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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外公常刘保把晓峰送回家后,又随即摸黑赶回常家岭。翠萍留他住一晚,他说不放心,你妈一个人在家,还是回去。翠萍心想,老爸你总是在我面前装得象啊,以前晚上你有多少时日是在家呆?但翠萍只在心里说,毕竟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对母亲对自己都还不错。

晓峰潦草地写完作业已是十一点,脚也懒得洗倒头便睡。早上醒来,感觉裤头里湿漉漉黏糊糊的,仔细想一下,不禁打个激灵,他记起了快天亮时做的梦。真奇怪啊,梦里的那个女孩胖胖的,乳房很大,屁股也大,但那个地方却朦朦胧胧的,怎么也看不清楚。

晓峰换下裤头,拿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白色的黏黏的糊状的东西,他擤擤鼻子,嗅到一股很重的腥味。这就是自己尿出来的么?他有些奇怪。尿尿时,对自己的鸡巴仔细看了一眼,见它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异样,便不在意。担心多换了件裤头,妈妈如果注意到,问起来不好回答,就偷偷浸湿,胡乱搓了几下,取了个衣架,晾在自己房间的门背后,然后刷牙洗脸,做完这一切已到六点半了,赶紧提了书包跑。翠萍在后面追着喊:“你带吃早点的钱没有?”晓峰一边跑一边答“带了带了。”

一个上午,晓峰被自己的梦搅得忐忑不安,常常走神,不时瞟一眼坐四组二排的龚月。龚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样子叫晓峰有些怨意。心想,我昨天专门去送你,你今早怎么就不给我一个笑脸呢。他想同龚月说说昨夜的梦。不知是等放学说还是写个字条偷偷传过去。正在寻思着,忽然教室里静极了,前面两个课桌的同学都回头看他,他这才发现英语何老师正看着他,等他回答问题。何老师是个女的,平时跟翠萍关系不错,见晓峰如云里雾里一样,根本没听到问的是什么,就关切地问:“晓峰,你今天怎么啦?”

晓峰赶紧站起来,慌乱地摇摇头,说:“没什么。”

“那就认真听课啦,今天教的都是新内容,不专心就难记住的。”

“嗯。”晓峰红着脸答应一声,何老师就说:“Sit down。”

细心的同学就能听出来,回答得好时,何老师就会在后面加个单词“请”。答不上来她也不会为难你。晓峰比较喜欢何老师,她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用一个发夹夹着,随意地披在脑后,显得潇洒高雅,她一口流利的英语更叫晓峰羡慕不已。而且她从来不讽刺学生,更不打骂,不象那个数学老师。数学老师太凶了,同学们都在背地里叫他“斗牛”——因为他姓刘,大家就偏点音骂他。

吃饭的时候,晓峰仍是有些恍惚。梦里那种奇异的感觉,从腹部辐射到全身每一根神经,这种感觉令他回味不已。他闷头吃着,不像平常那样唧唧喳喳,连玲玲都感到有些奇怪,瞥他一眼,也没吱声,夹了几筷子菜,捧到一边去看电视。

翠萍问:“今天挨熊了?”

“没。”晓峰瓮声瓮气地答。

“怎么不高兴?”

“不是。没劲。昨夜没睡好。”

“嘿!你还有睡不好的时候?”翠萍象看天外来客似的看着他。

“是真的。妈——”晓峰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了,”翠萍点着头说:“你为龚月担心吧?”

晓峰不吱声。翠萍说:“她妈妈也是,怎么能把三个小孩子丢在家里,家里田地也荒了。孩子活受罪。”

“妈——”晓峰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妈,能不能让龚月他们到我家住?”

翠萍一愣,看着儿子,半天没做声。

“下午放学时天快黑了,她们屋场就她一个人读初一,有两个初三的学生住校。龚月一个人怕。”

翠萍想了想,说:“那就让她弟妹在学校里写作业,等她一起回家啦。”

晓峰转动了一下眼珠,思索着:“小学中午放学不是迟些吗?都怪你们小学,作息时间不一样。”

翠萍说:“龚月中午吃完饭可以把饭菜带给她弟妹,这样他弟妹就可以在下午等她一起回家。”

“这多麻烦。她中午一个人还要赶回家烧饭。你说,她跟我一般大,多可怜啊。反正我家也要煮饭的,多烧点不就行了?”

