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悄悄与左米粒顺利通过考试进入附小,在罗校长的安排下,两个人得以和习路一个班。在同一个班的,还有莫亦城。
习路和莫亦城形影不离,左米粒又爱粘着习路,林悄悄又爱管着左米粒,于是一下变成他们四个人总在一起。
莫亦城的家不在红旗小区,但他总是会跟着习路他们回家,走到小区门口再独自拖着书包往家走。
就这样过了三年,莫亦城的书包换了四五个,要不就是背带断了,要不就是底磨通了。
小学第三年的深秋,11月20日。林悄悄中午上学时,发现课桌上堆满了贺卡,打开看全都是歪歪扭扭的字,写着“祝你生日快乐”。
林悄悄想了想,好像今天真的是自己生日。她本来明亮的杏眼咻得暗了暗,今天早上没有像从前那样,有一碗好吃的阳春面加蛋,没有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一句祝福,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冷的客厅,冰冷冷的厨房,冰冷冷的妈妈对着冰冷冷的爸爸,所有都是冰冷冷的,他们好像都忘了今天是她的生日。
祝福的贺卡塞满了悄悄的书包,却一张都塞不进她的心里。
萧瑟的秋风席卷着地上的梧桐树叶,呼啦啦地在地面移动着。微黄的天空,浮着几朵灰色云彩。
习路和莫亦城一路踢着球,你追我赶的玩的好不惬意。
左米粒拉了下林悄悄,轻轻地喊:“悄悄。”
“唔?”林悄悄百无聊赖地望着她。
“生日快乐。”左米粒从书包里掏出一袋麦丽素递过去,“这是莫亦城送你的。”
林悄悄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忽然眼眶一酸,她强忍着眼泪,望着左米粒,缓缓地说:“小米粒,我想吃面条,再加一个蛋。”
左米粒愣了片秒,尔后粲然一笑:“我请你吃!今天妈妈给了我两块钱!”
左米粒挽了林悄悄的胳膊,飞快地向习路他们追去。逆向而来的风吹进林悄悄的眼睛里,吹落了她满眶的泪珠。
“喂,是你闹着要吃的,怎么又不吃了?”莫亦城拿着筷子“平平平”地敲击着碗沿。
林悄悄瘪瘪嘴说:“少个蛋。”
莫亦城哈哈大笑:“你好馋啊。”虽这么说,他还是喊老板给她加了个荷包蛋。
林悄悄望着面条上金灿灿的鸡蛋,又瘪瘪嘴说:“少个抱抱。”
左米粒一听,赶忙侧了身拥住了林悄悄,又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把筷子塞进林悄悄的手里:“生日快乐,悄悄快吃吧。”
林悄悄眼眶又是一酸,连忙埋下头默不作声地吃起面条。
等到面条吃完,林悄悄擦擦嘴,扭头对左米粒说:“我上你家去吧。”
左米粒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串车铃声从身后传来,林悄悄不用回头就知道是爸爸回来了,前杠上肯定还坐着那个越来越讨厌的褚蔓。林悄悄拉紧了左米粒,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悄悄!”
“姐姐!”
伴着两声喊,那辆熟悉的黑色自行车停在面前。褚蔓蹦下自行车,从斜跨的小包里拿出一朵皱巴巴的大红花递到林悄悄的眼前。
“姐姐,生日快乐!”褚蔓笑眯眯地望着林悄悄,拿花的手又递高了几分。
林悄悄盯着褚蔓那张圆扑扑的脸,盯了几秒,实在觉得无趣,于是头一甩拉着左米粒继续走。
“林悄悄!”
林书田含着责备的声音紧随而至,林悄悄眨了下眼,轻轻地哼了一声,她不屑、不在乎、并且可怕的习惯了林书田的责备。
眼瞧着林悄悄往左米粒家走,林书田赶忙停好车,跑过去拉住她:“悄悄,你太不懂事了,走,回家。”
他二话不说地劈开林悄悄和左米粒相牵的手,林悄悄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蓦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好陌生,怎么才三年,就变得不像是她的爸爸。她那个和蔼可亲,从不对她大小声,视她若珍宝的爸爸呢,去哪儿了?
林悄悄没有挣扎,而是乖乖地跟着爸爸回了家,她实在不想让褚蔓看到自己和爸爸起冲突。进了家门,并没有闻到饭菜香味。林书田进厨房一看,依然是冷锅冷灶,他的脸色顿时黑了不少。
正巧褚荷秀背着包从房间里出来,林书田的责问立马就出去了:“你怎么回事,今天是悄悄生日,你怎么都不做饭?”
褚荷秀睨了林书田一眼,蓦然笑起来:“学校几点放学你不知道?你有时间带着褚蔓到处跑,没时间回家做饭?”
林书田被堵得哑口无言,褚荷秀笑得更是讥讽,她牵过林悄悄的手,柔了声说:“妈妈带你出去吃。”
林悄悄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再看看那个拉着林书田手的褚蔓,一股气猛地窜上来。她狠狠地甩开褚荷秀,大叫道:“你们够了!”
她抱着头拼命地喊,最后跌跌撞撞地跑上阁楼,砰得一声摔上门。
林悄悄扑到床上,一把拽过被子蒙住头放声大哭。边哭边重复地喊:“够了够了够了!”
林悄悄哭得整个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一会儿轻飘飘,一会儿沉甸甸。眼泪鼻涕全部蹭在被子上,湿漉漉地好似翻了杯水。
褚荷秀冷冷地盯了一眼瑟缩的褚蔓,又转眼睨着林书田,寒声道:“你满意了?”
林书田张了张口,没有说话,仅是叹了口气,但是这声长叹仿佛抽走了他浑身的气力,让他的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委顿至极。
哭到累睡着的林悄悄是被一个噩梦惊醒的。
梦里,褚蔓搬了一床又一床棉被往她身上压,她能看见那些被子在自己身上叠得高高的,可渐渐的,她就看不见了,因为这些被子把她的脸也给压住了。她被压的喘不过气,快要闷死过去。于是她双臂用力一推,整个人也就醒了。
阁楼的小窗可以看见一轮清凉的月,月光倾洒一地。林悄悄脱了鞋袜,赤脚站在地板上,凉意丝丝儿地往脚底板心钻,这股凉意让她觉得自己脸颊上的燥热也淡了些。
“悄悄。”褚荷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没锁。”林悄悄回道。可是回答完,她又有些难过,门一直没锁,为什么爸爸就是不肯来安慰安慰她呢?
褚荷秀端了碗面条进来,满脸的歉疚:“悄悄对不起,妈妈早上不该跟爸爸置气的。”
林悄悄望着面条上铺着的金灿灿的荷包蛋,她却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她默不作声地吃,褚荷秀也在一旁沉默。过了半晌,林悄悄夹起荷包蛋问了一句:“三年了,为什么舅舅不来看褚蔓?他不打算把褚蔓接走了么?”
褚荷秀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措辞道:“妈妈明天再打电话舅舅好么?”
林悄悄咬了口荷包蛋,唔了一声算是回答。
“妈妈本来想晚上带你出去吃饭的时候给你买礼物的,如今是不成了,你想要什么跟妈妈说,妈妈明天给你买。”褚荷秀摸着林悄悄的头发,和煦地说。
林悄悄呼啦呼啦喝了几口面汤,“度昂”的一声把碗搁下,盯着褚荷秀的眼睛,说:“要么你把褚蔓送走,要么你把我送走,要么你把爸爸变回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