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华的担心不无道理,她离开以后花姑与淑贞根本拿不住晚星。谁不知道她是宛华的心头肉,平日里宛华连对她说句重话都要心疼好久,她们这些当手下做仆人的又如何敢去得罪?
加之晚星一贯待人很好,从不故意为难她们,所以有些事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两下相瞒,只要能在宛华那里交差便是。而晚星一向都是极有分寸的,不会轻易让大家冒险,万一真的露了馅也一力承担决不连累旁人。闹到最后,宛华也只能发上一通脾气草草了事。
所以晚星要见文佳,花姑并没有诸多阻拦,只要她不跑出这病房逼得她们无法向宛华交差,她们也乐意帮她的忙。还是淑贞跑去请的人,因为听闻文佳已经度过了那场惊吓来医院工作了,淑贞很快就把人给请了来。
文佳进了门,一眼便发现晚星在短短的数日内已经瘦了一圈,宽松的病服穿在她的身上简直像件斗篷一样,右手腕打着绷带套着沙布条系在颈上,右手毫无生命力地垂着……
她没说话就先抱住晚星哭了起来!
晚星忙用左手拍着她哄道:“傻文佳,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文佳边哭边道:“好什么呀,你都——”她抬头望了晚星一眼,复将她紧紧抱住,哭声更大,“你都瘦成这样了!我要来看你,你姐姐又不让,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晚星竟是哧的一笑,“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见到了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打针吃药,一吃药就没胃口吃饭,过两天就好了。”
她安抚着文佳,拉她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冬日里难得有这样好的阳光,暖暖地透过玻璃照到身上,整个人都被哄得暖融融的,连心情都不禁好了起来。
淑贞上来倒了两杯热茶,然后很很识趣地领着丫环们避到角落里去了,花姑则仍负责在门外守卫——万一宛华突然回来,她们也好给晚星提个醒。
见文佳仍是哽咽不已,晚星递上绢帕时忍不住打趣道:“哎呀,我们的唐医生还在病人面前抹眼泪呢。”
“不就是哭给你看了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文佳撇撇嘴,接了绢帕擦干泪,话匣子就关不住了,“再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能让人哭了?那天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害我两天都不敢走出房门一步,整整两天,除了我爸妈谁都不敢见!”
文佳说的时候仍是心有余悸,猛灌了好几口茶。晚星还真得同情她了,以她那样活脱好动的个性,足不出户两天实在太难为她了。不过也亏得她是这种个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这次才能这么快地度过这道坎,晚星原来还很替她担心,全是白费了!
文佳略一停顿便继续道:
“都怪三哥!他一早就跟傅小姐商量好了,用假结婚来灭束家。你说说这是多危险的事啊,他竟连一丝口风都没有露给我们!这也就算了,他原来是打算在一个多月以后的结婚宴上动手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筋不对就提前了!结果下面好多事都来不及安排所以才出了乱子,我这条小命差点就在订婚宴上交待了!还好我福大命大运气大……”
这是出事以来第一次有人在晚星面前提起阎少升。文佳向来是不会撒谎的,又回想起阎少升在书房里对她说的话,晚星不禁眉头一动——难道他提前行动是因为她突然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她就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像阎少升那样清醒明智的人是绝不会做如此蠢事的,提早行动只怕是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她不过是赶巧了正在当口回国罢了。要不然,为何她病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他来过一次?
哪怕她不是为他而伤,也总是因他而起吧。若说是进不来,文佳确实敌不过姐姐,可他却是轻而易举的,只看他愿不愿而已。姐姐总说军者无情权者无义,她实在不愿去信,可如今看来他的情义似乎也不过如此。
文佳还在念念叨叨地怨着阎少升,晚星心头起了一丝不耐烦,她趁着文佳停顿的空隙插言道:“亲眼见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对了,傅学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她那一枪……”
晚星眼前又浮现景伊扑过去为少升挡枪的画面,是那般毫不犹豫的决绝,为了自己所爱的男子全然将生死置之度外,她那样坚毅如铁的女子竟能痴情若此!
“她可真是好运气!”文佳忙说,“她那一枪是由铜扣打进她的锁骨的,子弹头只进去了一半,伤到筋骨流了点血,内脏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晚星放下心来,“那就好。”
文佳接着道:“还不止呢,她呀因祸得福!她一受伤,三哥就立即把她送到了医院,连灭束家的事都不管了,结果让那束鸣山和束冰清给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到!三哥急得头都大了,还每天抽空去看傅小姐,我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殷勤呢!”
文佳显然有些醋意,她与少升的感情比她与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都深,所以在她的骨子里还是觉得三哥只会对她一个人好,她是断然不愿跟别人分的。
“要说这傅小姐嘛,是挺漂亮的,就是漂亮得太凌利了,无端端的给人一种压迫感;也挺聪明的,连假结婚这样的招都能想得出来,真是太阴险了;还有她的出身,虽说在家里也是长姐,可到底是个庶出……”
文佳嘟着嘴,用力地想,恨不得把景伊身上每一处都挑出缺点来,而晚星却在喃喃地重复着,“他天天都去看傅学姐?”
“他?”文佳呆了一呆,立即反应过来是说她三哥,点头道,“他天天去呢!傅小姐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他就巴巴地送到人家面前去……”
余下的话,晚星已经听不清了。难怪少升连一眼都不来看她,原来是心里有了别人!
可他在书房里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呢?他为她买下昂贵的1314晚礼服,他为她戴上价值连城的红钻石项链,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喊她阎夫人!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还是,当傅景伊为他舍身一挡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爱的是眼前这个为他赴死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