“儿子哎,不是我不愿意,不是一餐两餐在我家做客。你说要长期在我家吃,要不要交伙食费,交多少?她妈妈舍得吗?还有,又不是她一个人,会多出许多麻烦。我又不是专职的家庭妇女。我们家有你和妹妹,就已经够我忙的了。”

晓峰噘着嘴,一时也没了主意。心想,大人要不同意,会有许多理由。

翠萍收拾着碗筷,说:“今天星期五,我下午没课,可能去打牌,如果回来晚了,你就把电饭煲插上电,加一点点水,菜可以吃凉的,都是色拉油炒的。”

玲玲抢着说:“妈妈,你去玩吧。我会做。”翠萍看看玲玲,又瞥了眼儿子,晓峰板着脸不应答。翠萍有些讨好地说:“听话,儿子,我明天给你烧红烧野鲫鱼。”

“你玩你的吧!”晓峰恼怒地说,他感到胸腔里的气流在回旋膨胀。翠萍没理会儿子的心情,自顾自去收拾自己。

“你是去打牌还是去约会呀?”晓峰瞥了一眼妈妈的焦躁神色,补了一句,“你晚上不在家,我们好孤单。”

翠萍一听儿子说“约会”这个词,心里一愣,有些难为情,便避开这话,说:“都这么大了,两个人在家,还孤单?”

“哼——你没看秦勤吗,他妈妈每天晚上都陪着他,写完作业又看电视。他还比我大一岁呢。”

“你怎么这么啰嗦啊?男子汉大丈夫,从小就要养成自立自强的好习惯。写完作业你也早点睡,不行吗?”

晓峰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惯,有些气恼地说:“要是爸爸在家就好了,我放学后可以同他去打球呢。你这个妈妈不负责任,爸爸打电话来,看我不告状才怪呢。”

“哼,你以为他好,是吧?他以前在家是什么样的,你忘了吗?他现在在外面,鬼才知道他老实呢。”

“至少爸爸在家要比不在家好,起码晚上你不会到处乱跑。”晓峰一边端起饭碗一边叽咕。

“你叫他回来呀,他回来,吃什么?靠我这点工资哪养得活你。”翠萍有些气恼。

“他就不能在附近做点事吗?电视上不是常做广告,说县工业园区招工人吗?非要跑到深圳去,深圳是天堂呀?一个月不也就挣三千多元嘛,算什么!”晓峰嘴噘得老高。

“好了好了。你小孩懂个屁!县里的工厂工资才千把元。你算算,够用吗?不是你爸挣三千元,要在家里坐着,靠我的几百元还不都饿死,还会有你肉片吃?连光饭都没得吃。”翠萍自己也气恼,一屁股坐在小马扎上。

过了一会儿,晓峰蹭到翠萍身边,说:“妈妈,你这么聪明,当初怎么没考上大学啊?”

“还不是怪你外公!”翠萍没好气,“要不是他死犟,我现在还会在这里吗?还会认识你爸吗?还会有你吗?还会象这样过着家不家的日子吗?”

晓峰见妈妈动了真气,就翻翻眼皮,再不吱声。

从小,晓峰对外公常刘保一直很崇拜。在这个乡街上,外公掖下夹着个公文包,手中端着个茶杯,缓缓走路的魁梧形象,比起乡长和校长来都要有风度得多。

外公家就在不远处,只隔两座小山坡和两片田垄。外公大名常刘保,村民们习惯称他“流书记”,他不介意,以为是“刘书记”,反正都一样。他当了二十来年的村书记,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一个当兵提干一个考了大学,离家远远的。刘保书记在村里可算说一不二的人,人们私下里议论,他睡过的女人,少说也有三五十个,村里有点模样的媳妇,被他瞄上了,他总要想法子弄到手。刘保在家里也说一不二,翠萍高考没考取,刘保说:“考不上正好,一个闺女得留在身边,不然病了都没人端茶送水。”

翠萍高考后,想复读,但她爸刘保书记不同意,说:“你就到村里小学去当老师。这个我能打包票。”

翠萍说:“当一个小学教师有什么意思?”

