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森罗万象
死神大笑,却见他手上多了一把拂尘,他口中念念有词,两手手腕各一划,流着鲜血,掐着手印,就像是驱鬼的道士。他愉快地转了个圈,忍着“大先生,你知道破除逆天晶的法门,却并不知道这逆天一击吧?毕竟逆天不毁,此招不出。”他分心与大先生说话,但是手印不停,而鲜血不断涌出,有些甚至滴在近旁人的脸上。众人为他气势所迫,一时不敢乱动。
连城侯大怒,紧紧握着自己手中的金印,那金印被连城侯内力所激,闪着耀眼的金光。
可就在他准备掷出金印时,死神双目一瞪,大喊一声“晚了!”连城侯一愣,将金印扔了过去,谁知那金印滴溜溜一转,竟掷不出去。
死神狂吼道“谋天逆掸,天地敢反!”此时大先生与连城侯率先跃起,以掌力遥遥攻向死神。
地面的蓝晶,光华一闪,霎时间变成一片清澈光滑的镜子,一时间众人如处幻境,不见大地,只见两边天,而飞跃而起的几位更是不知何处是真,何处是假。正在失神间,死神一甩拂尘,无论真假天空,都片片碎裂,众人身处黑暗境地,晕头转向,莫可名状。而大先生和连城侯更是被两面环境所困,委顿在地,一口血气涌上,压不下去。
只听见死神大笑一声,“晚辈退走,诸位莫念。”
大先生大惊之下,一口咬了舌尖,啐出一口血来,“我既然答应了莫逸,就算拼着终身治不好的内伤也要把这厮留下。”却见一旁连城侯目光决然看来是抱着一样的想法,身上金印、银盒子、降魔杵同时大亮。
“。。。铛!!!!!!”这一声,地面的晶镜寸寸碎裂。“咔咔”脆响,晶镜裂痕如蛛网般蔓延,轰隆作响,终于作古。
幻境初破,众人都精神萎靡,动惮不得,这时也可看出众人的修为。心帝、天心两位尚还可站立,而六分半堂堂主雷霸侯、吹铃先生因为重伤已经昏死,怒涛、惊神挣扎着,一时起不得。千秋四少昏迷倒地,轰顶六雷更是惨不忍睹地相叠倒地呼呼大睡。老城主重伤在身,被四位老大夫与夕颜牢牢护着,并未受幻境影响。而大先生不及多想,强行压住不适,已经冲天而起,直奔死神逃走的方向。连城侯也越过了墙头,却突然停下,看向了院外多了的那个人,一个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本应该与回鹘援军在一起的,济生堂两位堂主之一,梵音。
“你先前是用什么招数破解了晶镜?”连城侯笃定是梵音出手,可是还是有些不解,“用炸药吗?”梵音,本应该已被废去武功。
“大智无定指。”梵音轻轻一叩,“当啷”脆响,残余的最后一小块晶体也终于彻底飞灰。
“额。。。”连城侯听着一个少林不世绝学从一个少林弃徒嘴中轻轻巧巧地说出,实在是有点不适应。
“我会武功的事,还请侯爷保密。”梵音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到,飘然而去。只留下连城侯沉默不语,似在盘算什么。
城外二十里隘口,死神静静地于隘口枯地上打坐,连城侯的降魔杵将他的脊椎几乎打裂,若是自己再疲于奔命,即使不死也必残。他的附近有一头埋头拱着地的牛,看身形极为健壮,而牛背上,坐了一个奇怪的读书人。他很儒雅,一举手一投足,就能体现出来,无须刻意表现,气度温文尔雅,嘴上念念有词“夫万象森罗,不离两仪所育;百法纷凑,无越三教之境。”
他很认真,正在读着一卷金册。死神到这里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很矛盾,虽然身上穿着整齐的衣服,但是却任着自己的银色长发披散而开,不加束缚。死神不言他不语,死神打坐他看书,相安无事。
一个青袍男子缓缓走来,来到隘口,看见了这番景象。他不认识死神,更不认识这位读书人。不过他是一名大夫,人们叫他饮霜,济生双堂主之一,他来这里,自有他的目的。
燧明城此时正在发生奇怪的病症。苗蛊被封住在青龙四区后,城内此时又开始出现大批百姓病倒的情况,即使是强壮健康的年轻人也会突然发高烧,咽喉和舌头充血并发出异常恶臭的气味。患者打喷嚏,声音嘶哑,因强烈的咳嗽而胸部疼痛,严重者四肢僵痛,体流黑血。
而且这种病症,传播极快,饶是自己已经最快封锁,仍然有不下五千人深受毒害。饮霜来到隘口,本是在寻查瘟疫的源头,可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查到城外二十里,更没有料到本应在隘口守卫的残余近卫军竟然消失不见。不过总算,自己发现了病因,只是。。。真是自己猜测的吗?
“让开!”
