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部的祖庙,位于部落的最深处,隐藏在山谷后方,平日里少有人到访。
我亦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这个天龙部族人心中的圣地和那个终日里守在祖庙的祭司老人。
和着初升骄阳的辉光,黑石铸就的祖庙散发着南疆蛮族特有的粗狂与肃穆,几头苍鹰在祖庙的上空盘旋,嘹亮的啸声仿佛在向到访者述说着天龙部先祖的不灭荣耀。
当我赶到祖庙宗祠的时候,梳着一头及腰脏辫的蛮族祭司,正虔诚的跪伏在祖神雕像做着数十年如一日的祈祷。
身披灰旧的麻袍,尚显干净,斑驳宛如老树皮一样面容间嵌刻的是一双历经岁月的洗礼,因而明亮异常的深邃双眸。
我站在老人的身后不愿出声打扰,一直等到老人祈祷完毕。
“你从这雕像上看出了什么?”
老人的淡漠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他说的雕像自然是蛮族祖神的雕像。
我抬头向着前方打量一眼,视线所及,面前的祖神雕像足有数丈高,身盘莽荒古龙,手持着巨大战斧,身披兽皮,肌肉隆起,怒目圆瞪,两颗短小獠牙裸露在外,仿佛在对天咆哮。
狰狞,凶悍,强大,尽管是死物,却散发着令人忍不住颤栗的气息。
“野蛮,霸道,还有......不屈?”
我不敢确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看似强大的祖神,那一抹隐藏在凶厉之下的倔强眼神,被雕琢的维妙维肖。
祭司的视线也从祖神的雕像上撤了回来,淡淡道“看出什么就是什么,修蛮路本就是一条和上天搏命的不归路,看出不屈,证明你以后的路亦如祖神一样充满荆棘”老者言语透着神秘,随后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着宗祠后方走去。
“走吧,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想启蛮,便要经受得住考验”
启蛮是种仪式,却更像是一种试炼,这些我早已知晓,跟随着祭司绕过宗祠,一座高大的石门矗立的方圆数丈的祭坛之上。
还不待我有所反应。
?祭司已经将手中的骨杖插入祭坛入口处的石槽,一时间血色的光晕从祭坛的阵纹间迸现,紧接着一片墨色的光幕出现石门内。
光幕流转着漩涡,仿佛在撕扯着人的灵魂。
“这是每个蛮族战士必经的考验,寻常之时我族的十岁幼儿,便可启蛮,你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考验理所应当要强上一些,这你没有意见吧?”
只见祭司手上不停,原本空无一物的石门上方,九颗悬刻的石眼,徒然睁开了两目,猩红的石眼仿佛有鲜血在流转。
瞧见祭司的架势,仿佛我不同意便会撤去这所谓的试炼之门,我不禁摇头苦笑。
也罢,既然已经选择了,怎能中途退缩,况且我也对这试炼充满了好奇。
“这门后面有什么?”
我开口问道。
老者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进去你就知道了”
“这....”
我尴尬的笑了笑,却也无可奈何,兴许通过启蛮的试炼才能获得这个怪老头的一丝认同。
我深吸了口气,踏上祭坛中央,朦胧的光晕将周遭的一切渲染的如真似幻,待迈入石门光幕的那一刻,石眼的红芒仿佛将身体照个通透,体内的灵魂仿若被撕扯抽离,一阵眩晕过后,再睁开眼时,我眼前的景物竟然都变了。
这是一片被鲜血侵染的原始丛林,天空也尽是如血色一般的火烧云。
残破的凶兽尸体遍地都是,却见不到一个活人的踪迹,冥冥中似有一个念头在告诉我,我应该向着南方前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试炼?”