“你还想像你哥那样啊?女孩子家,好好过日子就行。许多人考上大学回来不一样当教师吗?过两年我给你物色一个好婆家,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舒舒服服”。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个农村女孩子能脱离田地就满足了,翠萍想想也是,尽管心中仍有些不舒服,还是去了村小学,开始了她的小学代课教师的生涯。

刘保书记的活动能力还是挺强的。三年后,他把翠萍调到了乡中心小学。不久,翠萍谈了个男朋友,姓高名中,比她大三岁,人在乡粮站,正式工,家在县城。刘保书记知道后,只问她一句话: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翠萍毫不犹豫点头。刘保书记说:“那好。你自己看中的我不反对,下半年愿意就把事办了。”

刘保是什么人?当了多年的村书记,也算得人精了。女儿一个代课教师,能谈上这样的男朋友,也算没给自己丢面子。这样,翠萍就在高中毕业后的第三年底,她刚21岁时就成了粮站职工高中的新娘。高中那年24岁,父母都是县被单厂的工人,厂里不景气,家里经济状况并不怎么好。但粮站的福利一向很好,高中有一间房子,结婚后,粮站又给他安排了半间做厨房。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直到儿子晓峰出世,直到粮食系统改革。

粮食系统改革,彻底打破了翠萍一家的平淡安逸的生活。

高中被裁,一万五千元买断,赋闲在家,起先仍住在粮站。城里住房也在搞改革,不在粮站上班,却住在里面,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翠萍把想法同父亲一说,父亲想想也是,就出面在小学旁边为他们买点地皮,盖了两间两层的楼房。花了几万元,小俩口出大头,刘保书记凑了几千元。花光了积蓄,高中从此没生活来源,一家三口靠翠萍的400多元工资,过日子紧紧巴巴,有时没钱买菜,翠萍便跑到父母家菜地里摘回一大篮子,凑合着吃几天。高中早先抽红梅牌的烟,偶尔还买几包黄盒的皖烟,盖了房子后就只好降级,抽起盛唐来。盛唐牌的只要两块多钱一包,一般请工匠在家里做事,每天都要发一包这个等级的烟。高中一时适应不了下岗后的赋闲,开始在街头东家逛到西家,有时就在人家店门口打牌,一两元钱一把,手气不好时也能输掉几十元。翠萍得知大为恼火,本就手头拮据,哪有闲钱去玩啊?从此隔几日就吵一场,真应了“穷相争”那句老话。吵来吵去,翠萍说,人家在外面每年挣那么多回来,你怎么就坐在家里啊?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吗?

听的次数多了,遇上高中心烦,他便鲠着脖子,硬声硬气地说:你别赶我走,我早就想出去,只怕你以后叫我回来我都懒得回来呢。

哼——有本事你就莫回来!你个癞皮猪。

夫妻吵归吵,第二天早上起来仍是有说有笑。小俩口吵嘴的事,别人最好少管。翠萍娘从来不撮和他们小两口的口角,她说:夫妻吵嘴不过夜(读压),脚一扒扒又讲话。惹得翠萍红着脸笑了。

早先向阳乡原本也算个大乡,乡政府所在地周边比较开阔,只有半成的村在山里。它地处鄂皖的分界线,扼守着一个古驿道的咽喉。乡街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买到,大到竹床晒腔,小到簪子挖耳耙,算命掐课,打铁卖絮,什么都不缺。

北依大别,南望匡庐,中分鄂皖。按阴阳先生的说法,向阳乡的风水注定了这里自古只出将军不出状元。历史上吴家、陈家、石家、还有贺家,都有威震大江南北名留青史的将军,却没有饱学博闻的状元。老辈人说,这里的山岭虽多,却是山也不崇岭也不峻,几条溪河季节性的,雨水随涨随消,或者咆哮或者干涸,清冽灵动的时候极少。民间相传九井沟如果长年不息,这里的风水便是湖南的韶山冲也有所不及。但当地人们是没法凭自己的力量来根治大自然的,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这些寓言都只是遥远的掌故,在日常生活中偶尔引用而已,却没有谁傻到在实际生活中真的去学学愚公和精卫。即使移了山开了渠,引水而入,使这条长长的山坳成了“灵水”,也保不准是应在自己的儿孙头上。当地乡贤也只是在闲聊中叹息一番,没有谁会去做那类似于愚公的事。