饮霜走上一步,刚欲说话,忽听一声熟悉的喊声,和一声更加熟悉的破空声。“弓吟?!”饮霜转头见到背后的人,微微一愣。而回头时,就更加吃惊不小,弓吟的箭居然不见了!箭无虚发的弓吟第一次失手?
弓吟使脸色铁青,这倒不是他气恼自己失手。而是死神逃得实在太快,自己轻功实在有点捉襟见肘。不过总算自己是赶上了。当时死神遁走,内城诸位先后追赶,倒是自己本就在外城,毁了逆天晶后就一直在闲着,因此倒是第一个追赶上了这位城乱的主谋。
“死神,你引发城乱,即使是十年之约,也有些过分了!堂主,与我一起拿下他!”
饮霜侯微微摇头,死神已是强弩之末却安然于此疗伤,必有隐情。他轻轻地走过打坐的死神,面对着安坐牛背的读书人,“不知阁下,是不是肯把这头蜚,交给在下呢?”话音刚落,那一直低头拱地的牛突然抬起了头。红瞳独眼、獠牙、白首,尾巴一展竟是一条蛇,嘴中吐着酸臭的绿水。全身紧肤的毛发根根竖起,这根本就是一个乱世的妖魔。(太山上多金玉桢木。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山海经》)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饮霜喃喃自语,“想不到世间竟真有这等妖物。怪不得我无法治好城内瘟疫。”
读书人放下手上的金册,大笑道:“好,想不到这世上还真有人相信着这些神物的存在,好,好!”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让人心悸,并不紧盯,但是一股混沌气势,缓缓压迫而来。
饮霜置若罔觉,微微拱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森罗万象。”只四字足以表明身份。不过读书人轻轻叹息,似乎很不喜欢自己的称号。
弓吟使却是直接已经拔箭拨弓放弦,动作连贯,显得流畅自然,说不出地赏心悦目,箭带着极强的风压,迫得森罗万象的袖袍都吹得后跑。一支箭头在森罗万象的瞳孔中逐渐放大。森罗万象微闭双目,屈指一弹,那支羽箭“波”地一声,已成碎片。
他右手一抖,手上金册猛地展开,一道金芒如绸缎般铺开,直奔弓吟的脖子,极美、也美得窒息。“你真的很没礼貌。”森罗万象轻轻叹气,语气似乎谦和,下手却无比狠辣。
一声沉闷的钝击,“嗯?”森罗万象稍稍挑起一边的眉毛。金册居然,被插进了一桩粗木头中。“饮霜?你要出手?”
饮霜,做了两件事,一脚踢石块把弓吟使踢得软到在地。同时空手一劈将大树砍下,一掌平举树桩,正对着接住了森罗万象的金册,犹如宝剑回鞘,薄而锋利的金册被墩木接住。“叱——”金册展开两丈四尺刚刚好地将树桩从中剖开,饮霜的手掌被切出一道浅浅的伤痕。
“饮霜先生的手,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若是被我重手切下,实在是一大罪过。既然你要保他,这次我不出手。不过饮霜,下次我不会那么轻易罢手。”森罗万象一甩袖袍,金册倒卷而回,收入其袖袍中。
弓吟怒视,可惜也无法,自己箭术伤不到面前的敌人,只能不再出手。若是饮霜不在,大不了拼命,饮霜在。。。罢了。
踌躇间,一阵风声,大先生从天而降,拦在了两方之间。
“弟子,拜见师叔。”森罗万象面色平静,朝着大先生拜了一礼。
大先生眼神惊异,“耶律。。。。原来是你,也只有你,才有资格御统森罗万象吧。想不到这次,既是燧明森罗之争,也是纵横同门之战。真不知是不是天意。”森罗万象皱眉。
大先生知其疑惑,“莫逸,算是你的同门师弟,不过你是玄门、他是武道。”森罗万象微微点头。
“大先生?”饮霜询问的语气“大先生认识森罗万象?”
“撤吧。”大先生答非所问道,“我们联手也不会是他对手。”饮霜、弓吟对视一眼,既然连大先生都只能放弃,那么,也只能放过么。看着死神骑上蜚,悠哉而去。而森罗万象朝着大先生微弯施礼,踱步离开。。。
看着敌人悠然而去,饮霜也极为不甘,“大先生,城外隘口尚有百余近卫,难道我们还留不住么?而且城内的瘟疫?”
大先生淡然地望着远方,“瘟疫,等蜚一走自会结束。至于近卫,你可以去右转百步那块地方,看看。。。。”
城外二十里,隘口中央,平整的土地早已被数万道诡异的黑色藤条掀翻。上面,挂着早已失去了生机的近卫军。藤条从地窜出,大都是由腹而入,由口而出,有的人甚至被钻入七窍、捣毁五脏。无论是普通的士兵,老一代的前辈,还是领军的吴、庞二老。近卫军六千人,于隘口一战,全体阵亡。那可怖的藤条所围成的黑森林,挂着的数百痛苦表情的尸体,就像是在阐述着地狱中的,森罗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