注定没有人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这片大地上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令我仿佛置身于莽荒的深处,心下不敢有丝毫托大。
既然是试炼,便注定会有考验,遍地残破的凶兽尸体丧未腐烂,伤口处还冒着新鲜的血气,定然刚死不久,也就是说我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其他的凶兽袭击。
南方吗?我需要尽快离开现在的地方,再继续南下。
我赶忙检查了一下身体,身上并没有什么变化,随身挟带的短刀依然别在腰际,这是我目前最大的依仗。
可惜,我依然低估这片丛林的危险,当我离去不到半刻钟的时候,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我走它动,我停它亦停。
我翻身爬上一个大树,朝着来时的方向远眺,却什么也不曾发现。
未知的危险总是最可怕的,我回想起离开时那遍地的尸体,猜想着这要么是一头奸诈异常的家伙,要么它已然受伤不敢轻易靠近,但唯独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家伙它很凶残而且贪婪。
再看天边的火烧云,天色已经近晚,如果还解决不了这个潜在的威胁,我注定要度过一个凶险的夜晚。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没想到刚进来便遇到这样的事情”
心理飞速的考虑着应对的办法,渐渐西沉的日头,正预兆着黑夜即将来临。
对这片丛林的陌生,我不可能在入夜以后继续游荡,最好的办法便是永久的解决掉这个麻烦。
我脱下身上的皮甲,用短刀将手臂划出一条伤口,待皮甲上的兽毛被鲜血侵染,我才处理好伤口。
我要试着赌一次。
丛林内树高林密,参天的茂盛的树冠,是隐藏的最佳地点。
我将沾染鲜血的皮甲留在原地,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树冠的顶端,我在赌吊在身后的那个家伙究竟会不会上当。
趴伏在树冠中央,我一动不动的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愈来愈久,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一刻都没有消失,裸露的上身不禁泛起潮湿的汗水,但时间越久我的心里却越是欣喜,因为越是这样,就越代表身后的家伙有所顾忌。
莽如龙对我说过,猎人所拥有的最重要的素质便是耐心。
近半的日头,已经垂落在地平线下方。
顺着来时的方向,数十米的后方草丛猛然间传出细微的响动。
“它,果然按耐不住了”
响动声越来越近,诡异狡诈的家伙一步三停。
数十米的距离居然走了半刻钟的时间,我着实想不出到底什么东西,居然就这样的谨慎。
只见古树下的草丛内,土地翻涌,来者仿若幽灵,数片隐没在草丛内的墨绿色鳞甲一闪而逝,最后在距离皮甲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颗瞳仁竖立的冷冽的眸子在草丛中显露,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染血的皮甲。
猩红的蛇信收缩不定,发出“嘶嘶”的声响。
“好家伙,居然是条大蟒”
这时我才知晓跟踪我的罪魁祸首是为何物。
许是发现被猎物戏耍,大蟒吞吐蛇信的速度愈来愈快,猛然间昂起斗大的头颅,显露出了水缸粗细的身段。
铜铃大小的眼珠,一时间凶相毕露。
“这试炼的难度也太大了吧”我不由的暗自诽腹,在南疆像这种尺寸的巨蟒,我一向是敬而远之,可惜的是,现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相信不等我主动暴露,这凶残奸诈的家伙的便会发现我的藏身之所。
冷汗顺着头发不要钱似的滑落。
等等,我需要冷静。
脑海的念头快速划过,如果我现在认怂,那先前的准备必然白费,定会沦为和那些凶兽尸体一样的下场。
这种仿佛是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令人觉得恐惧而又刺激。
大蟒高昂的头颅不断扫视着四周,凶残的眸子深处却暗藏着一抹警惕。
“它在紧张?”
没由来的想法瞬间在心里闪现,巨蟒一直在暗中契而不舍的跟着我,此时它在紧张,代表令它紧张的东西是我这个它眼中的猎物。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树下的巨蟒,试图发现令它顾忌的原因。
仅一会的功夫,我瞳孔一缩,还真让我瞧出了端倪。
巨蟒一直在显露自己的上半身,包括腹部在内的下半身却全部隐藏在草丛内,一道伤口的一角正翻卷着血肉暴露在我的视线内。
“原来它已经受伤了”
我心底暗暗盘算,这巨蟒的贪婪,在负伤之后仍然紧跟着我便可见一斑。
再看向那道伤口,我心下已经有了主意。
我反手折下一根树枝,朝着巨蟒猛然丢去,单薄的树枝定然不会对巨蟒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是却引起了它注意,巨蟒转过头,我相信它已经察觉到了我的位子。
只是这还不够,我从树冠上起身,抽出身上的短刀,接连砍下数根断枝,不要命似的朝着巨蟒丢了下去。
巨蟒闪躲过两次以后,便不在躲避,只是那对竖立的瞳仁看着我的方向不停地收缩,满满的恨意,仿佛要将我这个猎物给撕得粉碎。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心里一喜。
仅一会的功夫,已经有数十根断枝被丢了下去。
巨蟒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