几百年过去,这里的山岭还是那种山岭,地形地貌没有多大改变,新修了几条公路,象白色的巨蟒,沿着山坳盘旋而上。这只是方便了人们的出行,对风水的良化却无多大作用。

越偏僻越贫穷,越贫穷越想改变。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后,年轻人开始走出去,到东南沿海,到福建浙江,到珠三角长三角,“打工睁钱”成了挂在人们嘴上的新名词。近二十年来,“孔雀东南飞”愈演愈烈。一开春,家家户户青壮劳力争先恐后到南方挣钱去,春节前再大包小裹地回来,不仅带回大把的钞票,还带回了许多新奇的故事和前卫的观念。他们象“候鸟”一样,岁末往回飞,年初再次第飞走。据县报上披露,近十年来全县每年有20万这样的“候鸟”。

渐渐地,有能力的人家便搬走了,搬到县城或者更远的市区省城或沿海城市定居,向阳乡就再不象以往那般人声鼎沸,开始有些偏僻甚至原始的苍凉。

高中玩了半年,也确实感到心焦,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就这样靠老婆养着,况且老婆的饭碗也不保险,说不定哪天就回家了,一家大小还真得喝西北风。自己现在才三十岁,赶紧出去打拼几年吧。正月初十,他果真背着行囊,同另一个下岗的同事一起南下,去了深圳。一去六年了,每年只回来两趟。高中在电话里同翠萍开玩笑说:老婆,我是为你和儿子远走他乡啊,你可别红杏出墙呀。翠萍拿着刚到的汇款也笑:只要你多挣些钱,我就会老老实实守着你的,放心吧,老公。你每月给我娘儿俩两千,现在还过得去,再过几年,儿子上大学,就不够了,你得多挣点才行。翠萍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忽而想起什么似的,问:哎,高中,人家都说深圳“鸡”多,一到傍晚,公园里排得长长的,肥的瘦的随便挑,看中谁谈好价立马跟着走。是不是这样啊?高中就急忙否认:哪有这些事啊?反正我是不知道的。我上班累得要死,哪有闲心去逛公园?再说,辛辛苦苦挣钱是为养家糊口,不是用来供鸡的。放心吧,老婆,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个男人不吃“鸡”,那就是我。高中然后又低声说一句:老婆,我真的好想你呀,想抱着你睡呢。

这样缠绵的电话隔十天半月会有一次。入夜,翠萍上了床,儿子不一会儿就睡得香甜,翠萍却睡不着。不知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身上总感觉特不舒服,先是头皮痒痒,她挠了几下,翻身又睡。一会儿,背上又痒起来,抓一抓,又闭上眼睛,还没静下心来,又痒起来了。她恼了,索性坐起来,想一想,前天才洗的头呀,怎么就痒呢?那个“海飞丝”洗发露是强力去屑的呀。她看看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了。如果不早点睡,明早的晨读就赶不上。乡下小学是依农村吃饭的钟点作息,清晨饿着肚子去上晨读和第一节课,然后吃早饭,中午要到下一点放学。下午只有毕业班有课。漫长的下午和晚上,对翠萍来说,除了批改作业和烧饭,就有些无所事事。教师也当了十几年了,备课就无须再那么认真八脑的,翠萍把以前的备课本拿来,上课前浏览一遍,课就能上得很好了。有人喊她打麻将,开始她以要照看儿子为由推辞,后来,禁不住到边上去看,手上织着毛衣,有一针无一针,看来看去,看出点眉目来。有时一些半大的小伙子会说:常老师,你说,你家老公不在家,你没事不打牌干嘛呀?日子不难打发吗?有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带点荤的:我说你家高中呀,脑筋真是有点问题,放着嫩老婆在家,哪放心?要是我呀,决不会出去,哪怕每月给我一万块。其他人就哈哈起来,有人便蹦出一句:这是浪费资源。一屋子里的人都大笑,翠萍红了脸,骂一句:死不要脸的!踢了那人一脚,一边往外走一边诅咒:输死你!输得脱裤子卖老婆!

