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姨娘,我看陛下半年前送了三匹云锦来,说是赐给本郡主,这云锦是去哪儿了?”
“这这……”
“还有这箱别国进贡的奇珍玩物,里头说是有什么香液,陛下送来给我试个新鲜。可我并未得到什么劳什子的香液,反倒是听说姨娘你很是喜欢这东西,常常用。”
“郡主莫要误会,”容姨娘用她的团扇堪堪遮盖住自己僵硬的神色,“那些香液,是老爷……”
“是吗?白相又是哪里来的香液呢?”
落潇潇轻轻翻过手中的账簿,厚厚的一本很快便见了底。
“潇潇啊,父亲的香液,也是陛下赏赐的贡品。”
容柔儿这个蠢女人,居然想着把他拉下水!不过今日他二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帮她瞒过去罢了……
白天成笑了,向下人打了个手势。管家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便从屏风后退了出去。
“那陛下赐给潇潇的香液,兴许是些不长眼的下人们贪了去。你若是想要,为父送你一瓶便是。”
“陛下竟然给父亲也赐了香液?”
“为父毕竟是当朝宰相,”白天成捋须,笑得得意,全然忘记了当年宰相之位是如何落到他手上,更别说那一瓶瓶香液到底是哪儿来,“这一瓶香液,自然不在话下。”
“郡主,请。”
不多时,管家端着漆盘,将一个巴掌大小的金瓶呈给落潇潇。
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漆盘上做工精细的小瓶子,取过来打开瓶塞——
香气扑鼻,芬芳怡人,让人心神荡漾,甚至于想入非非。
这是最基础的炼香之术。不过香液一类的香物,在下界很少有炼香师采用,毕竟炼取香液的技艺要求极高,而且要长久保存其香气和功效需要耗费大量的心思。
想来这一瓶他国进贡的香液,虽然对于修炼功效不强,但香味浓郁,的确是帝都上流的贵人们喜欢的东西。盘算起来,这一瓶的价格,起码在万两黄金以上。
“是个好东西。”
“潇潇喜欢,那就拿去!”
“东西我要了,但是我的东西呢?这账,还没清完,”落潇潇将香液收进冬天法宝中,“容姨娘、周管家、张姨娘……”
她笑着念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把它们和人脸对上号。大半个大堂里的人都汗毛竖立,不停地闪躲着她的目光。
“这些人,我看这账上,怕是贪了不少吧,父亲想要如何处置?”
你这话都放这儿了,还想我如何处置?!
白天成气从中来,险些拍案而起。但是如今,陛下与他疏远,落潇潇不仅和陛下重修于好,还得了府里的中馈,他再不是从前的一家之主。问他想要怎么办,不就是只能依着落潇潇的意思办吗?
“那按潇潇的意思……”
“容姨娘,降为通房吧。”
“落潇潇,你敢!我可是容家的人……”
“容家?”
落潇潇勾唇,冷笑,“不想降为通房侍婢那也可以。过几日便是万古聚,等容家的人来了,本座亲自与容家的人谈谈,容姨娘的事情,您看如何?”
白天成身边的美貌妇人,脸色刹那苍白。
容家是什么样的德性,容姨娘能不清楚吗?“本座”二字,无非就是落潇潇在提醒容姨娘,她不仅仅是百山帝国的皇姓郡主,还是万古楼——一个庞然大物的楼主夫人罢了。届时容家权衡利弊,怎么都不会为了她这个已经被纳作小妾的庶女,和落潇潇交恶。
反倒是她自己,到时候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指不定惹来一身的荤腥。
“容姨娘,您怎么不说话了?”
