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过后，李诚恰好要去御膳房巡查，路上远远就瞅见一身公服的景泰立在那里，似乎在等人。
“王爷！”李诚笑吟吟走过去，“王爷怎么不去和众位臣工一同用朝食？”
按理，李诚是臣，不该问景泰这样的话，可他又不傻，景泰特意挑在此时此地，不是为了等自己，还是为了什么？李诚心中有数，直接点名了景泰的用意。
和聪明人打交道一向比较省事，虽然知道李诚不一定会说实话，但景泰仍然想问一问：“想来圣上给苏日辰的旨意，总管是知道的？——我只是想来问问，阿耶为何会下那样的旨意？”
李诚早就屏退了周围的随从，笑了笑：“王爷这话问的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一个下人，怎敢随意揣测圣上的想法。”
景泰也不拐弯抹角，蹙眉道：“那日苏日辰上朝，阿耶也曾宣她上前，当时李总管也在旁侧，应该早已看得清楚，可为何后来在宣旨的时候，又去瞧了瞧苏日辰的摸样？——莫非，她的长相有什么问题？”
景泰联想到苏日辰身上的銮铃和木牌，再加上十一年前她也身在京都，虽说不可能，可苏日辰的身份说不定真的和朝廷官员有关。再加上李诚宣旨时候的脸色，不妨问一问。
李诚脸色有些僵硬，面对景泰，他不愿说实话，却也不会说谎话，微微叹口气，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可苏小郎君跟宗圣宫的关系，想来王爷也是知道的，既然知道，那么老奴认识的人和苏小郎君就没什么瓜葛了，不提也罢。再者，圣上忌讳别人提到此事，老奴劝王爷以后千万不要再圣上面前提起此事。”
“不提也可以，不过总管可愿稍微透露一下——旨意的原因？”景泰改口道。
李诚沉吟半晌，终于无奈一笑：“老奴还是那句话，身为臣子，怎敢随意揣测圣上的龙心。不过——”
李诚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说道：“不过，那旨意的缘由应该不是王爷的最终目的，若王爷有心想让苏小郎君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噢？——那依总管的意思，我应该做些什么？”景泰略略上前半步。
李诚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听说娴昭公主和苏小郎君的师父白云道长十分有缘。王爷不妨去娴昭公主那里走一走，说不定会有收获。”
景泰点头，这个想法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李诚能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此人以后还有用处，不必急着笼络。
景泰拱手：“多谢总管提醒！”
李诚连忙回礼：“这可使不得，王爷告辞！”
等李诚离去，景泰请了旨意，去往无双殿。
无双殿中，粉衣宫女装束的少女们各自挎着精致的小竹篮，蓝中都是各色鲜花，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娴昭公主虽然不能乱动，却很有兴致地歪在榻上指挥少女们干活。
但听到有人禀报寿王到来，娴昭立刻朝外面喊道：“阿兄，可是你来了？”
景泰笑盈盈走来，从袖中摸出一个泥塑的娃娃，栩栩如生十分可爱。
娴昭惊喜地接过，爱不释手，半晌后撅起嘴：“阿兄，你回京这么久，常常不来看我，我想念阿兄得紧。”
景泰揉着她的发，语气里都是宠溺：“是吗？——因为想念阿兄，所以你在科考之时，居然想要溜出宫中？”
娴昭略垂垂头，不说话。
景泰神色郑重道：“娴昭，听阿兄的话，不要再做让母妃担心的事。再等等，以后，阿兄保证能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娴昭点点头：“娴昭相信阿兄。——其实，其实是母妃的生辰快要到了，我是想出宫为母妃寻些好玩的东西。”
景泰脸上露出温柔，瞅着自己的妹妹半晌没有说话。看着娴昭清亮的眼，景泰问道：“屁股可还疼？”
“不疼了！”娴昭笑嘻嘻道，“不过打了几大板，以前也挨过，不碍事的！”
景泰微微握住拳头：几大板？——娴昭是公主，即便是皇后，作为娴昭的嫡母，也不该这样对一个生病的孩子。
“阿娘还好吗？”景泰朝无双殿里面看了看，准备起身去里面拜见史贵妃。
娴昭拉住景泰：“阿娘在佛堂念经，说不让人去打扰。——我冲撞了皇后娘娘后，阿娘有好几天都不和我说话，都是阿耶来陪我的。”
“阿耶？”景泰重复着，笑容中带着几分讽刺。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盛昀帝对自己和娴昭究竟是宠爱还是漠视？当年在冷宫之中，自己和阿娘受尽白眼，也没见到他出现拯救他们。可现在的这些，又能说明什么？
“阿耶经常来看你吗？”景泰握住娴昭的手。已经开始热的天气，娴昭的双手仍旧冰冷。
“对啊，阿耶每日都会来这里看看娴昭。”娴昭伏在和景泰相握的手上，慢慢说道，“阿兄，我也想让你多来看看娴昭。那些太医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所以啊，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很珍贵呢！”
景泰一震，眼中露出冰冷之色：“这些，是谁说给你听的！”
旁侧伺候的宫女但听景泰言词中的冷厉，皆垂下脑袋，战战兢兢。
“阿兄不要生气！”娴昭慌忙握紧景泰的手，摇头道，“不是谁跟我说的，是我在太医来问诊时，偷听到的。——所以，阿兄，你能常来看我吗？”
“胡说八道！”景泰揽过娴昭瘦弱的肩，“娴昭要活很久很久，要找一个喜欢的郎君成亲，还要生儿育女，要一直陪着阿兄。”
娴昭略红了红脸，微微笑道：“阿兄才胡说，娴昭还小，我不嫁人，我要陪着阿耶阿娘。”
景泰笑了笑，没再接下去，改了话头：“你还记得白云道长有个徒弟在我府中吗？”
“记得啊！”娴昭忽然激动起来，“上次白云道长的故事就是他抄写的，他的字真好看。——自从白云道长走了以后，我就想让阿兄带他入宫来给我讲故事。——好不好，阿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