“晓峰,你晚上做完作业看会儿电视就睡觉,听话啊,九点前一定要睡。妈妈明天给你买好吃的。”翠萍唰了碗,去卫生间解了小便,就着洗脸池前的镜子,将盘在头上的髻巴放下来,油亮的长发象瀑布似的披散开,她拉开抽屉,找出一根有粉红色花边的橡皮筋轻轻束着。这样看去就比先前的发髻要年轻好几岁。女人的长发有时是俘虏男人的武器,翠萍就有这样一头乌亮的长发,就象电视上海飞丝洗发露广告里的美眉一样,只可惜翠萍的肤色有些晦暗,脸模子也不及广告模特,不然,按她自己的话说:再怎么着也得弄个明星干干。翠萍左照照又照照,再往脸蛋上扑了点粉,淡淡地涂了点唇膏,抿抿嘴唇,用餐巾纸把唇边擦了擦,拿出眉笔把眉毛重新描了描,提起包出门。

晓峰赶紧追出去喊:“妈妈,你要早点回来!夜里我怕。”

“行行行,又没有杀人犯,把门拴好,没事的。”翠萍回头边说边摇摇手“拜拜”,就径自上了通往乡政府的街道。

向阳乡是个大乡,座落在县城的最西端,距离县城三十公里,中间隔着一条湖汊,翠萍上高中时,每次上学放学都是坐船往来,五毛钱一次。九十年代初,县里为了通行方便,向省里打报告要了几百万元,在湖汊上修建了一座十个大拱的钢筋水泥桥,长长的引桥两边插满杨柳,春夏季节,杨柳依依,湖水泱泱,鹭飞船影,景致颇佳。每次乘车路过这里时,翠萍都忍不住想,哪个周末邀人来这里休闲一下,钓鱼划船摘莲蓬,都很美妙的。

柳堤距乡政府所在地大约5公里路,很平坦的一段柏油公路,骑摩托来往很方便的。乡直机关常常有人骑车去湖边垂钓,每次都背回不少鲫鱼青鱼,让翠萍羡慕不已。她想,什么时候自己也去买根鱼竿,学学垂钓快活快活。

高乡长高成林是个全才,钓鱼、打牌、下棋,样样精通。高乡长去年才从另一个乡调来,翠萍父亲在家里大摆宴席为其接风,请乡里现任的几位主要领导作陪。几位晚辈领导一口一声“老书记”,直把刘保书记喊得开心,放量大喝,同高乡长炸了几个“雷子”,这下好,高乡长还没事人一样。素来海量的“流书记”反倒把自己炸倒了,蒜头酒槽鼻子红得象秋天的辣椒,口里含糊不清地说:“翠萍,来,你再陪高乡长喝一杯!”便将自己的一次性塑料杯倒满,示意翠萍喝。

翠萍为难地瞥了刘保书记一眼,嗲着声极不情愿地说:“爸——”

刘保书记大概是喝得太高了,大声说:“闺女喝,乡长是父母官,以后要他关照的地方多呢。”

一旁的其他人都起哄:“喝吧喝吧,酒不就是水吗?看,高乡长就等着这杯水呢。”

翠萍看一眼高乡长,高乡长也正望着她,被酒精胀红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些说不出的味道。她赶紧低下了头。

人们都在看着。刘保书记歪歪倒倒地站起来,将酒杯端起,递给翠萍,翠萍没法,又说一声:“爸——你看你,自己喝多了还要难我喝。”

高乡长也站起来,笑着说:“你不能喝就别喝吧,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行。哪有这个规矩,高乡长屈尊到寒舍,今日个没什么好菜,这酒还是要喝好的。”他举着一瓶四星迎驾贡,口齿不清地嚷嚷。地上已摆了四个空酒瓶。

翠萍感激地看了高乡长一眼,说:“那好吧,酒分量饮,我从不喝酒,今日个我老爸说了,我就喝一半,行不?”