“那便、那便一切听从郡主的安排好了,我愿意降为通房侍婢。”
她不能闹事,若是怜儿知道此事,必会忧心。怜儿在天工阁饱受那个李安如的欺凌,而那李安如,听怜儿说也是早便与落潇潇勾结在了一起。
不能给怜儿添堵了。
容姨娘抿唇,将团扇缓缓地放下了。
“柔儿,你且宽心,待落潇潇大势去后,我便抬你做当家主母。”
男人温柔地低声道,在桌下悄悄捏了捏容姨娘的手心。
容家和白怜然的助力,他可丢不了
而他身旁的容姨娘,看了一眼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怎会不晓得他心里头想些什么?当家主母,从她被抬进太安公主府的时候盼着了——
盼死了太安公主,盼废了落潇潇,盼到这落潇潇都东山再起,盼到她被降为一个下贱的通房侍婢!
可她心心念念的当家主母,在哪儿呢?
在哪儿呢?!
“郡主,奴婢身份卑贱,不敢久待,这便退下了。”
容姨娘不着痕迹地抽开她的手,站起来,福了福身子。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她还有她的怜儿,她这一辈子,都可以靠着她的宝贝女儿锦衣富贵。
没关系的。
整个大堂的人霎时间安静了,都目视着容姨娘那一身的雍容华贵,不知道心下是痛快多一分,还是害怕殃及池鱼更多。
谁知道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容姨娘,这么快便大势已去了。但也说不准,毕竟老爷可疼着这个恶毒的女人呢。
“那其余人等,按照私吞钱财宝物的数额,便依次领罚吧。百两以上的,各打五十板子,把私吞的银两补全;千两以上的,各打一百板子,银两补全,罚俸半年,也是一百板子。不过,万两以上的,姨娘可就得贬做通房了,当然,这账簿里的亏空,照样得给本郡主补全了。”
“不行,郡主是如何得知我们贪了多少!万一你公报私仇,那我们怎……”
“公报私仇?”
落潇潇笑了笑,红裙美人,分外妖娆,“你们的确与本座有仇,但是以公报复尔等,本座还犯不着这么落魄。况且,让你们生不如死,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郡主这样做!难道不怕府里的人,寒了心吗?!”
“寒心?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一次,回答反对之人的,并不是落潇潇。
一直沉默不言的宋妈妈,侍立落潇潇身侧,是再也看不下去太安公主府里的人那一副嚣张跋扈、目无法纪的模样:“我们夫人,让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还活着站在这儿,你们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在听万古楼里其他的下人们说过后,宋妈妈才知道这样芳华绝代的女人,原来曾经过过那样猪狗不如的日子。
服侍着落潇潇的时候,她也不免疼惜这位主子。
今日见了府里这些人的派头,才知道这些人竟然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恨、更加的不可饶恕。
“夫人,还请让老奴为您……”
“不必了,”落潇潇罢罢手,“这些事情不用劳烦宋妈妈亲自来。悠然,你过来。”
白悠然从人群后缓步走出来,朝落潇潇行了个礼:“郡主。”
虽然白悠然不喜落潇潇,也害怕她报复自己当年的行径,但她不是大堂里那些蠢货,她知道自己得按着落潇潇的话办事。
“按我说的,把私吞府里钱财的那些人处理掉。刚刚我说的,仅针对姨娘少爷还有小姐们。至于下人们,只要是贪了府里一文钱的,都押到官府里头去,让帝都尹好好管教一下。”
“唯。”
“郡主!郡主饶命啊郡主!”“求求郡主开恩!奴婢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往后定加改过自新!”“求郡主饶小的……”“郡主,郡主……郡主饶命!”
“潇潇,依为父看,要不……”
“白悠然,本座便交给你了。”
落潇潇不理会白天成的声音,她起身,提起裙裾,一步跨出大堂的门。
红裙在风中摇曳,美人眉目渐厉。
太安公主府的事情,算是了结了一半,但是即将到来的万古聚,她怕是要和下界的这一群老狐狸斗智斗勇了——
怕就怕在,创世圣域的势力,早就渗透在了下界根基。
“回万古楼。”
算了,她怕什么,天塌下来,陌上易凉可够高呢。
红唇掠起,落潇潇靠着车窗,笑容恣意。