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第三大殿门前,看着如出一辙的石像殿门殿匾,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开殿门。在推开殿门的一瞬,下意识的望向殿内地面,一口巨大的水晶棺便缓缓映入眼帘。
反正也早已被万山门门主察觉,没必要藏着掖着,干脆一下将殿门给推开,堂堂正正地走进大殿。
殿内中心有三口水晶棺,大小形状一致,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棺材。在三口水晶棺的上方,有一把硕大的藤蔓交织的高腿宝座,只是可惜宝座上缺了那个画中人。
不过说是藤蔓,那只是凌生依据它的形状推断的,其实看起来宝座上的藤蔓青绿古朴,更像是锈蚀的青铜。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去验证,宝座上缠绕的是真藤蔓还是铜铸的样饰。随着缓缓接近水晶棺,心神已经高度集中,乾坤塔更是紧紧攥在手中。此时若稍有风吹草动传来,他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躲进乾坤塔,好在一直没有异常,轻易走到了水晶棺前。
水晶棺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清里面静静躺着的人,看着里面的这个人,凌生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他不敢相信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躺在棺里的人是欧阳景。
他曾经的师父。
一心宗的大长老。
就这么安静的躺在里面,容貌丝毫未变,往事历历上目。
曾经将他踹下屋顶的一脚,让他记恨许久,可正是这份记恨让凌生的愧疚与日俱增。因为那看似不留情面的一脚里,藏着对他无法言说的师徒之情,而且还是再也无法报答的师徒之情。
凌生将手放在棺盖上,奋力将棺盖推开,然后颤抖着手摸向棺里的欧阳景。
师父没有死吧?他只是睡着了吧?他等下也会如那些万山门的弟子一样从棺材里跳出,然后看到我……
手贴在欧阳景的胸口,那儿是灵海也是心脏,本该火热的地方却冰冷的如同贴在一块寒石上。半晌过后,凌生的手早已不再颤抖,就像棺木里欧阳景一样平静。
罢了,罢了,既然已经睡去,那就不要再打扰,凌生收回手来。
“:师父,徒儿带您回家吧!”
重新合上水晶棺,驱使乾坤塔将整个水晶棺一起收入进去,然后望着空落落的地面走神。片刻后转向第二口水晶棺,可他转身的身体瞬间僵直,他的后颈悄无声息抵上了一个尖锐的物体。
是剑?
毫无疑问这个抵在他后颈的东西足以取他性命,那么他的身后显然有人,而他竟没有一丝察觉。要知凌生虽然因为看到欧阳景很震惊,但一直没有松懈对四周的感知,可结果还是被人近身,现在这个人只需轻轻一刺,便足以结束他的性命。
一念至此,冷汗渐渐就从额头渗出,死亡的阴影霎时笼罩全身。
“:他是你什么人?”身后之人问道。
凌生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身后之人所指的“他”,“:他是我师父。”
“:你走吧!”
芒刺在颈的感觉消失了,凌生赶紧飞身后退拉开距离,同时转身这才看到身后站立着一个头发希落,褶皱横生的华服老者,正是当日一手覆灭一心宗的卓文青。
凌生没有见过此人,所以并不认识卓文青,但这个人不是之前那道烟气所化的面孔,那么他应该不是万山门门主,很可能是太上长老。
若他没有记错,刚才万山门弟子喊话时说过,方云复是太上长老的徒弟,而他是杀死方云复的罪魁祸首,他不相信这个人会不知道,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去?
“:你们杀了我师父,灭了我宗门,不毁了万山门我不会走。”
凌生驱出青藤,握紧乾坤塔,既然与这个人拉开了距离,他相信还是有一战之力的,至于万山门的门主,凌生只能指望火甲来应付。
再怎么说与万山门谈条件可没有与火甲谈条件稳当,毕竟乾坤塔受他掌控,火甲又受乾坤塔束缚,所以火甲所提的条件哪怕再过分也能见机中止。而万山门的条件哪怕再好,随时反悔却是他们,更何况他们的恶行已经与凌生的为人格格不入,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呵……因果循环吗?”
卓文青不知是在嘲笑还是感慨,目光生出追忆的神色,嘴上喃喃道“:你知道吗,十余年前我与你师父,还有荀林三人情如兄弟,结果就因我二人受邀去一心宗做客,最后落得兄弟三人情断义绝。荀林中毒一身修为尽废,落得自己惨死不说,还牵连全村人与他一同陪葬。而我倒是颇为庆幸只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却也变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说我找一心宗报仇有错吗?”
荀林?全村陪葬?
凌生的心一颤,荀林是他的那个荀叔吗?难道说还有第二个荀林?
“:更可笑的是你的师父,他为了庇护那该死的凶手贺其思竟然选择自碎灵海,还想以死要挟我放过贺其思,我从未见过这么愚蠢的人。贺其思毁了他的修行,夺了他的宗主之位,甚至差点杀了他最心爱的徒弟。可他居然到死还要帮他,你说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蠢的人吗?”
“:呵呵……”卓文青冷笑了两声,又指着殿门上方道“:你要我不杀他,我偏要他不得好死,你看那墙上的人是谁,是谁啊?我要你死不瞑目,永生永世都记恨我。”
凌生顺着卓文青的手指望去,殿门的上方竟然钉着一个人,那个人的手脚及胸前各插着一柄剑,这五把柄剑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之嵌在墙壁上。他头低垂散发遮面,凌生看不清面容,但那身衣袍如果没有记错正是一心宗宗主贺其思。
凌生正自震惊,愤怒,卓文青却猛然转头望向他,眼中蹦出冰冷的杀意来,“:我不是让你走的吗,为什么还不走,难道你想像你那愚蠢的师父一样找死不成?”
凌生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老者,也不知他这些话是真是假。但一番细想过后,发现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竟能完美衔接,理智让他清楚卓文青说的可能都是真的,没由得对他覆灭一心宗的恨意减弱了许多。
可恨之人也自有可怜之处!
甚至凌生已经肯定他口中的荀林就是荀叔,凌生想起了那日被欧阳景赶下山来到荀叔家,荀叔听到凌生所说的一些话后,有过明显的异常举动,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都在一一证实卓文青话里的真实性。
可是他为什么又说荀叔十余年前就死了,甚至整个村落都被毁去,全村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要知凌生可是一直在溪里涧生活了十几年,那可都是全靠村人的养活。
“:前辈,您误会了,荀叔之前没有死,他是一年多前死去的。”凌生忍不住提醒道。
“:不可能,荀林连同他们全村人的尸体都是我埋葬的,我至今还记得我将他们埋葬在了一块黝黑的巨石后面。”
听到黝黑巨石,凌生一呆,还是赶紧辩解道“:是真的,前辈,我没有骗您。您说的荀林他的娘子可是叫方圆吗,他们还有一个孩儿可是叫荀小。”
卓文青的眼眸生出温情,随即又是浓浓的悲伤,“:我记得他们的孩子好像是叫荀小,才几岁来着,只是那该死的贺其思竟然连这个孩子都没有放过。当时我将他们埋葬的时候就发誓,不将贺其思碎尸万段决不罢休。”
凌生没功夫思考贺其思是不是无辜的,甚至都没心思去处理那口始终紧闭的水晶棺,他的脑袋随着卓文青的几句话已经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
卓文青口中的荀林明显与他口中的荀林就是一个人,可为什么他口中的荀林早在十余年前就死去,而凌生认识的荀林明明是一年多前才死在芒山剑卫的手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生可不认为自己疯了,也不认为一群有说有笑的死人能将他养育成人,那么显然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的老者真的成了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