高乡长急忙说:“行行行,意思一下就行了。”

“不中不中!”旁边几个人大声起哄,唯恐天下不乱。

翠萍红了脸发急说:“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们嚷什么?”

人们越发起劲了:“怎么是你们俩的事?你说说怎么是你们俩的事?”一下子把翠萍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心中瞬间冒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她说:“喝就喝,总不是毒药吧。”高乡长来不及阻止,她头一仰,一大杯白酒倒进了嘴里。然后放下酒杯跑出门去。身后传来一片哄笑声。此后不久,高乡长到小学检查工作,看到翠萍就主动打着招呼,说:“常老师,你有空就到乡里来玩哦。”

翠萍自然高兴地答应,一个小学代课教师能得到乡长的邀请,是很荣幸的。何况高乡长长得一表人才,年纪也大不了多少。

第一次去乡里是星期五的下午,晓峰带玲玲去外婆家玩耍了。放学时,翠萍让他跟同学龚月一起去,孩子们不在家,诺大的院落就显得空荡荡的。翠萍更觉得无聊,也没心事批改作业,随便吃了点,提了包揣上钥匙一个人上街,漫无目的地瞎逛。乡政府的街道能算街道吗?店铺稀稀拉拉无人问津,衣服档次太低,虽然她每月只有几百元收入,但这些衣服她是看不上眼的。日杂店也没什么货架,许多货物杂乱无章地堆在地上,落满灰尘。沿途偶尔有熟悉的人打声招呼,半小时不到,十字街就走遍了,甚觉无趣,经过乡政府门口,忽然想起高乡长的话,就折回头,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平时翠萍是不喜欢来这个地方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她认识乡政府里不少人,看到熟人总得要招呼,自己一个代课教师,再怎么着也有些低人一等,哪能常常跑到那里去丢人现眼呢。

但现在不一样,酒场上有句话叫“感情深一口闷”,不仅与高乡长炸了“雷子”,还受到他的热情邀请,这次经过这里,翠萍无端感到有些亲切,便鬼使神差走进了乡政府大院。

乡政府大院是一处老房,据说是明朝时候户部尚书告老回乡后的私邸,前后三重的四合院,天井厢房一应俱全,门前有石狮子,屋顶有马头墙,青砖黑瓦,如果不是院外挂着乡党委、政府几块长条牌子,还以为是什么名胜古迹呢。院子挺大的,院门是仿古朱漆木门,院内种有花草树木,广玉兰和樟树长势喜人,左前方和右前方的院角上种有几篷细小的竹子,给这座大院平添了几分雅致和清静。

院内阒无一人,翠萍感到奇怪,这乡政府怎么会这么寂静呢?翠萍打量着四周慢慢往里走,有只小花狗看她一眼,也懒得答理,继续伏在门前走廊上啃着什么。

进了第一重,西边厢房廊檐上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带着一个岁把的小孩,翠萍问她:“小妹,高乡长的办公室在哪?”那女孩热情地回答:“他不在,今天是星期五,高乡长回县城家里去了。今天只留了一个值班的。”喏——她的下巴朝东边一扬:“那边第一个门就是值班室。”

“哦,谢谢你。高乡长不在,就算了,也没什么事。”翠萍赶紧退了出来,生怕热情的小女孩继续热情。

翠萍提着小包继续走,一时颇觉无聊,她掏出手机,给高乡长发了条信息:乡长大人您好!我专程来府上拜访,您却躲了。好遗憾哦!

