,小妹的聘礼马上就要下了,……唉,这说来还得多亏司马大人,你不知道,他非但救了你这条小命,还为我们全家指了一条活路哇,可惜就是苦了小妹了。”杜成面上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愁苦之色。
与房家和亲,这或许才是唯一能救杜铭,能救杜家的办法。
………………
“我的梦中情人,他是一位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穿着金甲圣衣、踏着五彩祥云来娶我……可是,我算出了开始,却没算出这结局……”
杜铭回到家,见小妹杜霓裳坐在栏杆上,满脸平静的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好像灵魂脱离了肉体,去追求那遥不可及的仙界般。
他不由想起那么令人悲痛的一段话。
他知道,女人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与男人做太监是一样的,都足以引为平生至憾。
如果为了救小妹而要他不顾一切的挥刀斩断,他一定会犹豫,会不舍,甚至不肯,但现在,小妹却这般的毅然决然,他不由深深被感动了。
“好妹妹,二哥以后一定会给你抓个好欺负的小子回来娶你,不让你受委屈。”杜铭心内说着,走过去道:“小妹,吃饭的时间到了,你怎么不去呢?害的我还得跑腿来喊你。”
杜霓裳平淡的表情依旧风波不起,她慢慢转过头,说道:“二哥,你回来了?”说完看到他满脸是伤,脸上这才露出些许吃惊之色,“是谁又打你了?”
“没有,嘿嘿,谁敢打你二哥,不小心摔的,不提这个了,”杜铭躲躲闪闪的,心内恨极了那两个揍他的家伙,更恨那个自以为是的司马大人。
不就是打了一个宰相的侄子吗?他做事是有分寸的,早就防备着房遗虎这种小人面前装大爷,大人面前装孙子的不带种的家伙报复呢。
就凭他透露了一句太子的名头,房家便不敢胡作妄为,即使他们暗中派人来调查,但官场之中明明暗暗、躲躲藏藏之事又有谁能搞清楚呢,何况看似不共戴天的仇人反而是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等等事件数不胜数,因此杜铭即使和太子八杆子打不着边,他也不怕。
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读过几本书的人都知道,但就看谁用的巧妙了。
杜霓裳却不知他挨打的缘由,这时见他不停的遮掩此事,完全不像杜成,在外面受了丁点欺负便放出狠话,“明天我就带人扭断他脖子”恨不得让家里的鸡都知道他只是阴沟里翻船了,不是因为无能。
“定然是被房遗虎打得,他自己也知道说再狠的话也没人信,便干脆不提了。”杜霓裳一厢情愿的想到,却又忍不住伤心起来,“我都答应嫁给他了,他还找人这般欺负二哥,可见一点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唉,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想着想着,虽然已经铁了的心,又忍不住感伤起来。
杜铭见小妹眼睛里现出泪花,丝毫不见以前的刁蛮之气,有些无措的挠挠头,急忙开口劝慰道:“小妹,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房遗虎就不要嫁了,那人除了家里有钱没一样好,二哥反正是不喜欢他。”
他故意说的煞有介事,要逗杜霓裳开心:“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一你以后也变得和他一个德行,可别怪二哥要不疼你了。”
杜霓裳听他还在这里说风凉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若非为了救你,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嫁给那种人的,你倒还来嘲笑我。”想着想着,她终于委屈的掉下眼泪,却依旧倔强着道:“不,我嫁,娘都说了,感情是靠培养的,她嫁给爹之前不是连面都没见过吗。”说着声音已带有哭腔。
按照那个该死的司马大人的说法,只要她嫁给房遗虎,房家和杜家便成了姻亲关系,这样如果杜铭再自断一臂前去赔罪的话,房遗虎定会看在他把妹妹献出来供他享受的份上饶他一命,当然,第三次挨揍是不可避免的。
而且,杜霓裳若是在房家表现的好,比如几天就怀上了一个大胖儿子,那以后黄河泛滥之时,房家说不定还能帮杜泽一把,让长安城里的房宰相代他向皇上求求情,少受些苦。
所以,为了这个家,她也是万不得已。
但是,她梦中思念的情郎,“文武全才,相貌堂堂,还懂得温柔体贴,有一天,他会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自己。”便要真的只归于梦境了。
杜铭没想到开一个玩笑竟然把人给逗哭了,赶紧过去给她擦擦脸道:“好了,好了,你想嫁二哥不拦你就是,哪怕你以后变得比他还讨人厌二哥也不会不疼你的,快别哭了。”
“你才想嫁呢?”杜霓裳越哭眼泪越多,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扑到他肩头,哇哇哭了起来。
宛若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孩子,受尽了世间委屈,却突然有一个慈祥老和尚答应收他为徒,还给了他一件新衣服,帮他修剪了头发一样。小孩心里一感动,就连不许喝酒、不能吃肉和找老婆这些个戒条都忘了,抱住老和尚就大叫师父。
杜铭难受的被她靠着肩膀,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心里后悔道:“杜铭啊杜铭,你早告诉她一切都解决了不就行了吗?现在弄成这般,真是自找苦吃。”
其实他一从监狱里逃出来,首先就是把杜成狠狠的骂了一顿,“我的性命虽说比小妹的值钱,但你也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把她送出去呀,起码得要些聘礼礼金之类的吧,你还嫌家里不够穷是不是?”
“再说,不就是打断一个纨绔子第的一条腿吗?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他拉过来再打断另一条腿,他也不敢吭一声。”
然后,杜成在旁边低头受教,只在心内反驳着:“我不是大哥,您才是大哥呀,不过,谁说你比小妹值钱,现在外头丫鬟八两银子一个,小厮才五两银子,……大哥,你打断的不是腿,是手臂……”
接着杜铭想再去找那个司马大人的麻烦,却被杜成死命拦住了,“人家这也都是为了咱家好,况且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要想出气,我去大牢里给你拎一个过来就是,那个小李不是刚还打你了么……”
当然,这些还是次要,他主要还是把杜成刚刚托出去和亲的媒婆给拦下了,“朱大婶,我妹妹还小,她的婚事暂且就不要操心了,您要是有空就帮我大哥找一个好了,我大哥他说了,漂不漂亮无所谓,年纪大点儿也不要紧,不超过五十就行,做上门女婿也成,但一定要有钱,……”
(PS:谢谢大家的收藏,然后……删除……俺真的有些受不了,今天早上还88个收藏呢,然后俺发了一章,结果……就剩83个了,呃……写的不好请大家多多见谅,这个是以前的存稿,故事性不强,以后会好的(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