发完,她把手机收进包里,才拉上拉链,一声鸟叫——回信到了。她有些慌乱地翻出手机,打开,心莫名地蹦蹦乱跳,手机上显示一条信息:抱歉,县里有事,我提前回城了。回乡里后我请你。

翠萍一时有些失落,又有些甜蜜。高乡长一个“请”字,让她浮想联翩起来。脑海里就冒出高乡长喝酒时那几句关照,红着脸,一脸诚实,不象其他人那样喜欢拿女人喝酒来起哄。

后来,高乡长果然就“请”了翠萍。那次是县妇联主席来乡里联系工作,高乡长是个细心的人,觉得女领导来了,请女同志陪酒合适一些,正好乡里妇女主任请了产假,他一下子想起翠萍,就打了翠萍的手机。那天的酒宴喝得很畅快,妇联主席是个女中豪侠,被人戏称“尤一斤”,意指能喝一斤。许多男同志都怕她。高乡长请来翠萍,一是兑现自己的“回请”承诺,也想借机试一试翠萍的酒量。

翠萍破天荒地发挥超常,她以前是不太喝酒的,逢上酒宴,她都只是做做样子,意思意思。这次,高乡长在尤主席面前,大力推举她,说她是向阳乡最大的牯牛岭村老书记的公主,乡中心小学的教学骨干,漂亮的青年女教师……翠萍就有些飘飘然起来,喝酒也来了劲。她在高乡长的要求下,红着脸同尤主席炸了“雷子”,又要炸时,尤主席不干,高乡长就说:“这不行,你是妇女的娘家当家的,可以欺负我们男人,可不能欺负自己的姐妹。”尤主席只好又同她炸了一个。

这下,翠萍至少喝进去四两了。四两白酒,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翠萍昏昏沉沉回到家,刚倒在床上,手机响了,翠萍不接,儿子说:“妈,你的手机又叫了。你怎么不接呀?”

“你接一下吧,我头晕死了。”翠萍迷迷糊糊地咕哝。

晓峰把手机打开,一个男人的声音问:“怎么不接电话?到家了吗?”

晓峰说:“你是谁呀?”

对方问:“你是谁呀?”

“我是晓峰,你找我妈妈吗?”

“是呀?你妈妈喝多了酒,没事吧?”

“她睡了。”晓峰也不管是谁,答完就挂了。然后恼火地关了手机,坐着看妈妈的睡相,心里很不舒服。妈妈是从不喝醉酒的,以前爸爸喝多一点,妈妈就抱怨。这次倒好,她自己居然也喝成这个样子。妈妈含糊地说:“晓峰,我好渴——好渴,你倒点水,凉——凉的。”

晓峰极不情愿地起身,拿起妈妈专用的杯子去厨房倒水,提起水瓶,却是空的。往常一般是妈妈烧晚饭前去学校食堂打开水,今天妈妈提前出去吃饭,匆匆忙忙地连打水都忘了。晓峰啷啷空空的水瓶,嘴里一边嘟囔着“差劲”一边从桌子底下找出电水壶,到水龙头下接了水,接上电源,按一下开关,灯亮了。他坐到边上,看着壶里的水,不到几秒钟,就听嗤嗤的声音响起来,细密的水泡一股劲往上翻,翻着翻着,就成了大水泡,马上就听咕咕的声音大了起来,象极了水族馆里的鱼儿呼吸冒泡的样子,晓峰看得有些入迷,大脑里想象着水底世界的热烈景象,直到一股烟弥漫开来,焦油味直冲鼻孔。

晓峰一看,不好!烟是从电水壶的塑料柄上冒出的。黑色的汁液顺着壶口淌下来。他呆了一下,就猛然醒悟可能是短路了,赶紧去扯电线插头,插头很紧,心中一慌,手一用劲,插座的盒子就离开了墙壁,他连忙用左手按住,这才拔开插头。吓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那电水壶,柄上的蓝色塑料已经烧出一个凹洞,屋子里塑料的焦臭味十分刺鼻。他想,这水肯定有毒,不能喝了,怎么办?转了几圈,又听妈妈在叫:“晓峰,你个死东西,怎么还不倒点水给我?渴啊好渴,养儿子真没用。玲玲呢?玲玲!”

晓峰没法,只得拿着杯子去接龙头上的水,端给妈妈。翠萍张开嘴,却够不着,晓峰怕洒到床上,就把水放到床头柜上,再去拉妈妈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坐着。翠萍咕咕几下,几口就喝光了。用手背揩一下淌到下巴上的水滴,又咚的一声躺下去。

晓峰坐着,看着妈妈。翠萍很快就睡着了,晓峰去客厅,开了电视,翻来覆去调台,还是觉得无聊,便提起话筒,拨爸爸的手机。《吉祥三宝》优美欢快的旋律瞬间弥漫了晓峰全身的神经末梢,烦躁犹如退潮,很快就躲到心底一个很小的角落。爸爸毕竟是爸爸,春节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一家人对《吉祥三宝》中的家庭温馨大为向往,都说这首歌好,爸爸说:“我敢打赌,这首歌马上就可以下载到手机上,成为彩铃。”

果真,出门才一个多月,晓峰打爸爸电话时,就听见了熟悉的旋律,一听到这旋律,他焦躁的心绪就能瞬间平静下来。每当乏味的时候,晓峰就喜欢拨打爸爸的手机。

作业写完的时候,已是九点半了,妈妈还没回来。玲玲乖乖地去楼上睡觉了。晓峰望望挂钟,也不指望她能在十点前回来。妈妈现在总没心情在家呆着,一接到电话就急着往外跑。从七岁后,晓峰就不跟妈妈住一间卧室,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根本不知道,第二天早上晓峰起床后刷了牙洗了脸自己拿着两元钱去街上吃早餐。妈妈有时高兴了会给他10元20元不等的奖励。晓峰接了钱会随意地问一句:这是给我的小费啊?昨夜赢了多少?“母爱”的补偿还应该多点。

你这个鬼东西!这么大了,还要妈妈一天到晚跟着你啊?没出息!

翠萍揪一下儿子的耳朵,半嗔半怒地做出要抢回来的样子说:你不要就给妹妹。

晓峰往下一滑溜,象泥鳅似的,跑掉了。翠萍怕玲玲心理不平衡,从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给玲玲,说:“最好吃的还是留给我女儿。女儿懂事。”玲玲是从来不跟哥哥抢风头的。

跑到街上的晓峰就会想:反正你是赢来的钱,不要白不要。龚月那么可怜,我可以买点好吃的分给她。上次她看中一件格子裙,要58元,她舍不得买。等我的钱攒够了,就给她买一件。

躺在床上的晓峰想着龚月俊俏的脸,还有那又深又圆的酒涡,渐渐凸起的胸部。他想:龚月那里是什么样呢?肯定不象妈妈的胸部,天天戴着厚厚的乳罩,做出很有曲线的样子。龚月连乳罩都没戴过,如果她戴乳罩,肯定更好看了。这样想着,晓峰觉得还是给龚月买个乳罩。但又一想,她会不会害羞不要呢?弄得不好,还会骂我流氓的。算了吧,还是送一件裙子给她。送裙子她肯定高兴的。不知明天早上妈妈会给多少小费。

想着想着,晓峰睡意全消,他忽而有些烦,就爬起来,打爸爸的手机,他想再听听爸爸的声音,听听那个熟悉的旋律。一声、两声、三声,整整响了七声,晓峰仍没听到爸爸高兴地喊儿子。他有些失望。以往总是在响一两声时,就会突然停了,晓峰就会挂了电话,等爸爸回拨过来。爸爸说,这是节省点电话费。但这次,响了七声,爸爸仍没有接听,也没有关机。莫非是手机被人偷了?还是爸爸也睡了?再不就是不愿接我的电话。他放下电话想了想,爸爸是不是也去喝酒了,酒席上吵哄哄的,听不见?

晓峰又打开电视,提起遥控器调台,看起了《家有儿女》。这个节目非常好,刘星、小雨、小雪三个孩子,还有爸爸妈妈,一家人都在一起,多么欢乐。可是我爸爸远在天涯,连电话都没接。晓峰的眼里忽而涌上一层泪漪,他想像着小时候爸爸带自己打球放风筝的情景。学校的操场、粮站的大院、还有河边的草坦,父子俩嬉笑追逐……泪就顺着脸颊流到衣襟上。《家有儿女》放完后,长长的广告,他根本没心事看,眼前忽然就浮现出龚月的落寞的笑脸,他想:要是龚月在我家就好了,她也不需要星期天还去山上打柴,我也没有现在这么孤独。

晓峰这么想着的时候,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手里的遥控器落到地上,头斜歪在沙发的扶手上,进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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